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枝桠上的猫头鹰有一身银灰色的细腻羽毛,绒毛柔软且密实地覆盖着它巴掌大的身躯,让他看来犹如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他看了看日上三竿的天色,又看了眼洞穴中往日已经醒来,今天却始终躺在床上毫无动静的少女,抖了抖身上的羽毛,飞到了她身边。
漂亮的人类女孩肌肤白皙如雪,双颊泛着淡淡的红晕,让人想起晚霞映照下的美丽画卷,娇艳更似盛放玫瑰。她似乎不太舒服,哪怕睡梦中也轻轻蹙着修长的黛眉,纤密的睫毛墨蝶般轻轻颤动,令人怜爱不已。
猫头鹰歪了歪毛茸茸的脑袋,伸出爪子放在她额头上,灼热的温度霎时间把他吓得往后跳了一下。
好烫好烫!
猫头鹰把这只腿缩起来,单脚蹦跶再次靠近,换了只爪子,又探了一遍。
烫烫烫烫!
刚才果然没有感觉错。
这下他这只腿也缩了回去,成了个肥嘟嘟的胖团子。
“咕。”猫头鹰思考了一下,飞快地对着林影的脑袋扇风想要把那烫意给扇走,可是他把翅膀都扇出火星了,把自己扇的都飞起来了,林影的温度还没有降下去。
“咕咕。”他觉得应该是时间不够久,因此耐心地继续在半空中扇风,他的两只脚还缩着,整只鸟看起来宛如蓬松的云朵,又像个悬空的小风扇。
昨晚洗了个冷水澡,又在夜风中站了许久,今天不出意外感冒发烧的富家千金本就难受,现在被劈头盖脸吹着,直接咳嗽起来。
猫头鹰的耳朵能够敏锐地捕捉到周围的响动,听到林影发出的声音,他的脖子直接转了一百八十度,盯向她的嘴巴。
那双圆溜溜的橙色眼睛眨了眨,原本缩起的腿重新伸出来,小巧爪子捂住了林影的嘴巴。
果然,少女不咳了。
猫头鹰流露出满意的眼神,就这么捂住她的嘴巴,再次对她的额头扇翅膀。
脑袋顶着风吹,想咳还咳不出来的林影:“……”
现在万人嫌剧情不是还没到后面吗,怎么就有兽人要暗杀她了?
她艰难地想要睁开眼,却觉得眼皮太过沉重,浑身又无力,最后只能放弃。
好在她没有难受多久,一阵嘈杂的动静后,按着她嘴巴的力道和对着脑袋吹的风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温温凉凉的触感。
来送晾好的衣裙给林影,却看到鸮默堪称胡闹的治病举措,及时呵止他行为的白羚,直到林影皱起的眉毛慢慢舒展开,才放下手中沾了温水擦拭林影脸蛋的兽皮,对着鸮默道,“抱歉,刚才是我过激了。”
白羚对人一向温和,但之前瞧见林影被鸮默这样折腾,也不由得展露出急躁冷漠的一面,严厉指责了鸮默。
鸮默摇了摇脑袋,表示没有把方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我知道你也是好意。”白羚说,“不过林影还是我来照顾吧,我照顾过部落里很多发热的幼崽,对照顾病人有经验。”
鸮默看了看林影,“哦”了一声,扇动翅膀出了洞穴。
而留在林影身旁的白羚看着虚弱得仿佛一片秋叶,风一吹便摇摇欲坠的少女,心里生出无限的爱怜。
他将手伸进林影裹身的兽皮中,摸了摸她后背,发现已经出了不少汗,便将裹缠着她的兽皮解开,用水擦洗起她的身体来。
他此刻好似完全褪去了那曾被少女鄙夷的雄性兽人对于雌性的本能渴求。雪白的发丝披散而下,其五官俊美无俦,仿佛匠心独运的艺术家细心雕琢的作品,浅色的双瞳不染丝毫情-欲,犹如一池宁静的湖水,比圣洁无瑕的玉树琼花还要纯净。
他对待林影全程千般温柔万般耐心,手掌温暖干燥,力道仿佛在呵护易碎的琉璃一般,仔仔细细、小心翼翼地抚慰着林影,生怕动作过大引起她的不舒服。
在帮林影换上了晾干的衣物后,他吩咐了个兽人照看林影,就去深山寻找老祭司曾经教过他的,可以让病人降温的祛热草了。
白羚直到傍晚还没有回来,他在部落里的存在感一直很高,很容易就让人注意到他不在,带着狩猎队归来的狮铮发现,随口问了一句,却听周围兽人说不知道白羚去干什么了,不由得紧缩眉头。
又是一番询问,才从那个之前被白羚吩咐照顾林影的兽人口中得知,林影生病,白羚去深山为她寻祛热草了。
“什么?”狮铮目光锐利无比,部落里其他兽人也纷纷面露担忧。
兽人对于草药的认知十分匮乏,于是仅知能治病的那么几样就被奉若珍宝,没有哪个兽人不想采集傍身的,可是奇珍难寻,那些草药所在地方皆是地势险峻,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祛热草作为其中一种,想要找到,说是需要历尽千辛也不为过,白羚竟然就这么独身去了。
“太危险了。”
“我们去找白羚吧。”
“他怕是会出事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然而就在他们行动时,却被狮铮给叫住了,“都站住。”
身为少首领的兽人高大无比,肌肉线条紧实又协调,彰显出骇人的力量感,他深邃的面庞此刻神情尤其严肃。
“如今天已经晚了,去深山太容易发生意外。找祛热草既然是白羚的选择,他就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不可能为了他一个,拿部落里其他兽人去冒险。”
“现在采集队和狩猎队开始分配食物,所有兽人按规矩领取,明天天亮后我会派一小队去找白羚,其他兽人还是像往常一样干活。”
狮铮话一出,众兽人便不约而同安静下来。首领已经老了,部落里如今都是由狮铮做主,当他以命令的口吻说话时,从属地位的兽人皆不敢违抗,只能依言行事。
狮铮交代完后就去了一所洞穴,洞穴里昏暗无比,一只鬃毛斑白的雄狮趴在地上,尽显老态龙钟之态。狮铮将锤烂的肉糜放在老狮面前,老狮舔着只吃了几口,就闭上嘴不再愿意进食了。
“阿爹。”狮铮劝着,“再吃一些吧。”
老狮摇了摇头,他生命如今已走至尽头,哪怕吞咽食物的力气都没有了。
狮铮见他如此,眸中微不可察地浮现出一层湿意,那湿意太薄,只是一眨眼就没了,仿若错觉一般。
把老狮吃剩的东西解决干净,狮铮如往常一样挑了部落里发生的一些有趣的事情说给老狮听。
老狮神情木讷,不知道有没有在听狮铮的话,但当狮铮说完后,他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声音虚弱无力,“族人……食物……”
“食物够的。最近天气好,狩猎队和采集队基本上每天都能有收获,部落里的青壮年分完后,其余的老弱也能吃个半饱。”狮铮回答。
“族人……”老狮心心念念着,好似有些糊涂了。
狮铮看着眼前牙齿掉光,说话都说不清楚的老狮,拍了拍他的臂膀,眼中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这位已经在肩负起一个部落的未来首领语调很平,很静,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阿爹,好好休息吧,部落里有我呢,我会让大家活下去的。”
待老狮昏沉睡去后,狮铮才放轻手脚出了洞穴,他摸着洞穴外石壁上的刻痕,数着日子,知道不久后就要到暮季了。
那时候万物凋零,河水干涸,植被枯亡,猎物遍寻不得,不知道部落里又会有多少兽人会活生生饿死。
如今接过阿爹肩膀上担子的狮铮眼看着暮季到来,一种烦躁裹挟上了他,他睡不着,习惯性地在部落里到处走走,就看到有个年轻的兽人在摆弄着一堆灰扑扑的器皿,询问后得知这些就是之前林影要求做的陶器。
“这么脆,可以干什么?”狮铮拿起一个仔细看了看,觉得这个和幼崽用泥巴捏的玩具本质差不多。
年轻兽人是受鸮默之托制作陶器,如今狮铮问起来,便将鸮默说过的话都告诉了狮铮,“这些陶器还没有进行烧制,所以稍微用力就会粉碎,等鸮默照着林影所说弄出火,就可以进行烧制了,这些陶器也会变得坚硬,用来储水炊煮都可以。”
狮铮听完后问,“鸮默在哪里?”待从年轻兽人口中得知方位后,便将手中陶器放下,提步离去了。
正在埋头苦干,想要用木头钻出火的鸮默瞥见朝自己走来的狮铮,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咕?”
“你继续,我在这里看看。”狮铮坐在他身旁。
鸮默点头,继续钻火,狮铮瞧了一会儿,突然问,“鸮默,你觉得老祭司说过的话会有错吗?”
鸮默被老祭司养大,视老祭司为阿爹,自然道,“老祭司都是对的。”
狮铮眸中露出些思索,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对着鸮默道,“林影怎么和你说的?我同你一起取火。”
林影实在说的简短,鸮默复述完,狮铮显然滞了一下。不过他也没有纠结,而是拿起鸮默一直较劲的木枝,思考片刻后道,“现在这样,鸮默你去找一些不同的木头,新摘的,干枯的,坚硬的,松软的……每样我们都尝试一下。”
“咕。”鸮默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