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备受折磨的情况下,双眼紧闭已久的富家千金,也不知道哪里汇聚起了力气,浓密睫毛疲惫地颤动,而后艰难地睁开了眸子。
那一瞥便能俘获人心明眸因为病情带来的痛苦含了层轻薄的水雾,泪光潋滟荡漾,如静夜点点繁星般神秘,她明明没有哀伤的神色,却似藏着千丝万缕的情感,让人恨不得抬手为她拭去并不存在的泪珠。
晨曦的光线像席轻柔朦胧的纱娟,毫无重量地缓慢笼罩下来,又被狮铮健硕的身体挡了大半,只余些昏暗的光影,打在美得近乎梦幻的小雌性脸庞上。
像是许久重启发生了故障的唱片机,她有些呆滞,“你为什么要糊我一身的口水?”难不成是这茹毛饮血的畜生看着她要死了所以想吃她?
小雌性的嗓音很干涩,柔柔缓缓的,宛如久未滋润的沙漠,于是听在耳中,每一音每一字都像是带着委屈。
狮铮与她目光交汇,不知怎么,无法衡量的时间在这一刻拉长了许多,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便生了出来。
怪怪的。
好在很快这种带着电流一般氛围被打破了。
“你有病吧傻叉!”美丽的小雌性暴怒,竟是蹭的一下坐了起来。她狠狠给了他一耳光,那清脆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使得整个房间都为之一震。
洞穴里的声音传到外边的树上,猫头鹰抖了抖身上的毛,“林影醒了。”
他低头看向斑鬣狗,“你的成算要落空了。”
斑鬣狗却依旧心情很好的说,“你年纪小,还没有见过兽人死去的整个过程,自然不知道生物生命的尾声,都会展示出一种罕见的精神矍铄和活跃状态。”
“回光返照而已,改变不了什么。”
鸮默闻言,罕见地刺道,“别给我摆什么长辈的架子,装腔作势的小人。”
斑鬣狗惊奇的“咦”了一声,“难得。平日里跟块木头一样的呆小子还会生气呢,看来你还挺喜欢林影的。”
鸮默不言语了,斑鬣狗又开始舔起了毛。
洞穴内,感受着脸部传来的痛感,狮铮惊疑,老辈传下来的治疗方法这么有用?原本半死不活的人只这一会儿,就被他舔得活蹦乱跳了。
他倒没和生病的小雌性计较这一巴掌,还难得好声好气地解释自己是在帮她降温。
林影被气笑了,“A room temperature IQ.”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上帝,他一定会仁慈地在你的左脸写上‘愚昧’,右脸写上‘落后’,额头上加粗加黑‘我是傻-屌’,这样在你做出小脑发育不良的事情时,其他人才会出于对弱智的怜悯原谅你。”
林影前一句话狮铮听不懂,但后面如此极尽嘲讽的羞辱话语他却很明白,饶是他本来存着要让着这个小雌性的心理,也不由得有些冒火。
雄性兽人斜飞入鬓的剑眉下压,“随便你怎么想,我问心无愧。”
这副死出成功让林影更加不爽,嘴里骂他贱货,她又是一耳刮子打了过来。
狮铮这次可没有用脸去迎接她巴掌的想法,其如炬目光警告与压迫感十足,轻松地就攥住了林影瘦削伶仃的手腕。
雄性兽人手上粗粝的茧像砂纸一样,磨得人生疼,怒火使得漂亮的富家千金的胸腔起伏不已,她精致的黛眉紧紧皱起,呼吸开始变得很急促,明明正准备开口想要说什么,神色却突然变得十分痛苦,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
美人宛如瀑布般的长发披散在床上,本来因为怒气红润的脸颊褪去了颜色变得苍白无比,整个人毫无声息,凄美得好像是一朵零落的败花。
狮铮吓了一跳,将她抱进怀里,“你没事吧?”见她没有反应,又猛烈地摇着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晃的东倒西歪,“醒醒!”
然而林影就像是没有骨架支撑的蛇一般,任是狮铮如何对她,也再没有睁开眼睛。
狮铮是彻底慌了,这个小雌性眼看着都要生龙活虎的了,却又直接被他给硬生生气死了,他对自己的过错感到愧疚不已,毕竟林影可是为部落带来了希望的火种,就算他对她再不喜欢,也应该尽可能照顾着她。
“我不和你呛声了,你想打我就随便你打,行不行?”狮铮拉着林影的手往自己脸上扇,但少女的手一丝力气都没有,碰到他脸颊后,就轻飘飘地垂了下去。
于是狮铮毫不犹豫地举起双手,用力掴向自己的脸颊,啪啪啪的耳光声在空气中回响,愈发响亮,没有一丝收敛的迹象,他那英俊无比的脸上很快就布满了红彤彤的巴掌印。
“这样可以不?别死啊你!我就是握一下你手腕,又没想对你干什么。”
洞穴里这么大的动静,外面的鸮默和斑鬣狗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我没有说错吧。”
斑鬣狗的声音带着很慵懒的笑意,他像是一位等待着开餐的绅士,因为主厨上菜缓慢,于是便和其他人闲聊打发时间,姿态不急不忙,优雅又从容,“听,她的气息已经弱的快要消失了。”
鸮默看向斑鬣狗,目光十分不善。
他天生反应迟钝,一直以来木讷又不善主动,所以在日常生活中,他总是习惯性地别人让他做什么,他才会做什么,按照他人的要求行事,如同一个不聪明的木头人。
老祭司让他跟着林影,他就一直坚定不移地执行着,可是如今看了看守在林影身旁的狮铮,确认林影身旁一时半会儿不会没有兽人,他难得罕见的独立行动,扇动翅膀飞走了。
鸮默来到正在搜寻祛热草和白羚的兽人那里,询问道,“之前斑鬣和你们在一起时,他负责找的区域是哪片?”
黄昏。
众多老兽人齐聚在林影所在的洞穴中,个个愁眉苦脸,无尽的叹息声在空气中弥漫。
他们心头笼罩着沉重的压力,这个他们感激异世雌性气息愈发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他们每一个兽人都为她担忧,却又无计可施。
洞穴外,斑鬣狗悠哉悠哉地摇晃着尾巴,那如绸缎般光泽的毛发在夕阳下熠熠生辉,仿佛在诉说着其惬意与舒适。
忽然,伴随着兽人们“鸮默把白羚带回来了!他们还带回来了祛热草!”的惊呼,遍体鳞伤的白羚朝着这边一瘸一拐地走来,而猫头鹰就在他的头顶盘旋。
向来不喜欢表露自己喜怒的斑鬣狗,看着白羚那小心翼翼捧着的已经有些枯萎的祛热草,内心被破坏的心情如墨汁般粘稠翻涌,幽绿色的眼眸中,一丝愤怒如电流穿梭闪过。
白羚与斑鬣狗对上目光,冰冷的眼神中带着无尽的寒意。斑鬣谎称要营救他,转身却将他抛在脑后的行为,并没有让白羚产生什么怨恨。
让他怒不可遏的是,斑鬣竟然把他托付带给林影的祛热草给扔掉了,若不是鸮默及时来到崖谷,而他为了谨慎在离开前,将周围仔仔细细察看了一番,怕是之前的所有努力会付之东流,让林影因无药而丧命。
众目睽睽之下,斑鬣狗笑着说,“兽神庇佑,白羚你终于安然归来了。”
白羚并未言语,林影危在旦夕,他此刻已经没时间和斑鬣狗清算,于是径直地走进了洞穴。
斑鬣狗看着白羚从自己面前走过,又看了看重新飞回树上的猫头鹰,饶是他竭力保持镇定,但咬紧的牙关仍暴露出他糟糕的心情。他那射向猫头鹰的目光仿佛能够化为实质,将猫头鹰直接给杀死。
鸮默!
斑鬣狗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愚笨呆傻的兽人面前,自己一时的得意忘形,竟导致整个部署功亏一篑。
懊悔与愤怒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斑鬣狗深知此刻已无法挽回局面,它只能压抑住内心的不甘,默默等待下一次出手的机会。
鸮默没有理会斑鬣狗,他胖团子一样毛绒绒的身体挪了挪,站到一个能将洞穴里石躺在石床上的小雌性的全部情况收入眼底的角度,橙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瞧着又有点呆呆的了。
白羚刚进洞穴,就看到在诸多年老兽人的簇拥下,狮铮毫无顾忌地舔着林影的手臂。
“你做什么?!”白羚钳住狮铮的臂膀,用力将他与林影拉开距离,紧绷的肌肉显露出他内心燃烧的怒火,仿佛下一秒这个从来待人温和的羊族兽人会彻底爆发。
“你回来了?”
狮铮太过专注于昏死过去的林影,完全没有分给外界一点注意力,此刻瞧见伤痕累累的白羚那手中拿着的祛热草,都来不及搞清楚白羚为什么对自己态度如此之差,眼里直接迸发出惊喜的神色。
“快!白羚,快救林影。她要坚持不下去了,不管我怎么给舔她,都不能让她身体降温醒过来。”
白羚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狮铮,可哪怕已经知道狮铮不是如他想的那般轻薄林影,他仍然因他和林影如此的亲密的接触,心绪翻腾不定。他的心脏像是被利刃划过,闷闷的难受如同泉水般喷涌蔓延,完全无法抑制。
但他顾不上平复心情,拖着断腿快步跑向林影,将祛热草挤出汁水,而后送入林影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