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凤仙山【五】

她等着那个臭傻屌如上辈子一般进来。

可进来的却是两位大师姐。

“裴梢雪呢?”李妙言不满,臭傻屌做什么去了?怒一晚上,还想骂他几句。

“裴师弟他……”

两位大师姐对视,没多说,“起来吧李妙言,别问那么多了。”

她懂了。

上辈子裴梢雪还过来押她,到审问台才拿着追踪符向师尊揭露她罪行,这段男主手刃恶毒女二的剧情被读者们大呼爽爆。

呵呵。

她们是没看见如今的剧情。

裴梢雪为了狠狠告她的状,连押都不押她了,这得是多么细心的前期准备,是定要至她死无葬身之地啊!

行吧。

死了也好。

虽然见不到她的夜琉,可死了也好。

死了回家,只是在回家前,她要把这群傻逼再骂一遍。

大师姐们押着明显很不对劲的李妙言,一路上,李妙言到处骂人,妄图打架斗殴,就是看见仙门的大公鸡都要冲上去踹一脚。刚挨完罚,屁股被踹到发肿的陈一仓迎面见被大师姐抓着的李妙言,小跑过去,还没来得及哈哈大笑,直面就挨了一头槌。

“哈哈!大傻帽!都你爹的去死吧!傻屌!”

陈一仓:……???

“李妙言!你疯了!你还不老实点!李妙言!”

两位师姐拿捆仙绳将李妙言五花大绑,李妙言被扛在肩膀上都不消停,陈一仓反应过来,忙大喊,“我就说昨日她骂我是傻帽!你们还都不信我!李妙言骂我是傻帽!”

两位师姐走的快,他跟不上,“李妙言骂我是傻帽!你们还不信我!李妙言骂我是傻帽!”

“你难道不是吗?”

不知何时,身侧站了个人。

月谣季玩着发尾,发笑瞥他,提起紫色长剑,“我觉得师姐说得对。”

陈一仓:?

“老实点吧!李妙言!你如此模样太丢仙门的脸!”

“呸!傻屌!一群傻屌!傻屌裴梢雪!傻屌令白传!傻帽陈一仓!都是一群傻屌!该死的老天爷!该死的仙门!我管你们死活?!”

两位师姐:……

“你闭嘴!李妙言!”正要把李妙言的嘴封上,有修士御剑过来。

仙门内禁止御剑,但见少年一身紫衣如华,便没话说了。

“你怎么过来了?让你见到我仙门如此模样,当真羞惭。”

“去你爹的!谁啊!”李妙言被扛在肩上看不见,骂的左右不分,“谁啊!哪个傻屌!裴梢雪?!是不是你!我骂死你!给你爹我过来!”

两位师姐:……

“你老实点吧李妙言!!”

“裴梢雪!给你爹我过来!你个傻屌东西!今日我死也要带你一起下地狱!”

“不妥吧,师姐,”少年天生轻柔的嗓音不知何时,落着气息几乎贴上她耳廓,月谣季轻笑,“随师姐一同下地狱,裴师兄是不会甘愿的,强扭的瓜不甜,师姐不若找一个心甘情愿的。”

“你——”

李妙言转脑袋,见月谣季。

少年换了衣裳,也只是深紫换浅紫,阳光映少年苍白面,一双琉璃剔透珠,如工匠雕刻,冰冷,毫无情感,却朝她弯眼笑,

“怎么是你?”

方才她喊骂一路,他都听见了?

李妙言情绪大起大跌,想死,那么位金枝玉叶,她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污人家耳朵!

“两位师姐,方才御剑坏凤仙山规矩,谣季抱歉,只妙言师姐是我友人,这一路希望由我运送,可好?”

自然没人说什么。

月谣季轻轻将被捆成粽子的李妙言抱进怀里。

“这捆仙绳不要卸去,李师妹怕是去幻境一趟入了心魔,情绪不稳,解开会伤人。”

哪有这种瞌睡递枕头。

对,不是她骂的,都是幻境,都是心魔搞的鬼!

“啊!啊啊啊!”李妙言装疯,手脚扑腾,少年牢牢抱着她,抱的轻却稳,方才被扛着,浑身都疼,李妙言真假并嚎,“都不是好东西!都该死!我身上痛!傻屌裴梢——”

“身上痛?”李妙言没想他会回应她一疯子的话,将她换个姿势,拖着她臀与膝弯,李妙言下巴搭他肩上,怔怔听他问,“师姐,如此还痛吗?”

“不……不痛了。”

“呵呵……”

少年笑,声音散在她耳畔,她脸都有些发热。

好奇怪。

唯独他,她一点都不讨厌。

“师姐,你如此模样很可爱,”他声音轻到只有他俩听得清,“你说的话也全都对,但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好吗?”

他知她在装疯卖傻。

李妙言抓着他衣衫,没回话。

可月谣季不知道,他不知道她的苦楚,不知道她的一切,不骂死这群人渣,她不甘心。

“我说过的,我能为师姐做更多,师姐想不到的,师姐想得到的,所有一切,凡是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去做,师姐,我会永远为你拼尽全力的,师姐信我,好吗?”

言之凿凿。

李妙言转头,眸光相触的一瞬间,她莫名打了个寒颤。

月谣季直直盯着她,眨也不眨,虽朝她弯笑,可琉璃瞳似将人引进溺死的幽冷深潭,莫名危机感,李妙言身体紧绷。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和师姐是朋友啊,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只有师姐一个朋友,所以我只对你好。”

这话像陷阱。

他越这样说,李妙言越无法相信他。

她身上没有至宝,再普通不过的无能修士,莫非月谣季也喜欢李惊月?想至她于死地?

这很有可能。

如果是那样,她死之前也要把月谣季骂一遍才行。

李妙言被押送到审问台阵法中,本该全门弟子都在,可却稀稀疏疏,连师尊都没来。

奇怪。

裴梢雪那个傻屌倒在。

李妙言正要开骂,便觉不对。

男主角的脸,有那么苍白吗?

白到发青吓人,唇上毫无血色,脖上缠着白布,他将半张追踪符交给大师姐。

“额……”

古怪声调自裴梢雪喉咙出来,他满头大汗,指李妙言,又示意追踪符。

李妙言傻了。

怎么回事?

“百里师尊不在,同我说此次要我主持公道,我认为仅一张追踪符证明不了什么,”月谣季从旁侧曼声,“再说,妙言师姐本就心态不稳,在幻境内受心魔影响,便真是她所为,谣季想也与妙言师姐本身无关,若照裴师兄定妙言师姐有罪,那往后筑基期弟子也没必要参与仙门试炼,诸位觉得呢?”

“这……”

“若给妙言师姐定罪,不若给当初同意筑基期弟子入幻境的乐正仙尊一同定罪,”月谣季笑,不顾众人惶恐,“以上为谣季想法,此事本事小,妙言师姐若因心魔缘故过意不去,可之后同惊月师姐道歉。”

“额!”

裴梢雪面白如雪,双目圆睁,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裴师兄病重,还是尽快回去修养的好,谣季想说的说完了,诸位,谣季先行一步。”

随月谣季行礼离开,众人也纷纷散了。

从未有审问如此迅速,好像大家都有事繁忙,李妙言怔怔,听“砰”一声,是裴梢雪倒地,几位师姐忙去扶,将晕迷的裴梢雪背下审问台。

这一番,来受罚的不像李妙言,反倒像裴梢雪。

“这位师姐,”李妙言喊住路过师姐,“今日出什么事了?怎么审问台上人这么少,”上辈子可是挤满看热闹的,“师尊也没在,裴师兄又好似重病一场,究竟是怎么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啊,到底怎么了?”

“令师弟归泉了,”

李妙言脑袋嗡一下,听师姐继续,“今早发现的尸体,独缺头颅,裴师弟一早又出事情,被人发现时喉咙都割破了,恐怕本也是冲着头颅去的,不知为何却没能将头颅砍去,万幸没伤到裴师弟太深,这一早闹得人仰马翻,哪还有功夫关心你这点小事?师尊都被主峰那边喊去,说是山下结界有残破迹象,恐怕是亭瞳的妖魔......”

大师姐不说话了。

可哪怕不说,李妙言也知道了。

什么鬼!

上辈子可没出过这种事!

她被绑到牢房,有床有饭还没挨罚,比上辈子强太多,可李妙言烦,傍晚被放出来。

“师尊说谣季说的有道理,让你往后定要克制心境,心台不稳不是小事,往后每年试炼禁止你参与,近日仙门内大抵有妖魔侵入,你定要每日待在房中不外出走动,否则被妖魔侵入识海,可没人能救你,知道了?”

“知道了。”

李妙言被两位师姐拖回去。

屋门上锁,外头遍布结界,临走师姐们送她言咒,能开门,可有次数,且用且珍惜。

牢房破床不舒服,李妙言回来了,却睡得不踏实。

令白传死了。

怎么可能?

晕沉脑海不时回想前世片段,吃饭时刚讨得令白传欢心,笑了下,就挨令白传巴掌,他一边打她,一边不停问她笑什么,夜琉护着她,没用,夜琉也挨打。

之后吃饭不敢笑了,还是挨打,动不动餐盘砸她头上,骂她没用废物,不及李惊月分毫,该死。

掐脖子,扇巴掌,鞭子抽,火烧......每日每夜,人间酷刑,若没夜琉,她早疯魔。

他对待她如对待狗,要杀要打全凭喜怒。

可如今,恶魔死了?

她不敢相信,痛快,想笑,但更想流泪。

他怎么死的?若是妖魔,定会一击毙命。

这不公平。

她只恨自己,无法将他亲手碎尸万段。

不甘似化天上雨。

暴雨忽然,睡梦里,李妙言听到雨滴溅窗棂的拍打声。

“啪嗒”“啪嗒”“啪嗒”

在这“啪嗒”声里,不知不觉,夹杂窸窣。

异样声响从外传来,李妙言猛地惊醒,才发觉这一觉睡出满身冷汗。

雷鸣忽至,“轰隆”巨响,紧闭门外有道漆黑人影。

李妙言心口一窒。

谁?

窸窣声不断,人影像在开她的门。

妖魔侵入,真会第一个来吃她?

李妙言虽想死,但被妖魔吃也太恐怖了,光想一片鲜血淋漓,她就受不了。

她还想多偷点钱去找夜琉呢!

“谁......谁啊!”

她拿剑,一步步到门边,暴雨夜,天微寒,李妙言身颤,盯着黑影,却蓦的停住脚步。

莫非是令白传......她就知道这祸害不会轻易的死——!

“师姐,”暴雨门外,却传来少年如珠碎玉般的声音,“我来送礼,怎么锁门了?”

不知是不是现下太过诡异,乍一听少年温柔清浅的声音,李妙言被吓一跳,又听他说送礼,李妙言莫名其妙。

“......礼?什么礼?”

“礼若说明了,还算是礼吗?是惊喜啊师姐,只为你一人准备的惊喜。”

李妙言盯着那道模糊黑影。

“我、我没办法出去,”说谎了,她皱眉,可莫名不想开门,“你回去吧,这礼过阵子你再给我。”

“没办法呢,过阵子礼会臭掉的,如今是最好看的时候,师姐,你不给我开门吗?”

“我说了,我没办法给你开门!我被关起来了!”

“呵呵呵......”

门外人在笑。

他笑什么。

李妙言一身鸡皮疙瘩,往后退,门外人影逐渐消失,刚松一口气,便听被雷雨掩盖的巨响从旁侧传来,暴雨声真真切切,鲜明闯进耳中。

窗棂被一只苍白手推开,他没进来,只露上半张挂着菩提子的苍白面在窗外看她,双眼如曾经一样,带笑。

“你!”李妙言快被吓死。

“师姐,我身上好多雨水,便不进去了,”窗外是一双弯笑眼睛,“但礼,无论如何我都想给师姐看,师姐可以看一看吗?我明明觉得,师姐看到一定会高兴的。”

“......到底是什么?”

李妙言身体紧绷,走到窗畔。

那双眼睛弯的越来越深,忽然高抬胳膊。

血自他掌心蜿蜒而下,如红蛇缠上他苍白手臂。

他手里,提着一颗人头。

一颗,哪怕被糟蹋到不成样子,也能看出,是谁的人头。

李妙言险些没摔地上。

什么?

他不是和尚吗?不是最良善的佛修吗?

为什么?

“令师兄昨日欺辱师姐,我杀了他,师姐,你开不开心?”他眼弯的很深,单手高举人头,好似正等夸奖的小狗,“无论是谁欺负你,我都会去把他们杀了,杀不掉,我便折磨他们,把他们折磨到求死不能!师姐,为了你我能做一切!师姐,你开不开心?这礼,有没有让师姐觉得开心?难道说,师姐不开心吗?”

眼前天旋地转。

李妙言想吐,又吐不出来,崩溃大喊,“......你站那儿给我等着!”

为补全被关起来的谎话,李妙言跳窗出去。

她提剑,带月谣季一同去后山禁地。

人头用食盒装,月谣季拎手上,若没此刻暴雨,两人好似要去野餐。

他给她撑伞,路上还有闲心不停和她说话。

“今日下午,去凌云主峰,众人都在谈论是妖魔闯入凤仙山,师姐,你不知道,我在底下奋力憋笑,众人都认同是妖魔所为,殊不知凶手便藏在众人之中,他们还问我,是不是也这样认为,我说‘是,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怕是亭瞳那群妖魔所为。’我真是该对众人谢罪呢。”

李妙言听着,眉心越皱越深。

“你确定?”她看着他,“你确定你没被别人发现?”

“我自然确定,但,不确定也没关系,师姐不用怕,”伞下,他双眼笑弯弯,“师姐在担心我吗?我好高兴......没关系哦,一切都没关系,就算被别人发现,也是我一个人做的,和师姐没关系,我只是想讨师姐欢心而已,师姐,你开心吗?”

他转身,露出手上提的食盒。

李妙言视线落在食盒上,没说话。

“你如此猖狂,定会被人发现的,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就因为我?你快别跟我开玩笑了。”

少女明显着急。

雨滴“啪嗒”“啪嗒”打上伞面,月谣季满脸苍白,双眼看着她,唇角止不住抽搐。

在为他着急吗?

师姐,在为他这种人着急吗?

好高兴。

高兴的,不得了。

哪怕现在他死了......也没有遗憾。

他紧紧攥着食盒提手,心潮澎湃,总感觉热浪自心头浮起,杀人真是太好了,杀一个贱人,就能看到师姐如此模样,师姐担心他,师姐为他着急,他会杀人,真是太好了,为了看到师姐如此模样,就是杀一百个,一千个,他都甘愿。

“师姐......若真被看到了,也没关系,我会自己逃跑的。”

李妙言没注意他不对劲的声音,月谣季越这样说,她越无法理解,越无法放他不顾,“神经病!凤仙山背靠玄英!护本门弟子是最严格的!就是个外门无名弟子被妖兽杀掉都要跑到方圆百里斩杀妖兽!你一外人犯下杀我内门弟子重罪,你便是冬周皇子!这也并非小事!你说你逃!你往哪逃?!”

“我逃到天涯海角,”他低垂着头,只看得见额上落下的菩提,声音很小,“都是和师姐没关系的事——”

“看着我说话!声音小的跟苍蝇一样!”他越这样说,李妙言越生气。

令白传死了,她自然比谁都高兴。

可月谣季比她年岁还小,不顾安危杀令白传,还说什么送她的礼,李妙言高兴不起来,她只觉压力大,尤其对方还一句又一句,‘这是和师姐没关系的事。’

他没抬头。

李妙言过去,双手刚扶住他脸,便愣。

掌心触碰上的温度,很热。

她呆呆看他,少年原本苍白面庞泛着潮.红,乍然被她指尖触碰,他明显吓了一跳,脚步后退,“师!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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