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房奢贵的鲸皮沙发上,男人坐姿慵懒,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随意地搭在扶手上。
他微垂目光,凝视着自己的腕表。
直到房门被打开,一位年轻的男人恭敬地走到他身后,告诉他。
“二少爷,已经安排姜小姐上了船。不过……少爷真的打算结束吗?”
赵聿庭是赵家先生精心选拔培养的儿子,现在已经将整个集团都交到了他手上。
他向来对所有事都掌握有加,也对老先生的叮嘱屡屡注重,而这次却帮姜小姐逃婚,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都不合理。
助理又多说了一声:“少爷,一旦姜小姐失联后,老爷务必会帮姜家调查姜小姐的去处,到时候怕是会让你……”
“宋助,你知道我昨晚一夜没睡。”
助理一听,立刻识趣地闭上了嘴。
赵聿庭穿上外套,松开了衬衣领口的第一粒扣子。
视线扫了手机屏幕一眼后,便坐着直达电梯下楼,前往港口停泊的那艘白色游轮。
来到甲板上后,他接过助理手中的玉骨伞柄,与等候已久的赵应淮会面。
赵应淮见他已经准备完全,还是心怀忐忑地多问了一声:“哥,你真的决定了?”
赵聿庭破天荒地抽出一支烟,走到可躲避的屋檐下,懒懒一笑。
“赵家继承人的位置,你可以坐得比我更好。野象馆,帮我照顾好。”
赵应淮还是难以置信:“哥,我还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放弃眼下的所有美好,去选择一条不归路?
你从小就是爸最器重的儿子,是我们兄弟姐妹最具榜样的存在,你就是赵家最毋庸置疑的接班人,你一走,你可想过爸会怎么对你吗?”
“如果你真是我,你有自信坐在这个位置上吗?”
被这么一问,赵应淮突然鲠住喉咙。
抖落烟灰后,赵聿庭将那把伞交到了赵应淮手中:“我握着这么多钱,总该花在对的地方。”
说完后又拍了拍赵应淮的肩膀,着重拜托:“野象馆是你大妈妈的心血和寄托,照顾好它。”
撂下这话后,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严密的大雨之中。
赵应淮知道,天生傲骨,不受束缚,是赵聿庭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野象馆,如果不是因为大妈妈,他也不可能接下赵家继承人的身份。
他不喜欢被人供着围着,不想成为万众瞩目。
瓢泼的暴雨,来得快也去得快。
姜也上了一条船,船上只有她和助理,还有一个开船的司机。
空气中夹杂着冷意,姜也坐在船舱里冷得有些发颤,她抬眼看向面目严肃的助理,问他。
“先生,有可保暖的东西吗?”
助理想了一下,起身从里面拿出一件黑色的冲锋外套。
“到了目的地后,会有另外的人来接应你。我通知他们帮小姐带一身保暖的衣服。”
说完又想起什么,从衣兜里摸出一张身份证和一个厚厚的信封,递到姜也面前。
“夷南偏远,少爷交代,这些东西可以暂时为你渡过难关。”
姜也低头一看,轻笑起来:“你家少爷那么贴心吗?他是不是巴不得我死在外边?这样他就不必结这可笑的婚了。
不过我很好奇,即便我走了,他就不用和别的人联姻吗?还是说……他已经有自己喜欢,但家人却不接受的女孩?”
助理没回答,就像雕塑似的坐着。
姜也觉得无趣,并推拒了男人的好意:“麻烦你转告我那素未谋面的未婚夫,他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既然决定出来,自己做了准备。”
她的所有身家,都在这个小小的挎包里。
姜也收回话语,披上了那件冲锋外套。
紧接着,一股清新的淡淡香味,就如雨后丛林中潮湿的苔藓,夹着春雨过后的野花香气,钻入她的鼻尖。
前调清香带着淡淡苦涩,后调又清新湿润,给人一种干净纯粹之感。
她一下子就被这股味道抓住了。
不禁问助理:“这衣服是船长的吗?”
看起来并不像。
不等助理开口,姜也看到了缝制在外套里面的一个英文名字。
她眉眼轻动,顿时恍然:“没想到你家少爷这么朴素?他平时还会坐这样的小船去钓鱼吗?”
助理嘴角抽动,清了清嗓子:“姜小姐不嫌弃就好。”
姜也被他的一本正经逗笑了,她随手扎起半湿的头发,打趣道。
“堂堂赵家大总裁,我哪敢嫌弃呢?”话音刚落,姜也的手机在挎包里忽然响起来。
她脸色微变,可当她拿起电话后,发现打来并不是姜家人。
而是那个自以为自己爱他到死去活来的男人。
刚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就传来男人压迫的声音。
“姜也,你不要和我闹脾气,我给你的建议你最好是听进去。你就算和赵聿庭结婚了,他也不会把你放在眼里。你可以继续跟着我,反正我也要和别人结婚,咱们彼此都公平,你……”
姜也觉得刺耳,毫不犹豫地将手机扔进海里。
噗通一声,世界都清净了。
对上助理的目光,姜也耸肩一笑。
没过一会他们就靠岸了,来接应姜也的是一架直升机。
飞行了好几个小时后,又来了一辆普通的商务车,如果不是提前做好完全的准备,姜也以为他们想把自己分尸在野外。
因为车子接下来驶入的道路,偏僻又难绕,像是穿过了好几座山。
姜也来到的这座边境小城,叫夷南。
如果没有在地图上仔细寻找,压根就不会知道它的存在。
热带丛林,气候比起明港来好了太多。
姜也在踏上这里后,就与身后的人分道扬镳,从此以后,她便是只身一人。
姜家,再也和自己没关系了。
半年后。
夷南迎来雨季。
茂密的丛林里一片潮湿,午后的太阳从云层中冒出尖尖,带着一股闷热。
姜也外出忘记带伞,户外的防晒服已经变得湿漉漉一片。
她拨开小竹楼前的层层芭蕉叶,把背后那一篓子野蘑菇放到水管旁边。
就在这时,一名穿着花布衬衫,涂着鲜艳口红的女人,匆匆换上拖鞋跑到姜也面前。
“南枝,昨天来我家住宿的客人吃菌菇中毒了,刚去了医院,麻烦你帮我去看看呗!我现在急着去小鬼头的学校开家长会呢!”
“中毒?”
姜也倒也没多说,点点头后放下手里的东西,匆忙换了件衣服。
女人叫香姨,在这开宾馆好几年了,据说以前还挺赚钱的,自从隔壁的野象乐园被取缔了后,就没有什么游客过来了。
这里本就偏僻,除了一些户外探风,或者爬山的游客来借住外,平时也没什么人。
姜也当初来到夷南后,就给自己换了一个在当地具有代表性的名字,叫姜南枝。
自挂东南枝,还带着点嘲讽的意思。
她原本在市区租了个小房子,靠着以前那点摄影的爱好,拍些植物给一家杂志供图。偶尔在市区做点零工。
直到一群大象异常北迁,为了拍到杂志所要的专题内容,便从夷南市区来到这个小镇,生活了一月有余。
此刻镇医院里。
一群人焦急的围在门口,目光在附近巡视。
他们都在焦虑,协会里新来的研究专家在哪里。
那可是保护区背后的金主亲自派过来的人,据说还是国际知名的大象研究员。
眼下一群大象异常北迁受困,又有人出资要将这些大象转到保护区里,一堆头疼的问题都还没解决,都指望着这位贵人给他们出出主意。
听人说,研究员会来医院,所以这门口被他们围的水泄不通。
随着一辆出租车停靠,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去,满眼希冀。
可打开车门后,从车上下来的并不是想象中的研究员,而是满脸冒汗的姜也。
看到这阵仗,她的脸色微微一白。
以为是姜家派的人堵上她了,可下一秒,那些人的目光又皆为失望地别开。
姜也暗自嗤笑自己一声,收敛神情后,身边的一个男人客气地询问。
“女士,请问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说完便拿出一张照片出来。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一套黑色户外服,被鸭舌帽遮盖的脸只能看到了坚毅的下颌角。
即便没看出全脸,也能感觉到男人的出挑和气质不凡。
像这样的人,若是见过,肯定忘不了。
只可惜姜也没见过。
她摇头离开,自己还有正事。
她直接找到了护士,问起菌子中毒的病人在哪后,顺着护士所指的方向去了楼上病房。
姜也站在病房门口,透过那张玻璃窗户,依稀看到里面那颀长的身影。
只见男人背对着她,双手撑在床沿上,一动不动。
她敲了敲门,里面的人并没反应。
直到他踉跄几步,就要倒地时,姜也眼疾手快,迅速推门而入!
她第一时间扶住男人即将栽倒的身体!
他的重量压来,姜也差点窒息。
缓和片刻后,男人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就这么直直地对上自己的目光。
姜也的心咯噔了一下。
随后,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突然抚上姜也的嘴唇。
在下午炽白的阳光洒下,男人的头发丝就像会发光一样。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在这个男人身上停留了很久。
久到男人的手碰到她湿漉漉的脖颈,锁骨,她都浑然不知。
直到他的手转而伸到半空中,意识迷蒙地抓挠后,姜也忽然反应,他中毒的脑子还没清醒。
这张沉冷的脸上没有表情,一身黑的他五官极好,棱角分明,仿佛天生带着拒人千里的清冷。
他自身的气质,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倒是让姜也无端想起明港的繁华。
最后她只是笑了笑,趁着男人没意识,抱住他的腰,使了点力气将他拉起来。
可男人过沉,刚站起来又带着她倒回病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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