第二十八章
池酒酒是笑眯眯地说出这样一句话的。
崔荔看着那张笑脸,却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池酒酒的长相并不具有什么攻击性,相反,她脸颊上还有些软肉,看起来圆滚滚的,脾气很好的样子。
可崔荔心底却是无端生寒。
池酒酒的指腹贴在崔荔的肌肤上,面前的女子肤白娇嫩,她还没有怎么使劲儿,崔荔的脖子上,便出现了红痕。
而刚刚还嚣张跋扈的崔荔,现在却是吓得面无血色,身子也微微颤抖着。
“大胆!还不快放开崔大姑娘!”一道男声在池酒酒身后响起。
转头去看,是个穿着青色长袍的男子,男子眉心微皱,看起来气愤极了,“你这样,和妖孽有何不同!”
池酒酒笑了一声,她并没有松开房子啊崔荔脖子上的手,只是转脸看向了上前来替崔荔讨公道的男人。
这男人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儿,显然是个手上沾血的家伙,池酒酒也不明白,这样一个人,怎么有勇气站在自个儿面前指责起自己来的。
“你想知道我和妖孽的不同?”池酒酒薄唇轻起,她笑了两声,“妖孽便是杀光这儿的所有人都不会眨眼,我可不同,崔音姑娘让我觉得喜欢,我就不会杀她,至于你——”
池酒酒话音未落,袖中白绸便朝着那男子直直飞出。
只是那男子看着也是个练家子,他眸色深沉,不躲不闪,反倒是抬手来挡。
打斗起来的动静让其余人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只有尉迟嵘是当真不知道池酒酒这儿出了状况,刚刚池酒酒被崔音喊过去后,他就凑到了人堆里,直到身后的动静大了起来,他才转头去看。
不看还好,一看那情形,尉迟嵘的一颗心险些从心里跳出来。
小师妹怎么就和杨欶打起来了。
杨欶这个人,身上戾气极重,在他拜入山门前,手上沾了不少人命,只是这两年,他拜入白阳谷,开始修炼,才安稳了不少。
池酒酒手中的白绸刚刚对上杨欶的双掌,她便知道,面前的人并不是个简简单单的盛京子弟。这人的实力怎么算都在尉迟嵘之上。
见此,池酒酒也不再漫不经心,她抬手一掌将崔荔推翻,身形灵活,朝着杨欶而去。
杨欶身上并没有带武器,对上池酒酒的白绸时,只能赤手空拳地去挡。
那白绸虽然柔软,可是缠在他手臂上再猛地一拽,杨欶觉得自己手腕上的皮肉都要被带下来了。
尉迟嵘有些慌乱地冲上来,想要阻止二人,却听池酒酒的声音响起,“尉迟嵘,将崔音姑娘带得远些。”
尉迟嵘脚步一顿,只能转向,将已经看得有些呆的崔音带出了几步开外。
不过这一耽搁的功夫,杨欶那头已经祭出了宝器。
那是一盏勐虎灯,平日都是藏在杨欶腰间挂着的玉佩里,现在,勐虎灯被取出刺眼的光照出,别说是妖,便是人在那光下照上一会儿,都会手上。
尉迟嵘脸色大变,他高喊道,“杨欶,你疯了!你想在宫中杀人不成?!”
池酒酒在杨欶祭出勐虎灯的同一时间闭上了眼睛,只是闭上眼睛便看不见杨欶的动作,三两下之间,她肩上便挨了一掌。
“杀人?”杨欶声音冷硬,“尉迟嵘,你看好了,我杀的是妖,不是人!”
尉迟嵘心中一紧,杨欶本就是疯的,再加上白阳谷的那些人,更是一个赛一个的迂腐,他们可不管什么仙妖神魔,只要你不是人族,那与白阳谷就是敌人。
见池酒酒挨了杨欶一掌,而杨欶手上动作丝毫不见减,反倒是招招带着杀意,尉迟嵘心中一横,准备冲上前去。
只是还不等尉迟嵘加入,远处,一枚长箭直直射来,没入了杨欶肩头。
杨欶动作微顿,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池酒酒手中的白绸缠上了杨欶的脖颈。
杨欶脸色涨得通红,勐虎灯也从他手中滑落,摔在了地上,刺眼的光渐渐消散,池酒酒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了面前的男人。
杨欶虽说输了,可仍旧是嘴硬得很,他恶狠狠地盯着池酒酒,“你有胆量就在这儿杀了我!”
池酒酒眉头微蹙,“你这人奇怪得很,非要我动手杀人?若我杀了人,不就正成了你口中的妖孽了。”
“说什么青丘蛮荒之地,我青丘之地的名号传出去时,莫说你了,怕是盛国都还不知在哪儿呢,轮得到你来同我嚼什么舌根?一个男人,却做这些小气的事情,真是羞人。”池酒酒松了手上的劲,白绸顺势滑落,杨欶一时体力不支,跪坐在地上。
他双目通红,微微凸起,看起来不服气极了。
池酒酒揉了揉中了一掌的肩,眉心微蹙,“若是不喜青丘,大可以打上门去,莫说你,便是你的整个宗门,带上所有的法器,怕是连青丘的结界都闯不进去,若非我……”
池酒酒还想再说些什么,杨欶却是嘶吼一声,朝着池酒酒直直冲来。
下一刻,一个身直如竹的男人落在了池酒酒身前,他手中有剑,双眸深沉,剑尖直指杨欶的喉咙。
杨欶动作一顿,面前的人,是真的想取了自己的性命。
见江厌赶来,尉迟嵘松了一口气,他猛地飞扑向前,一脚踹在了杨欶身上,“骂我师妹?对她动手?”边说,脚下的动作却是没停过,一脚一脚踹在杨欶的身上,踹得极重。
池酒酒站在江厌身后,哪里还有刚刚的嚣张跋扈,扁了扁嘴,几乎是带着哭腔道,“大师兄,他骂我是妖孽,还骂我的家乡是蛮荒之地。”
江厌转头看向作势装哭的池酒酒,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师兄知道了,帮你出气。”
说着,他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看戏的太监宫女,“还不找人把他扔出宫去,留在这儿,碍人眼吗?”
江厌怎么说都是皇子,他说的话,明面上没人敢不听,候在一旁的太监帮走上前,两个人安抚住了尉迟嵘,另外几个则是抬起了杨欶,往花园外走去。
“还有她。”池酒酒抬起一只手,遮着眼睛,听起来哭得伤心极了,“她先上来骂我的,一口一个妖孽,难听极了,大师兄,你要给小师妹撑腰呀!”
池酒酒的另一只手指向了崔荔的方向。
告状时,尾音更是转了三转,听起来娇气极了,像是有小虫子在人的耳朵里爬一样。
江厌睨了一眼崔荔,正要开口叫人将她赶出去时。珠钗都歪了的崔荔深吸一口气,稳住了身子,“我是威远侯府的大姑娘,是太后娘娘请我来的,你不能赶我出去。”
听到崔荔的话,江厌还没说什么,一旁装哭的池酒酒倒是收回手,瞪着崔荔道,“你这人还真奇怪,一口一个崔音丢了你们威远侯府的脸,要我说,你才丢脸,要我是你父亲,早就撞梁自尽了,生这样一个女儿,真是白活一世——”
“行了,都消停些。”是盛国的陛下江嘉永,他右手边是叫江日曜搀扶着的太后陈如雪,左边是身子绰约的贤妃,他们身后则是一众大臣。
撞梁自尽几个字正被跟在皇帝后面的威远侯听了个分明,脸上一时青一阵白一阵。
听得皇帝开口,威远侯忙往外走了两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陛下,是臣无能,教子无方,还请陛下责罚。”
江嘉永的视线从冲突中心的几个人身上一一扫过,转而看向太后娘娘,询问她的意思。
陈如雪瞥了一眼崔荔,珠钗不整,衣服上还破了几个口子,更别说脸上脂粉混在一起,看着狼狈极了。她摇了摇头,转身对着身边的嬷嬷道,“先将人带下去吧,瞧瞧,成什么体统。”
陈如雪开口,崔荔动了动唇,没能再说什么。
只是看起来,不忿极了。
陈如雪在江日曜的搀扶下,走到了池酒酒面前,她伸出手,握住了池酒酒的手掌。
池酒酒有些不习惯,想要挣脱,却对上了江厌的视线,随即老老实实地任由陈如雪牵着。
“池姑娘于我有恩,青丘狐族更是庇佑我盛国,日后,若我再听到中伤池姑娘的话语,定不轻饶!”
这场闹剧总算是落幕。
众人纷纷落座,因为陈如雪的缘故,池酒酒的座位从最后到了最前面,她坐到了皇子公主堆里。
池酒酒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江厌身侧。
而宴席上,江厌也十分自然地替池酒酒夹着菜。
青丘周围没有海,池酒酒自然也没有吃过面前橙红张牙舞爪的,被称作螃蟹的食物。
见身边的小狐狸对着面前的螃蟹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江厌抬手将螃蟹拿了过来。
不过片刻的功夫,江厌就将蟹肉蟹黄全部剃了出来。
剔除来的,自然全部进了池酒酒的肚子。
“好吃。”池酒酒眼睛微微发亮,转头看向江厌。
江厌将自己面前的——还有江日曜面前的螃蟹都剥好给池酒酒吃了。
三只螃蟹下肚,池酒酒满脸靥足,竟是斜侧着身子,靠在江厌身上。
下面的事情,一件不落地被坐在上首的贤妃收入眼中,她垂下眼,默默给陛下夹了一筷子菜,并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