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息妖君没有实体,只能靠着控制旁人的心借助旁人的身体作恶。紫金明王死的太早也太快,燕岭只恨当时没有盘问出她些什么,以至于现在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咚咚咚。”外面有人敲门。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啊?”
燕岭拿着铜铃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乌三要就推门进来了,万金阁的其他房间早已经熄灯,只有她这一处亮着。
“诶,你手里这是什么?还挺别致。”乌三要二话不说,就把那串铃铛抢了过去。他本就是妖域之人,太息妖君的东西伤不到他,燕岭也就随他去了,解释道,“这是苏瑛瑛的,但之前我在我那大师兄的身上见过,所以就让白獄偷回来了。”
“大师兄?”乌三要咕哝一声,“那个谢秋鸣?”
“不是……是我在昆仑的师兄。”
乌三要想起来了,杨沧水,华阳仙君的大名谁没有听过?“就是那个推倒了临渊血泊塔,犯下滔天大罪,最后却只被天道轻飘飘地关在蓬莱关了几百年了事的家伙?”
他话里话外透着对杨沧水的不屑。但这也不能说是乌三要的偏见,毕竟,如果当初塔不倒,妖君也就没机会开启往生阵,六界也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杨沧水何止是罪人,简直是六界的罪人。
过往的事情细说起来太过复杂,往事纷扰,燕岭已经不想再提,只是道:“当初我大师兄不对劲的时候,腰间就挂着这串铃铛,它是摄魂铃,很容易攫取住人的心魂。”
昆仑跟妖君斗法多年,燕岭能够认出此物,一点都不出奇,乌三要几乎想都不用想就相信了她,然后义愤填膺道:“你看,我要不要禀报妖王,把太息这个妖域的死叛徒给抓回来!”
燕岭摇摇头,“你都不知道他在哪里,怎么抓他?再说,他若那么好对付,昆仑又何须看守他上千年?”
也是。
乌三要捏起的拳头又重新放下:“那你现在是怀疑太息那个死东西附在苏瑛瑛身上了么?”
“那倒也没有。”燕岭回忆起她今日看到的苏瑛瑛,非常正常。跟往日里没有什么两样,目前妖君应该还没有动手。
但他每隔一百年就会变成一个新的胚胎,这个胚胎需要休养生息才行,所以燕岭并不确定此刻他是不是处在胚胎期。倘若他处在胚胎期的话,附在苏瑛瑛身上也并非不可能。
乌三要道:“那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判断出太息有没有附在她身上么?”
“有。”燕岭点点头,这还确实有,“在神域跟修界交界的地方,有个洗心台,洗心台本来是处置触犯天条的人的,台上有一面镜子,叫月渡,这面月渡镜能照出一个人的本体和其上附着的灵体,算是神域十分出名的一件上古神器。”
“那还不带她去?”
燕岭将铃铛从他手里拿回来,犹豫道:“不想带。”
她已经离开昆仑很久了,六界的是是非非其实跟她的关系并不大,尤其是道祖到目前还想着用她的魂魄去守塔,她自认从前把所有的一切都奉献给了神域,所以在自顾不暇的当下并不太想掺和进这件事了。
再加上,她跟周况关系现在僵成这样,她不愿意再生变。
她活得并不容易。
乌三要并不想为难她,于是贴心道:“你不用管了,只管这几日好好去看看你的前夫就是了,明日我带她去。”
“你的妖力打不开月渡镜,罢了,我还是去一趟吧。”在内心里做了一番争斗后,燕岭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办法做到全然不理会身边这些是非,左右在修界也待不了几日了,她摆烂地想,反正她跟周况之间的关系已经差成这样了,再差一点,又能怎样呢?
乌三要道:“需不需要我帮你?”
燕岭拒绝了他,带苏瑛瑛去洗心台的事她确实不需要他帮忙,但有一件事还是要麻烦他的。
“我师弟他前几日有跟我表达过想留在邺都的意思,他有天赋,但灵力和修为确实不算高,你能帮他找个耐心些的别的宗门的师兄带带他么?”提这样的请求,燕岭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昌平实在太憨,年轻人的路且长着呢,作为师姐,她还是他日后能少栽些跟头。
乌三要认识她这么久。
她很少有恳求他的时候。
这让乌三要有些不自在,“干什么?天道说要带你走,又不是几百年不让你回来,别搞得跟托孤似的,这是短暂的离别。”他纠正她,却还是不忍心看她失落,答应了她。
——
燕岭的动作很快,刚跟乌三要商量完,第二天早上就赶去苏瑛瑛房间直接一掌把苏瑛瑛给拍晕了。
扛着人跑这种事情她最有经验,只可惜,好不容易趁着没人出了客栈,结果在跑的路上遇到个拦路虎。
“姓燕的,你做什么?”
“把我苏师妹给放下来!”
又是陆长生这个讨厌鬼。
燕岭想不通,同样是剑宗的人,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要你管。”
燕岭很不喜欢周况的这个二师弟,此刻并不太想理他,只觉得他挡路。
陆长生居高临下地看着燕岭,他也看她不爽很久了:“上次拐走我,这次还想拐走苏师妹,我就知道,小宗门出来的没一个好东西!”
骂她别的她倒也不是不能忍,但好好的,扯什么大小宗门。
“同是修道之人,宗门之间岂有高低贵贱。你多次凭借剑宗弟子身份去鬼市向那些妖怪老板们索贿,才是真让人瞧不起。”燕岭定睛瞧着他,缓缓开口。
往日陆长生顾忌着周况的威压,对燕岭多多少少还有几分避让,但如今周况人在戒堂,她捉走的又是苏瑛瑛,即使周况本人在,也未必会向着她,陆长生自然无所顾忌,直接抽出了长剑。
锐利的长剑出鞘,剑尖直冲着燕岭的手臂和肩膀的位置去。他没准备刺她的要害,但是抱着让她受伤的心思去的。
燕岭扛着苏瑛瑛没法出招,闪躲不及,胳膊上被划了几个血口子。这个人多多少少有点毛病,燕岭不愿意跟他多加缠斗,只好从袖子里甩出一张瘴气符,用来迷惑他,这才堪堪将他甩掉。
“嗷呜,师叔,我们抄小路。”
跟在燕岭身后的白獄突然糯叽叽地开口。
燕岭胳膊上都是血,疼得厉害,听到白獄说话,只剩下了惊讶:“你会说话啊。”她还一直以为这小东西是个哑巴呢。
白獄点点头,扭头向左边的小路飞奔,开始给她带路。
燕岭已经有许多年没去过洗心台那个地方了,对于路况自然没有白獄这个小神兽熟,干脆就跟着它,它走哪儿,她就去哪儿。
陆长生被瘴气符熏得两只眼睛差点睁不开,知道光凭自己一个人想要逮住燕岭是不可能的了,于是立即返回仙盟,要将此事禀报给师长修。
他到仙盟的时候,师长修正陪着周况在戒堂里,甭管在哪儿都不如跟自家师弟在一起有安全感。
“不好了,盟主!苏师妹被燕岭给捉走了。”
“她之前就入过魔,万一情绪不稳定对苏师妹做些什么,那可怎么是好?”陆长生火急火燎地跪在师长修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恳请师长修派人前去救苏瑛瑛。
师长修听到是燕岭捉的,头瞬间就疼了。
她其实是一个醋意非常大的人,虽然近些时日十分听话地没有对苏瑛瑛做些什么,但师长修觉得,压抑得过久了,她也未必真的什么都不会做。
他捏了捏眉心,刚想开口,陆长生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到了周况脚下:“周师兄,燕师妹是你的道侣,她做出如此荒谬的事情来,你可能不能姑息她。”
“我什么时候姑息过她?”周况转了转拇指上的指环,淡淡道。
师长修轻叹一声,对陆长生道:“这样,你先出去,待会儿我命灵鸟追踪燕岭的下落,这件事交给仙盟处理就好。”说着,三言两语将陆长生驱逐了出去。
等到回头便瞧见自家师弟已然起身,正在取墙壁上的两清剑。
“你的前妻你清楚,她干不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的。我去就能解决了,你若去了,无非就是让她觉得你向着苏瑛瑛。” 师长修想要一个人前去处理,许多事情一旦牵扯到爱恨就会复杂许多。
周况有时候觉得自家师兄真是比他死去的爹妈还要关心他的感情生活:“我又不会吃了她,你怕什么?”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吃了她。可你们俩都是犟种,会说难听的话啊。”师长修真情实感地吐槽。
“没事,她早习惯了。”周况轻描淡写地开口,这一句话怎么听怎么像个人渣。
师长修更加笃定了不跟自家师弟一起去的心:“不行,我更不能带你去了,我不想在那里围观你们这对离婚的夫妇吵架。”有了这样的念头,师长修决定自己召唤灵鸟,并绝不让灵鸟给周况透露一点关于燕岭的踪迹。
然而,周况对此毫不在意,甚至好心地提醒他:“灵鸟的搜查范围是方圆百里,她此刻早已在百里之外。”
师长修大为震惊:“什么?你怎么知道?”
“因为苏瑛瑛身上有我给她的五色石,那石头能显示她所在何方。”
师长修突然有些嫉妒:“你这恩报的,真是把修界能网罗到的奇珍异宝都送给她了啊。”
“身外之物而已,你若要,我那里还有别的,尽管送你便是。”
他的大方倒衬托得师长修有些斤斤计较。
师长修吸口气,想让自己不那么市侩,却又着实经受不住诱惑,低咳一声道:“咳,既然你非要送我,那师兄我就勉为其难收下吧,等回来,我再自行去挑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