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拌菜,你咋也放油?”
李美凤的声音很尖利,吓得林宝渔差点把勺子里的热油给洒了。
而李美凤这时候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开始絮叨她,“林宝渔,一个拍黄瓜你放这么多油,日子不过了?”
“娘,这加了热油的凉拌汁,不仅用来凉拌黄瓜,还有蒸茄子呢。”
林宝渔解释道,她只用了一小汤匙的量,也就够炒一盘菜的,她用来调两盘菜已经够节省了。
但李美凤显然不这么认为,“凉拌菜放点盐和醋就成了,你见过谁家放油啊。”
说着她心疼地拿起油罐子看了看,见没少太多,松了口气后,把油罐子给盖上,又放回原处,当然还不忘絮叨,“如果麦蒿籽不能榨油,这一斤半油咱们得吃到今年秋天,就你这用油法,这油都不够吃一个月,咱们不像城里人月月都有油票能买油,到时候没油咱们就只能吃水煮菜了。”
林宝渔被念叨得耳朵嗡嗡响,无奈再次解释道:“娘,麦蒿籽肯定能榨出油。”
李美凤寸步不让,“那也得等榨出油来再说。”
林宝渔又甜言蜜语地哄,说什么怕饭菜油水,爹娘会亏了身体,李美凤听得眉眼舒展,但是就是把着油罐子不让用,无奈林宝渔只能放弃做玉米饼的打算,改成了贴饼子。
“宝渔,你做的饭比以前好吃了,玉米饼子外焦里嫩,拍黄瓜和蒸茄子也比平常得香。”
吃饭的时候,林宝山最是不吝啬好话夸人了。
林启元吃完了一个玉米饼子,伸手又从馍筐里拿了一个,放嘴里咬了一口含糊道:“今儿玉米饼子确实香。”
“爹爱吃就好,不枉我今儿特地用开水烫了烫玉米面。”
林宝渔笑着把自己的辛苦说了出来。
李美凤白眼一翻,“还用开水烫,不嫌麻烦,我可没那闲工夫。”
林宝渔甜甜一笑,“只要爹娘吃得好,再辛苦,我也乐意。”
好听话不要钱,多多说,把人恭维好了,她的日子也能过得顺畅点。
果然李美凤和林启元眉目舒展了,吃饭更加香甜了。
“宝渔,今儿早上也去上工,宝河记得请假去县城问一问。”
吃过饭后,林启元分派任务,去县城的事他又特地提了一句。
如果麦蒿籽能榨出油来,他们家多辛苦辛苦,多弄点油换点钱,说不得今年就能帮老大攒够彩礼钱。
林宝渔也很重视榨油的事,问:“小哥,你去你同学家打算带啥礼物?”
求人办事空手登门总是不好。
林宝河早有主意,“咱们菜园子里的香瓜和西红柿摘一篮子就好。”
林宝渔皱了皱眉头,“这礼会不会太轻了?”
林宝河笑着解释道:“不会,城里人吃菜全靠买,这个正好。”
林宝渔想起城里人买菜都需要票,遂不再说什么了,转头拿起昨晚泡软的麦秸秆打算编一顶草帽,现在太阳挺毒的,昨天下午只晒了一小会儿,她的皮肤就黑了一个度,今天要整天呆地里,没有防晒霜,再不做好物理防晒,肯定会晒成黑美人。
“宝渔,你弄麦秸秆干啥,该去上工了,迟了队长该扣工分了。”
李美凤把碗筷洗了,见林启元把镰刀磨好了,便准备下地去,却看到自己闺女正在摆弄麦秸秆。
林宝渔边加快手里的动作,边回道:“我编个草帽。”
李美凤想阻止,可看到闺女那白嫩的皮肤,又把话给咽回去了,清白名声没了,再晒丑了,更不好找对象了。
“那你快点儿。”
李美凤嘱咐了这么一句话,便下地去了。
林宝渔看着她的背影,长叹一口气,她和林启元俩人的黑眼圈很重,一看就知道昨晚没有睡,干了一天重体力劳动都失眠,可见心事有多重,而她就是他们烦恼的因。
她其实很想劝他们的,她有手艺,长得也不错,就算不结婚也能自己养活自己,但她说了,恐怕他们的烦恼更甚,后世的老人都不能接受儿女不结婚,更甭提现在了,慢慢来吧,等她买了城里的工作,成了城里人,他们或许才会稍微对她放点心吧,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美凤,你家宝渔不结婚了,咋还不来下地挣工分啊?没了名声,再不能干点儿,谁家敢要。”
这边李美凤到了地里,等生产队队长分派任务的时候,昨儿说林宝渔闲话的方大娘今儿被调来割麦子了,她特地来到李美凤身边,就是想要跟她套近乎,好把林宝渔说给她弟弟,弟弟家俩光棍,没有女人过得埋汰又没热乎劲,她看着心疼。
而她第一句话就把李美凤给得罪了,李美凤现在最听不得别人说林宝渔名声不好,闻言立刻呲了回去,“我有点活让宝渔在家里干完再来,碍着你啥事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有那功夫先管好你家铁蛋吧,昨儿夜里咱们大队可又有人丢了只母鸡,人家怀疑是你家铁蛋干的。”
方大娘三角眼眼一竖,怒道:“谁嚼得蛆,老娘去撕了他的嘴,我家铁蛋昨儿在家一天没出门。”
“干活了。”
小队长林国福听到这边吵吵起来,赶紧喊了一嗓子,有力气吵架,还不如把力气用在割麦子上呢。
而林宝渔此刻也终于编好了两顶草帽,她自己戴一顶,另外一顶是送给李美凤的,至于其他仨男人,现在时间紧,等她有空了再做。
“宝渔来了,这草帽真好看,在哪儿买的?我也买一个去。”
方大娘见了林宝渔夸道。
林宝渔只是笑了笑,“我自己编的。”
接着把草帽递给李美凤,“娘,这是你的。”
李美凤笑没了眼,伸手接过,故意道:“我说一大把年纪戴这个干啥,但宝渔非给我编,哎哟,戴上就是凉快。”
这又得意上了,不就一个草帽吗?方大娘撇了撇嘴,有啥好得瑟的,不过她眼珠子一转,林宝渔有这项手艺不错啊,嫁给她弟弟之后,也能帮弟弟帮她侄子挣娶媳妇的钱。
于是她看林宝渔的目光都亮了,收麦子的时候,就慢慢地跟李美凤肩并肩,把她的打算说了,“美凤,你放心,我弟弟绝对不嫌弃宝渔。”
李美凤气炸了,昨儿黄桃说的好歹还是年轻人,这个方大娘心肠烂透了,让她闺女嫁给一个糟老头子,她连骂都没有,直接就扑过去薅住了方大娘的头发。
方大娘惨叫一声,开始反击,伸手也抓住了李美凤的头发,林宝渔听到后,赶紧过来帮忙,劝架什么的,她连考虑都没有,人家都欺负她头上了,不发脾气,别人还当你是病猫呢。
她用巧劲儿让方大娘松了李美凤的头发,之后便一个用力,把她摔地上,地里都是麦茬,夏天穿得衣裳又薄,麦茬穿透衣裳扎方大娘身上,让她痛得惨叫连连,就这她还骂骂咧咧,“林宝渔你一个破鞋,竟然敢打我,活该你对象不要你。”
林宝渔用膝盖压着她使劲儿往下压,方大娘痛得脸色都发白了,大家也被林宝渔的狠劲儿给吓着了,赶紧去拉她,她也没有挣扎,直接放开了,拍了拍手站起来,俯视着方大娘,“嘴巴再不干净,我见一次打一次。”
方大娘不服气,躺地上怒瞪着林宝渔,骂道:“呸,破鞋!”
李美凤听到后,过来骑她身上,抡起胳膊就扇了她俩嘴巴子,并且狠狠地威胁,“再骂把你的牙打掉。”
“不割麦子,在这里打架,都不想要工分了!”
林国福都快气死了,别的生产小队干活热火朝天,只有他们三队三天两头的闹事,欺负他脾气好吗,那他就拿出点手段来,“方二兰、李美凤,扣俩工分。”
“队长不能啊,是方二兰先挑事的。”李美凤喊冤。
“队长,是李美凤先动手的。”
方大娘忍着疼叫屈,“还林宝渔,她也打我了。”
林国福不聋不瞎,自然知道这事儿是方大娘嘴欠,他根本不理会她的胡闹,他最多也是被大队长媳妇儿说两句,不怕她这个皇亲国戚。
方大娘最后回家了,她受伤了要休息,还去找大队长媳妇方芸告状,她们俩是堂姐妹呢,她弟弟也是方芸的弟弟呢,她忍心看他打光棍,林宝渔必须嫁给她弟弟。
可惜方芸被大队长警告了,不许她帮方二兰,林宝渔是林家的闺女,还轮不到方家欺辱。
方大娘那个气啊,但也没辙,只能背地里说林宝渔的闲话,除了老生常谈不要脸,是个破鞋之外,又加了凶悍母老虎的名声。
其实后面的不用她说,林宝渔打架时候的狠劲儿,在场的人都看到了,凶悍不好惹的形象立得妥妥的。
李美凤在方大娘离开后,她就知道因为打架,闺女的名声会更差,不由愁得跟林宝渔絮叨,“你刚才就不该动手,方二兰不是我的对手,你一动手,更难说婆家了。”
林宝渔任凭她说,只埋头小心地割麦子,镰刀可锋利了,她又不是熟练工,一不小心就会割到手。
“咩咩……”
几声羊叫声传来,林宝渔眼睛一亮,榨油之外的挣钱路子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