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熟悉的清香传来,闷躁的空气流动,带着少女身上清淡的气息扑鼻而来,顺着他的呼吸流转寸寸经脉,像一场经年不醒的大梦。
那股熟悉的气息越发靠近,耳边萦绕着她一声声动听的呼喊,他沉迷在这场大梦之中几乎要哭泣。
他太想她了,好想见到她。
那三百年来发疯般想要见到的人就在眼前,他心下发颤眼眶通红。
突然,红衣女子离开了他,晏行寂红着眼想要去拉住她。
“阿黎!”
周遭的一切瞬间崩塌,方还在他怀中的身影逐渐模糊,耳边传来隐约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亘古传来,他有些听不太清,满脑子都是那红衣女子远去的身影。
“阿黎,阿黎不要走!”
“剑尊,你醒醒……”
“是谁?”
“晏道友,醒醒……”
“……阿黎?”
“晏行寂,醒醒!”
带着怒意的声音落下,随后衣衫摩擦的声音响起,那股清香逐渐离他远去,脚步声在背离他的方向。
她要走?
阿黎要走?
又要再次离开他?
不,不可以!
他等了三百年,将自己困在须弥之中整整三百年,她怎么可以离开?
屋内,司黎眼见晏行寂依旧沉迷在幻境之中,眼眸一沉便要去打盆水来泼醒他。
少女衣摆刚刚翩跹而动,手腕上蓦地传来一阵桎梏,人还尚未反应过来,淡如雪松的冷香已经到了眼前,扑鼻而来尽是青年的气息。
视线天翻地覆,司黎有些茫然,抬眼看去却正好对上青年猩红诡异的眼眸。
明明是那样一张芝兰玉树光风霁月的面容,此刻却带着似笑非笑的寒芒,眼底的疯狂快要藏匿不住。
他一寸寸描摹着她的眉眼,灼热的视线从柳眉蜿蜒。
是阿黎啊。
是他的妻子,是阿黎啊。
晏行寂笑出了声,眸中却逐渐泛起水光。
而司黎只觉得眼下的晏行寂诡异疯狂的令她浑身不适。
她不懂害怕是什么滋味,却也知道危险,脊背上汗毛倒立,头皮一阵发麻,被晏行寂视线掠过的地方像是万千只蚂蚁在啃噬,令她慌忙想要逃离。
她推拒着他的胸膛,纤细的身子朝侧边一滚,想要从他身前翻滚而出。
可青年早已预料到一切。
他死死桎梏着她,不断唤着她:“阿黎,阿黎……”
他力气太大,司黎挣脱不开,只听见他一声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声音沙哑好似要哭了一般。
太过窒息,太过无可奈何。
晏行寂身上的伤口崩裂开来,血珠顺着方愈合的经脉渗出,白衫瞬间被染红,血气蔓延开来格外明显。
而距离太近,司黎清楚感知到晏行寂的体温逐渐攀升,声音越发沙哑,下意识想要去寻她。
她连忙挣扎着避开他。
她与他成亲整整一年,怎么会不知道他这般模样代表了什么,这才是令她最恐慌的。
在没有修为下,晏行寂一旦发了狠,男子天生的力道死死压制着她。
“晏行寂,晏行寂你看清楚我是谁,我是司黎!”
司黎狠狠推着他,他身量比她高大太多,这般压着令她呼吸不顺,一股窒息感传来。
她想起来结魂引,疯狂发动号令,只听得见青年一声痛呼,随即他的手腕越发收紧,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一般用力。
“阿黎,阿黎……”
明明被结魂引折磨的痛不欲生,却始终不肯放开她!
司黎死命推着他,脑海里一句又一句下发着号令,可结魂引就好像对他毫无作用,他执迷不悟毫无反应,浓重的血腥气息让司黎浑身不适。
少女眸光一冷,终于在对峙不敌后下意识挥出手。
下一瞬——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青年被打的偏过头去,额前凌乱的碎发披散下来,冷白的面上浮现清晰的指印,唇角血丝缓缓溢出。
司黎一愣,看着他偏头不动的模样莫名喉口发哽。
她……打了晏行寂?
他的神智被这一巴掌打回些许,司黎找准空子,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翻身远离他。
少女一双凤眸挟霜裹雪,只死死盯着发楞的青年,眸底却依旧平淡毫无波澜。
连生气都不会。
司黎努力平息自己紊乱的呼吸:“晏行寂,你看清楚我是谁,你还以为我是你的阿黎吗?”
青年呆愣抬起眼,半跪在竹榻上怔然看着她。
司黎狠狠闭了闭眼,随后接着道:“我叫司黎,不是阿黎。”
“你的阿黎早就死了,她死在浮屠川崩裂那日,以身献祭沧溟镜封印鬼虢于体内,被你一剑穿膛而过,坠入东海无迹可寻。”
“一个死了三百年的人,你偏要自己骗自己她还没死,将我也拉进来你的破事当中,你在装什么深情,她已经死了!”
无人知晓司黎方才的无奈。
晏行寂……好像不仅是受到幻境的影响,他似乎是真的拿捏住了她的异样。
可她什么时候露的馅呢?
司黎大脑飞速运转,却怎么也想不出自己是何时露出的马脚,索性先发制人将自己撇出来。
果然,她的话音落下,青年茫然无措地低声呢喃:“你骗我,你就是阿黎……”
“我叫司黎,我不是阿黎!”
“你怎么可能不是!”
光风霁月的人此刻宛如一只疯狂到误入歧途的野兽,往日温润克制的眼眸此时满是偏执与疯狂,音量陡然拔高,从榻上下来站立在她身前,高大的身影将她牢牢笼罩。
司黎怔愣地说不出话,沉默又倔强地看着他。
晏行寂眼眸红的吓人,却蓦地笑出了声,眸底的疯狂狠戾尽数浮现。
“即墨城外,缔结结魂引时敛镜对你的气息有所反应,敛镜从不会对除我和阿黎外的人有感触。”
“前几日,你在亭中做梦那一次,你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梦话吗?”
司黎瞪大眼看着身前的青年缓缓俯身,凑到她耳边残忍道:“你在喊‘阿寂,我赢了’,三百年前,阿黎也曾这么说过。”
三百多年前,红衣少女苍白着脸从擂台上下来,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形笑着对他说:
“阿寂,我赢了,你可以登剑阁了。”
司黎瞳孔一缩,头皮隐隐发麻。
青年依旧在不依不饶道:
“阿黎性格张扬活泼,喜吃喜玩,身上的气息是如梅花般的清香,与你的气息一模一样。”
“阿黎与我成亲,神魂上刻着我与她的婚契。”
“司黎。”青年顿了一瞬,唇角勾起薄凉的笑意:“你敢让我进你的识海看看你的神魂吗?”
太过惊世骇俗,司黎恍然以为他疯了。
怎么可能,进识海,彼此的识海敞开,那是夫妻才能做的事情!
“晏行寂!”
司黎慌张后退,躲开青年的气息,大脑飞速运转开始思考脱身的方法。
气息……梦话……
为了帮助阿黎真正的“消失”,当初沧溟镜消失前便掩盖了她的气息,虽不知为何敛镜在那一刻捕捉到了她的气息,但晏行寂这些天没有动静,说明那气息只是瞬息,并不是时刻存在,他自己也不能确定。
至于梦话,不过一句话,又不是铁板钉钉!
司黎努力抑制住呼吸,深吸口气后冷着脸开口:“晏行寂,那我今日便告诉你,我为何不是阿黎。”
她走上前,在晏行寂偏执隐忍的目光,缓缓拿起他搁置到竹榻上的佩剑。
敛镜长剑如虹,剑鞘上雕着符篆经文,垂下的剑穗坠着流苏,穗结是颗有些丑的玉石,被雕成依稀可辨别模样的“雪莲”形状。
那是当年的阿黎亲手所做的剑穗,晏行寂嘴上说着丑死了,却还是在阿黎的厮磨下绑上剑身。
一绑便是三百年,即使看得出来主人很爱惜,但它依旧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司黎一手握住剑鞘,一手放上剑柄处。
下一秒,少女狠狠使劲。
剑身纹丝不动。
青年的目光缓缓碎裂。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晏行寂:“你敢让我进你的识海看神魂吗?”
司黎:“我们又不是夫妻!”
晏行寂:“当年的和离书我没签字,现在我们还是夫妻!”
司黎:“我爹妈不同意我跟你过日子!”
晏行寂:“就你有爹妈吗,我爹妈同意我们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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