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你真是朋友遍天下,竟然连鬼市的人都认识,刚刚那位蛇姐姐可真好,送我们这么多东西,还一口气给我们付了一个月的房钱呢。”万金阁里,昌平先是对着眼前这些珍贵的灵宝两眼泛光,随后又忍不住欣赏起这富丽堂皇的房间来。
相较于昌平的喜形于色,燕岭则不一样了,陆长生在这里终究是个麻烦,剑宗纵然今日不上门,也迟早有一日要找上来的。
眼见着她兴致缺缺,昌平仍旧没有能按捺住那颗八卦的心:“对了师姐,你跟那蛇姐姐是什么关系啊?”
“从前算是恩人。”燕岭又补充了一句,“不过现在,算是她杀人我埋尸的关系。”
“这样啊。”昌平以为燕岭在跟他开玩笑,却还是多嘴问了一句,“那那个蛇姐姐开的第三间房不会就是给我们埋尸用的吧。那个被捆住还遮了眼睛的人是谁啊?”昌平天真地开口,因为从小没见过什么人心险恶,所以他丝毫没有想过被关押的可能是什么重要宗门的重要人物。
“这你不用管,他得罪了你蛇姐姐,等过一会儿我就去把他放了。”
蛇女捉住陆长生的时候是蒙着眼捉的,揍他的时候也是套着麻袋揍的。
人也好妖也好,有时候酒劲上头就会干出些平时想干但又不敢干的时候,等到酒劲过了,就又开始怕这怕那,比如蛇女,捉的时候敢捉,放的时候反倒是不敢放了。
“那行,蛇姐姐对我们这么好,待会儿我去补几脚!”昌平说着将目光挪向桌子上的珍宝,“这些,师姐你都要嘛?”
燕岭扫了一眼桌面,只留下了帝休草、赤鱬鳞和一只拳头大但是十分粉嫩可爱的鲛螺。剩下的悉数给了昌平。
赤鱬鳞有打通灵脉的功效,鲛螺好看满足师姐女儿家的心思,这两样她留下,昌平是一点儿都不意外,可这帝休草是让人平心静气不暴躁的,昌平不明白她要这个做什么。
燕岭解释道:“放心,我心静得很,这个是给一个脾气不太好的人准备的。”
“谁?”放眼望去,师姐身边也只有他一个人罢了,哪还有什么脾气不好的人。
昌平后知后觉:“是给周师兄准备的么?之前他就听其他宗门的师兄们讲过,说周师兄这个人话少且出剑极狠,身上蕴藉的寒意就能逼退妖魔,你是给他准备的么?”
燕岭忍不住抿了抿唇。
这一个两个怎么都那么八卦。
他们都这样关心她跟周况的事情,要是她被他屡屡拒绝的时候,刚好又被他们看到,那她岂不是很没面子。
“好了。”
“别说了。我要去干正事了,天色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明日我们还要进行符咒的比试。”
燕岭果断拒绝跟昌平谈周况的话题,虽然她知道将来自己因为求而不得在他们面前跌份儿的时候多着呢,但这种社死的场面,还是能迟一日是迟一日。
想到这里,她决定先立刻出门把陆长生给放了,省得夜长梦多。
“呜呜。”
“女大王,你能不能别爬墙,咱们走正门啊。”
万金阁的围墙上,陆长生抱着个围栏的砖块,抽噎着死活不肯下来。他被蛇女打了一顿,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被拆散了似的,疼得不轻,双手还被捆着,手腕能活动的范围仅限于勾住这个围栏,凄凄惨惨得很。
已近子时,其他修士都在入定养神,燕岭也不想把扰别人的清梦,想着他反正眼睛已经被遮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准备把他嘴也堵了。有了这样的想法后,她立即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直接塞进了陆长生的嘴里。
陆长生浑身一颤,偏头一躲,导致那帕子没塞准,这家伙也机灵了,学会了喊人救他:“呜呜,师妹,师兄,救我!”
他含含糊糊的,声音却很大。
燕岭愣了一下,察觉到其他房间开始有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后,她果断扛起陆长生就跑。
后面喊打喊杀声一片,无数符咒划破长空,让这个原本寂静的夜晚一下子变得喧闹起来。
燕岭来过邺都,但并不是每个地方都认识,她不知道到底该往哪里跑,只好带着他往漆黑的小树林去。
陆长生在她后面一阵闷哼,这姑娘力气挺大,但是不太爱走平坦的路,他不太舒服。
找了个还算安全的地方,燕岭在心里把蛇女骂了千万遍,然后将陆长生放了下来。
想到不多时剑宗的人应该能找到这里后,燕岭扭头就走。
可霎时间一条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长藤“嗖”地绕住了她的脚腕,她毫无防备之下愣是被拖行了十几米,等到反应过来,果断地砍断那根长藤时,长藤的主人也没留意,力道不对等,自己也搞了个人仰马翻。
“啊,师兄,我的脚。”
燕岭听得一声娇呼,只觉得这声音分外熟悉。等到自己狼狈地爬起来的时候,四面八方已经围满了火把。
面前是刚刚扭到脚的苏瑛瑛。
“怎么是你?”
苏瑛瑛白皙如雪的脸因为这一路的追赶有了些红晕,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抓走陆师兄的人是她。
燕岭爬起来,她本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去讲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目光在触及到苏瑛瑛身旁那身姿挺拔,俊美无俦的熟悉的身影时,微微愣了一下,更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陆长生在一旁呜呜呜着,赶到的其他几个修士赶忙就过去了,忙不迭摘掉他眼睛上和嘴里的布。
重见天日重新能说话后,陆长生只觉得自己终于又活了过来,“呜呜,师兄,她欺负我。就是她!这个妖女,她套了麻袋打我,我差点死在她的手上!”
他一面说着,一面爬到周况面前,展示着自己胳膊上那些青青紫紫的伤痕。
周况跟陆长生虽同为剑宗中人,但并非真正的同门,陆长生是他二师叔门下弟子,周况本就不不耐烦瞧见跟他二师叔有关的人,多瞧一分就厌恶一分。
陆长生知道求错人了,只好去求苏瑛瑛。
苏瑛瑛旧时在虚弥宗住过一段时日,别的不说,燕岭有几斤几两重她还是很清楚的。
燕岭的修为和灵力远在陆长生之下,不可能捉的走他。
“燕师妹,我觉得不是你,但是……你扛着陆师兄跑干什么?”
兜来转去,这个问题又转到了燕岭这里。在苏瑛瑛问她之前,她内心就已经天人大战过了,出卖朋友的事情偏偏她又做不来,所以只能背下这口黑锅。
“是我。”
这话一出,原本置身事外,懒得理会这件事的周况都忍不住掀起眼皮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陆长生顿时有了底气;“大师兄,既然这妖女承认了,那就立刻把她送去仙盟让盟主惩治她吧!”
“可是,这个好像是燕师妹,是大师兄的道侣……”有钻研八卦钻研的十分深入的一眼就认出了燕岭,小声嘀咕道。
这下四下里一下子没有了声音,大家伙儿面面相觑。
关于周况的这桩道侣契,宗门内讨论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一个筑基期的废物妄图沾染高高在上的剑道天才,这本就是笑话。更何况周况这个人生性最不喜拘束,平生最厌恶的就是宗门前辈用所谓的门规指点。
是以,大家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大师兄定是十分不喜面前这个姑娘。
果不其然,只听得周况道:“明日大典,诸事繁杂,先她带去思过堂。此事日后等盟主闲暇下来,日后再行惩处。”
其余几人只听到思过堂三个字,唯独陆长生更在意后头的“日后再行惩处”。任何决定但凡沾上一个“日后”,基本上就是没有下文了。他此番被一个灵力低微的废柴给绑了,还狼狈至此,如若不能对其施重刑,那将来门中那个师弟师妹还服他?
陆长生仰起头,试图再争取一下:“可是刚刚苏师妹也说了,说这个妖女灵力并不高,这说明带走我的可能另有其人,是她的同伙。大师兄,我的生死不那么重要,可万一她勾结邪修,意欲破坏明日的大典,那事情可就严重了。”
“我说了把她送去思过堂,二师弟若有什么不满可回宗去禀明掌门。”周况淡声开口。他向来喜怒无常,所以即使此刻没有动怒,陆长生也被他这一句话说的语塞住。
陆长生咬咬牙,终究还是服软:“师兄说的是,我没有什么不满。”
事情到这一步已经处理完毕,大家神色各异,其中脸色最难看的要属苏瑛瑛。她原本是替燕岭说话的,但知晓原来她就是强行跟周况结道侣契的那个人后,突然觉得有些嘲讽。一片好心喂了狗的感觉格外的强烈。
刚好刚刚脚踝扭伤,她左腿此刻突然动不得了,于是直接扯住了周况衣袍的衣角。
“周师兄,我脚崴了,走不得了。”
周况这个人洁癖很重,除了十分亲近的人以外,谁碰他,他都会面无表情地把那人打飞。
燕岭曾经亲眼见过一个螳螂妖在趴在地上恳求他饶恕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衣角,被他一剑直接劈到了灵台山的山壁上。
所以在瞧见苏瑛瑛拽他衣服的动作是如此熟稔的时候,燕岭心里咯噔了一下。下一刻,让她更咯噔的是,他直接把苏瑛瑛给抱了起来。
燕岭看着这一幕,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在这之前,她不是没想过周况会同苏瑛瑛亲密,但如今真的见到跟心里想想还是不一样。
心头醋意四起,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将所有灵力蕴藉于掌心,然后向周况的方向打了过去。一旁落英纷飞,地面激起一片尘土。
在场众人都不可思议,这姑娘明明刚刚情绪一直十分稳定,怎么现在竟然敢对周况出手?
周况背对着她,他自然明白她为什么出招,先是怔了怔,随后直接催动本命剑。
那把本命剑在顷刻之间化为心剑,强大的剑意锵然有力,分寸不让,掀起阵阵剑波的同时直接将燕岭以卵击石的那一招劈裂,电光火石之间,周遭方圆十里的树木都在颤动。
他没有半点让着她。
完全也是跟她来真的。
燕岭的内力和修为都不及周况,只空有一身从深山万灵之中汲取的灵力,但因为灵脉滞涩,那些灵力若要为她所用的话,必得借助体内的灵息玉进行转换。刚刚她醋意的那一掌已经把灵息玉给干冒烟了,此刻被周况的强大的剑意逼得节节败退,更是半跪在地上,止不住地咳出一口血来。
哪有人这么打自己的道侣的?
原来还觉得周况不公平的陆长生顿时傻眼了。
等到再垂头看半跪在地上的燕岭时,却见她擦了擦唇角的血,眼神依旧清凌凌,在抬手画符。
眼看着那符光亮起,原本觉得燕岭不堪大用的人都升起了敬佩之心,都这样了竟然还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