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因为要出差,徐茵没有收拾行李,在别墅待了一会后便回到了公寓楼。

两位室友都在,客厅飘着盒饭的香味,食品包装品凌乱摆满一桌子。

她不知道处理完工作要几天时间,估算了一下,拿出行李箱装了四天的衣服,因为这次回家,知道C镇气候温暖,不像A镇温差大,带的衣服不算太厚,加上一些必需品,行李箱还剩部分空间。

回去要跟父母说一声吗?

尽管徐茵并不想联系他们,可想要回去见一下妹妹,掏出手机在家族群发了一条消息。

徐茵:[公司出差到C镇,我明天就到家。]

无所谓有没有人回复,发完这句话,徐茵便放下了手机。

她对回家算不上期待,因为从小和父母不亲近,只依稀记得一点父母对自己的疼爱。

随着渐渐长大,和父母之间总会因为各种事产生争执,关系也随之淡薄,或许是两代人的观念不合,总归没有大仇,所以徐茵现在都避着回家,不跟他们冲突。

初中时父母离婚过一次,后来两人复合又生了一个女儿,是徐茵的亲妹妹。

徐茵和妹妹的关系好很多,但因为很少参与妹妹的成长,一年回不了几次家,和妹妹的关系也算不上多亲密。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真是一个亲缘淡薄的人。

不去想这些烦心事了,徐茵合上行李,准备洗漱睡觉。

“嗡嗡”微信电话

林灵:“宝,明天晚上出去逛街啊,我有很多东西想买,你陪我呗。”

徐茵歉意说道:“我明天出差,不能陪你了。”

林灵:“出差?去哪里啊?”

徐茵:“C镇,我跟你说过的。”

林灵:“啊?我没印象啊,有C镇这个地方吗?”

徐茵无奈扶额:“伤心,你都忘记我是C镇人了吗,我刚来公司的时候就跟你说过。”

林灵大吃一惊,不管徐茵有没有说错,哄人要紧:“宝贝不好意思,我可能忘记了,那等你出差结束我们再聚吧。”

徐茵:“那到时候我联系你。”

林灵:“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

大清早,雾气弥漫,小镇边缘厚重的白雾似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所有人关在微缩玻璃瓶中,视线能见度只有半米,如此恶劣的天气,徐茵坐在休息室有些愁眉苦脸。

这么大的雾直升机还能起飞吗,她可不想以命相抵。

公司有钱福利好,在旗下所属的大公司顶楼安放停机场,员工出差一般乘坐专属飞机。

过了半小时,白雾依旧没有散开,不详的白色弥漫天空,徐茵抬眼已经望不到太阳了。

机长从休息室走出,面色严肃不苟言笑,其余的跟随人员也从休息室出来,迈步登上直升机。

徐茵靠近周殊予,见他面色正常习以为常,只好把话埋心里,硬着头皮登机。

直升机舱内空间开阔,两排靠椅竖立在舱侧。

“如果不想变成聋子,就别手欠摘下耳罩!”机长粗着嗓子朝众人喊道,踏步坐进驾驶舱。

一切准备就绪,身下晃动,直升机开始启动。

舱内没有安装窗户,光线昏暗空气压抑,徐茵有些紧张抓住胸前束带。

周殊予伸手握紧她的手,说道:“睡一觉吧,醒来就到了。”

徐茵嗯了一声,闭上眼睛休息,没想到巨大的噪音也阻挡不了困意汹汹来袭,意识到自己即将沉睡,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句话。

这样都能睡着,徐茵你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

不知过了多久,地板振动,直升机发出的噪音也逐渐清晰,徐茵清醒过来,揉了揉迷糊的双眼,扫视四周,舱内所有人戴着耳塞低头看手机,一切都如出发前的样子。

随着脚底振动,一计重拍后机舱彻底恢复安静,所有人摘下耳塞。

C镇到了。

不知是不是近乡心怯,徐茵突然紧张起来,跟着人群走出舱门,温暖干燥的空气拂面而来。

没错,是记忆中的样子,那个温暖的家乡。

徐茵很高兴,轻吸空气转过身对周殊予说道:“你觉不觉得C镇的天气比较好呀?”

周殊予低头看向她,眼里闪过莫名的情绪:“嗯。”

下了直升机,时间正好是上班族的午休时间,徐茵决定先回趟家,好好休整一番,下午再去银行。

一同前往的公司员工已经往楼梯口走,徐茵趁没人注意后面,刻意放慢速度于他并肩。

悄悄拉了拉周殊予小指:“我先回家咯,下午见。”

“好。”

还没来得及感受指尖温度,女生便飘然离去。周殊予低下头,留恋般摩挲指腹,抬起手放在鼻尖轻轻嗅闻,无数触足自动从袖口冒出,他面无表情迈步向电梯口走去。

徐茵的家在一个小巷子里,环境比不上高档住宅干净,但也不算太差,有物业和集中垃圾场。

她今天穿了公司统一配发的工作服,明亮的天蓝色,和破败老旧的街道格格不入,更别说手上还拿了一个包,一看就是可欺负的上班族。

一个人站在路旁,就差脸上也写着快来打劫我这五个大字了。

明里暗里的视线频频从手中包扫过,徐茵不堪其扰,花20块钱巨资扫码解锁了一辆共享电瓶车,火速往家中骑。

避开倾倒脏污的水痕,躲开无业游民的恶意追逐,骑了十分钟,徐茵终于到达。

老旧的小区围栏半搭在空中,喊了几声无人回应。

无奈,她只好把车停下锁在路边,贴着门禁栏小心翼翼走过,生怕半空中的围栏突然砸下来。

值班的老头盯着手机看,嘴里念叨着,音乐声透过玻璃窗传出。

徐茵摇摇头,凭着熟悉的记忆往家的方向走去,路上偶尔有人经过,但都不认识。

18栋7单元,应该是这里了。

密集的建筑群紧挨着,这些是过去不断扩建的高层小区,经过不停加固改装,曾经新颖的建筑外表已经面布全非,钉满私自改装的铁板和蓬具,是实实在在的蜂窝住宅,有些地方戏称为棺材屋。

水涨船高的物价和房租使大部分人的工资就花去了大半,根本存不下多余的钱,徐茵在这里长大,也在这里知晓许多人的事迹,部分人意外发财一时出名,拿着奖金挥霍很快就没了消息,一部分人连这儿都住不起,搬去了更加狭小的筒子楼,更多人泯然于群,不知所踪。

走到熟悉的家门,打开密码解锁。

【密码错误,请重试】

【密码错误,请重试】

【密码错误,请重试】

徐茵怔然,手停在半空收回,她从兜里掏出手机。

徐茵:[家里密码换了?]

等了十分钟,无人回应。

她皱起眉,心里窝火,直接拨打了徐筱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

徐筱:“喂,姐,有事吗?”

徐茵:“徐筱,你看到我群里发的消息了吗?家里密码是多少?”

徐筱支支吾吾:“啊,我这边,对不起我没看到,我微信发你。”

通话不断传来欢乐的音乐声和说话声,对方似乎在包厢里吃饭。

徐茵手按压太阳穴,有些忍无可忍:“直接告诉我房门密码。”

没听到回复,徐父的声音从通话口传出:“徐茵,怎么跟你妹妹说话的呢!今天你妹妹刚考完试,我们在外面吃饭,你先等着。”

徐茵嗤笑一声,毫不客气:“我等着?凭什么,你们一家人开开心心,我要在这个破地方等你们。”

徐父打断:“破地方,看不起我们是吧,那你走啊,你不是翅膀硬了都会自己飞了?你还回来做什么,是不是要钱,你以前就这副样子,平时不关心我们,一打电话就是为了要钱。”

徐母附和:“哎呦,别吵了,老徐消消气,她就这个死样子,别跟她一般见识。”

徐筱插嘴:“姐你别听爸妈这么说,他们说气话呢,我们在长江路那边的餐馆,你过来吧。”

徐茵:“算了,不打扰你们一家人了。”

刻意把一家人三个字咬得特别重,心灰意冷挂了电话。

失落走向电梯间,按下下行键,等了半天,发现电梯迟迟不来,抬头看才注意到红色数字变成黑屏,整栋楼停电了。年代久远的小区电路老化,停电是常有的事。

愤怒和委屈堵在心头,眼睛酸涩的像滴进了洋葱水。

徐茵想要发火,却不知道对谁发,对着空旷的楼梯口大叫几声,空荡的楼层立刻响起回音。

叫了几声后,不但心里的火未散去还引得楼层上下住户开门探看。

徐茵觉得自己蠢极了,闭上嘴,神色恹恹往楼下走去。

怪不得从20世纪就出现的世界末日假说能一直流行至今。

她现在就想世界毁灭。

难得回来一次,早知道就不回来了,待在酒店也比傻站在这里强。

她不明白,同样是父母的孩子,为什么可以偏心到这种程度。

以前她读大学的时候,室友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跟父母打电话,诉说学习上的苦恼和思念,每次放假回家,他们的父母会准备丰盛的晚餐和干净柔软的被窝,而她呢,每次打电话过去聊了一两句就被挂断,回家后也是面对残羹冷炙和空旷的房间。

没有人欢迎她回家,记忆里童年的美好,轻拂小脸的双手,喃喃低语的摇篮曲,或许是一段自欺欺人的幻想。

那些毫不留情的话残忍撕开了徐茵一直以来避而不谈的真相,她不得不承认,不是所有父母都会爱自己的孩子。

站在楼梯过道,看向对面楼房,这片小区全部都是相同的构造,外墙是淡淡的土黄色,房间错综复杂,一个个狭小的窗户背后是一户户家庭,所有人苟在这方天地,上上下下的多达几十层的露天楼梯,无数人像蚂蚁一样络绎不绝行走,一个接着一个,脊椎被无形的重力压弯,满脸疲惫。

徐茵孤零零看着,觉得自己跟这群人没什么区别,身上的光鲜亮丽只是一块遮羞布。

往小区外走,门禁栏依旧悬挂在半空,值班老头咿咿呀呀哼着歌,黄色电瓶车孤零零载倒在草丛。

徐茵走过去扶起,扫了两次后发现电瓶车无法启动。

走下电瓶车,正要弯下查看,皮质坐垫晃动一下,直落落滚下草丛——储电电瓶被路过的人偷走了。

徐茵:“......”

真是个倒霉蛋。

吸了吸鼻子,迷茫扫视了一圈,迈步向公交车站走去。

走进候车区,徐茵耷拉着脸靠在栏杆上,脸上妆容晕开,汗珠蜿蜒滑落锁骨,但她已经无所谓自己的狼狈形象会不会被人看见了。

不想再维持虚假的体面。

才过一个小时,最初抵达小镇时的好心情已经荡然无存。

掏出手机,抬头望向头顶无比刺眼的光团。

太阳有时过于猛烈,也不是一件好事。

电话接通。

“周殊予,你在干嘛。”

徐茵抬起手扣了扣广告墙的风化壁纸,百无聊赖等着公交车。

“在跟你聊天。”对面愣了几秒,如实回答。

真逗。

心底的委屈消散了不少,徐茵勾唇一笑,重新抬头望向天空,黏糊糊道:“我想你了。”

通话里,对方听到这句话后便安静下来,只余两人呼吸声,平缓、模糊、交错着又在某一秒默契重合。

没有得到回应,徐茵抿了抿唇,用快要哭的语气娇叱:“你都不想我,我不喜欢你了!”

并不是真的要哭,也不是真的不喜欢,徐茵只是很想无理取闹一次,像那些哭闹着要吃糖的孩子。

她也想要吃一颗糖果。

乖巧、懂事都是假的,真正的她贪心、善妒,美好的伪装是因为迫切需要一个依靠。

“十分钟内来公交车站台接我,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见对面没有回话,徐茵急中生智,自认为说了一句很过分的话便急忙挂断电话,紧张呼着气按住胸口。

这样...算无理取闹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不走现实向,所以后面没有家长里短的内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