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花芽被林向阳叫过去谈话。
在大妹和小弟的同情目视下,进到屋里。
张凤英也在林向阳旁边坐着,张安安难得爬起来,正在炕沿边用中药泡着脚。
花芽上辈子跟张安安接触不多,知道她身体是心肺出了毛病。生命危险没有,就是磨人,体质弱,动不动容易生病。
非要说,就是一个体弱的小妹妹。
她跟张安安感情不深,终日都是张凤英守在她身边。刚来的那段时间,张凤英和张安安天天的拿个屋子里抹眼泪,实在让人觉得可怜。
“你的婚事真的考虑好了?”林向阳憋了两天,还是憋不住地问:“我找人打听过了,那天在劳动公园跟小燕说话的男的简直、简直让人看不上眼啊。闺女,咱们家欠的饥荒还清了,爹不想卖闺女。哪怕咱们再也采不到好东西,凭爹的本事也不能叫你饿着。你不能就这么对付的结婚啊。”
“没对付,我乐意。”花芽说。
林向阳:“...你懂个屁。”他好言好语说一堆,闺女六个字完事。他当爹当的要心肌梗塞。
知道花芽有主意,他有些话不好说仔细。林春莲是他大妹子,从小看到大人品怎么样他心里明镜似的。加上她的闺女赵小燕,母女两个都是拎不清的祸害。大家都是亲戚,她们就怕别人过得比她们好,总是要搅一搅浑水。
知道花芽相亲要经过赵小燕给对方通电话,林向阳怎么也不放心。他思来想去,到底从兜里掏出一个电话号码,跟花芽说:“这是去年你大哥给我的电话号码,你要是实在想跟那个人相亲,不如再跟你大哥联系一遍...你自己长点心吧!”
花芽接过电话号码揣到兜里。走到盆架子前,给她爹拧了块毛巾。林向阳叹口气,接过毛巾胡乱擦了把脸,说:“不想让爹说话,催爹睡觉?你这丫头啊...记得给你大哥打个电话,把情况说明一下。最好让你大哥把对方的长相、身高都跟你讲清楚,免得认错人。”
“嗯。”花芽轻轻地说。
“二姐,明天麻烦你了,谢谢。”张安安见花芽要走,忙直起身子。她的脚泡的通红,张凤英下地帮她把脚擦干。张安安往炕里缩了缩,一脸感激地看着花芽。
她有天偷偷跑出门,听到二姐跟她后爹的谈话。知道家里的饥荒几乎都是二姐跑山还上的,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恨自己不争气,拖累了一家人。
花芽似乎有魔力,焦灼了不知如何开口感谢地张安安,见到花芽心情就好了不少。她很担心二姐因为欠饥荒匆匆忙忙嫁给别人,那样她还不如真死了算了。
花芽冲她笑了笑没说话,张安安抿抿唇。
这个家她最喜欢的就是二姐。
花芽最近几天往市集上跑的勤。
被钱爱军安排看着她的人,渐渐看的不耐烦,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跟着一路的花芽消失了。
他在树下来回找了几圈,没发现在树上站着的人。
花芽小心地踩在树衩上,把身体隐藏在树干后面,悄悄地看着他。
她见过这人跟钱爱军在一起过,一定是钱爱军让他跟踪的。落在肩膀上的小麻雀轻轻地“啾”一声,随后垂直往下飞了过去。
“啊!妈的,这鸟疯了!”肥圆的小麻雀使劲叨了那人的后脖颈,小喙还坏心眼的拧了一下。
跟着它一起的其他麻雀们,七八只在那人头上盘旋,然后开始齐齐拉屎...
“这他妈晦气!”那人左躲右躲没躲过去,到底天灵盖上被屙上了麻雀的粑粑。
花芽不忍直视,等到那人骂骂咧咧地走开从树干上轻跃下来。
张安安需要的中药在县中医院就能抓,其实有没有人跟着影响不大,就是很讨厌。
回到林家村,路过村委会,正巧赵小燕在那边不停地播着电话号码。电话对面的人翻来覆去的跟她说:“我们这里没有你说的那个男人,别说结巴了,最近接待的是省城来演讲的各单位三八红旗手,连个男人都没有。”
赵小燕试着打了几天,终于发觉自己被那个结巴骗了。
花芽打算给大哥打电话,得到村委会借电话。遇到黑着脸的赵小燕,对方阴阳怪气地说:“又去卖山货了?今天挣了几毛钱啊?”
见花芽手里拿着一串数字,笑着说:“闷葫芦还要打电话,能说明白话吗?”
花芽还是不理她。
赵小燕没打算跟她解释为什么这几天没约到男方,她是不会承认自己被人耍了。后来想到,该不会人家回去上班了吧?一晃都过了七八天,谁家工人有这么些天休假。特别是挖沙子的人,干一天活拿一天钱。停个两天歇一歇行,停久了兜里的钱不够花。
“诶,你不会是要给你大哥打电话吧?”赵小燕打完电话也不走,反正她跟傻妞关系好,偶尔打个电话算不得多大的事。
花芽说:“跟你没关系。”
赵小燕忍不住勾起唇角,花芽肯打电话那就是真放在心上了,之前说愿意相亲没骗她。
“你会拨电话号码么?”赵小燕伸手想要接过写着电话号码的纸,花芽把纸团成一团飞快地塞到兜里说:“见过。”
既然见过别人拨过,她就在边上等着听消息。
这两天赵小燕除了偷摸给钱爱军送吃的,就是到处找那个结巴。花芽愿意自投罗网,她乐得捡现成。
花芽指尖一个个拨动号码,特意用手挡住不让赵小燕看。赵小燕伸长脖子自讨没趣,翻了个白眼走到一边。
另外一边,奔波了两千多公里,经历近十天的车船颠簸,顾听澜总算回到了他的大本营。
国家北部,祖国机密部队,开通“海上铁路”的功勋军团——031武装建设军团。
三十万军人与近百万原住民和谐相处的极北岛屿。
执行任务回来,中午十二点。
跟阮旅长报告完任务后,顾听澜被留了下来。
阮旅长把装有饺子的饭盒递给他,跟他说:“你们婶子听说你们回来特意包的酸菜饺子。记得给我留点。...先说正事,军委正式下达文件,帮这些年有功劳又有苦劳的将士们正名。我知道,他们身上背负了许多,为了国家奉献了整个青春。就因为没有拿出军人身份,叫他们受人非议、一群英雄,成了许多人嘴里的二流子、混混...”
阮旅长说到激动的地方,使劲拍了拍桌子。
这份文件下来,给他吃了个定心丸。上个月,军区下达了官兵们期待已经得“解密通知”。海中通道打开后,全世界都知道中国闷声干了这么件大事,可以说是惊天地泣鬼神。其中心血不予外人倾诉。
既然全世界都知道,就没什么好保密的。
解密以后,参与建设的近三十万官兵,可以光荣的以军人身份穿上军装。
历经十二年的头一次。
“探亲假也可以放开,为了发扬作风,有职务的领导同志探亲假都要往后放放。先紧着战士们来。”阮旅长说。
作为军团下属的三个团之一,二号团的正团长,顾听澜对此没有异议。
“诶,你们怎么不说话?”阮旅长说了半天,低头一看,满满一饭盒饺子被风卷残云的消灭了,前后不到三分钟。
阮旅长被气笑了,顾听澜斯斯文文地擦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儒雅的一个人。其实在岛上,人人都称他是顾霸王。
军功如同黄马褂,顾听澜父母都是军人,耳濡目染下,顾听澜打小就有军匪性格,阮旅长不止一次猜想他的座右铭会不会是:拳头就是硬道理。
在有了多次军功之下,只要顾听澜不犯大的原则性问题,青云直上、破格提拔是板上钉钉的事。
事业方面不需要操心,其他方面就得要老首长多关心关心。
特别是顾听澜与谢伟民原来是他手下的兵,谁的兵谁心疼这话没错。可一晃十来年过去,这两个臭小子还没成家,快三十岁的人,还在他家蹭吃蹭喝,有点好东西都被他俩哄到嘴里去了。养儿子都不是这样养的。
这不,听说他们回来,阮旅长的媳妇特意包了酸菜饺子,给他们接风洗尘。
这像话吗?
身为他们的领导,反而一个酸菜饺子都没吃到。
“你俩马上就三十了。现在政策放开,赶紧给我找对象。今年年底前,必须解决个人问题!”阮旅长训道:“特别是你,顾听澜,你收养的那个孩子,叫王什么来着,啊,人人都叫他大禹岛小霸王,十二了,成天在岛里瞎胡闹!要不是年纪不够,老子早就把他扔到部队里拉练去了。”
顾听澜把筷子啪往桌子上一放,说:“王天柱又给我闯祸了?”
“你别给老子转移话题。”阮旅长早就不会中这种套路,把声音软下来说:“你是过惯了没媳妇的日子,有了媳妇就知道有媳妇的好处。你小子要是没想法,我就帮你介绍个姑娘,原来是你妈团里的女兵,现在是连级——”
“别啊,领导,您这不是乱点鸳鸯谱么。”谢伟民贱次次地一笑,跟阮旅长说:“人家心里早就有暗恋的姑娘,是我们以前班长的妹子,这家伙看了一眼照片就惦记上了。我记得是四年前的事,当时那姑娘多大来着...诶,老顾,你看照片那年,那姑娘多大?”
谢伟民当然记得班长说过,他妹子那年才十六。十六啊,还是个花骨朵,顾听澜那时都二十五啦,老牛吃嫩草。虽然不知道那闺女的摸样,应该不会差。
谢伟民耿耿于怀,刚才吃饺子没抢过顾听澜,他故意提出来让顾听澜丢人。
阮旅长一下坐在沙发上,炯炯有神地盯着顾听澜说:“我还以为你小子到现在都没开窍,原来心里早就有人了。快说,多大,长得啥样?”
“...不记得了。”顾听澜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提。
阮旅长气的拍大腿,又追问:“那长得啥样?”
谢伟民使坏道:“我当时没看到照片。不然把林团长喊过来问问?”
“林八一还有任务。”阮旅长心急如焚,太想知道能入顾听澜眼里的姑娘是个啥摸样。
顾听澜莫名燃起一股危机感,十六岁的少女,光看照片就知道像化开的糖,浑身上下洋溢着绵密的甜味。怎么可能让她被一群狼盯上。
顾听澜脱口而出:“长得跟老林一模一样。”
饶是阮旅长枪林弹雨走过无数遭,还是被这句话砸的头晕目眩。
也不是说林八一长得不好,相反正是浓眉大眼,国字方脸...
男人长成这样绝对是个大拇指。
换成女人...呃,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