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明绪终于忍无可忍,他手里扣了个指诀,重重弹在少年额头。
一股精纯的灵气顺着少年的眉心注入。他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意识逐渐朦胧远去,身子也慢慢软下来,无力地趴在司明绪身上。
司明绪感受着身上沉甸甸的压力,望着模糊不清的帐幔顶发了一会儿呆。他心中暗暗发誓,以后,绝对绝对,再也不要和男主睡一张床了!
第二天,当肖衡终于从宿醉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春日朝阳已从窗户投进来一片金色的温暖光芒。
少年觉得自己脑子里像是揉进了一大团棉花,钝钝的,又晕晕的,极为难受。
他用力揉了揉太阳穴,抬眼向那人望去。司明绪正低头端起茶杯,他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没有束起,此时往一边滑去,露出半边白皙的脖颈。
在那修长的脖子一侧,有一个清晰可见的新鲜牙印,甚至边缘还微微渗着血丝。
那一瞬间,肖衡感觉自己的血液凝固了。
他死死盯着那个牙印,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道:“这是什么?”
司明绪暗暗翻了个白眼,他实在不想重提昨晚那件尴尬的事情,便把衣领拉了拉:“没什么。”
少年单薄而结实的胸膛急促起伏了两下。昨晚,昨晚这人同那李凉萧出去了……今天,他的脖子上……这个牙印……
他忽然有一种无法忍受的感觉。
之前,李凉萧说,他们是……相好?只是这人忘了?
他们昨晚出去,半宿未曾回来。今天,这人的脖子上,就出现了这么一处难堪的痕迹。
他忍不住想,那个男人,是怎么在他脖子上留下了这样的痕迹?他,他的衣领下,还有其他痕迹吗?
肖衡觉得心口一阵绞痛,妒忌如同一条毒蛇,让他难以呼吸。好像自己最珍贵最心爱的宝物,可望而不可即的的宝物,连轻轻碰一下都要开心好久好久的宝物,被人横手夺走了,玷污了。
其实他尚且年少,对□□也并不了解,只知道亲亲抱抱。他所能想象到的极限,也不过是那个男人脱了司明绪的衣服,低头在他光裸的身上印下自己的痕迹。
而那个人会怎么样呢?他会有什么反应呢?他会闭上眼睛,张开双唇轻轻喘息吗?他会紧紧抱着那个男人吗?他会哑声叫他的名字吗?他会……
他没法再想下去了。
他想杀了李凉萧。
肖衡闭了闭眼睛,用尽全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失态。他慢慢站了起来,走到司明绪身前,用一种又轻缓又危险的目光,慢慢扫过衣领边缘露出的半边新鲜牙印:“这是……谁做的?”
这算是无理取闹吗?司明绪蹙紧了眉毛,他并不想回答,端着热茶侧身便要走开。
肖衡一时顾不得什么,从身后一把拉住了他,低声道:“是不是李凉萧?你同他……那天你说,他说你们是……”少年有些语无伦次,他的声音哑得没法听。
司明绪一时间懵了。
他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简直是又好气又好笑。这孩子,一天到晚尽想些什么乌七八糟的!难道是自己那天信口胡说,给这位种马文男主留下心理阴影了?
他想了想,觉得虽然尴尬,还是把话说清楚比较好:“这牙印是你咬的。”
肖衡愕然抬起头来。
“你昨晚喝醉了。我一回来,你就抱着我不放,跟小狗似的。”司明绪见他一脸呆滞不由得有些好笑,心里的气也散去不少,“然后你就狠狠咬了我一口。”
少年愣住了。然后他原本十分苍白的脸色,慢慢涨红了。
是我?
是我咬的?
这个痕迹,是我在他身上留下的?
司明绪摇了摇头:“我真不知道你是不是狼变的?以前咬我的手,现在倒好,改咬脖子了。”
肖衡盯着那个微微渗血的牙印。他所有的委屈愤怒杀意,忽然如同雨过天晴般散去。他甚至有种怪异的冲动,想凑上去轻轻舔一舔那个伤口。
真是奇怪。
以前这人受了伤,他总是难过不已,只想好好给他上药,不要留下疤痕。可是此时,他却觉得这个鲜红的牙印留在这人洁白的脖子上,很是漂亮,让他心里痒酥酥地十分舒服。
肖衡盯了那个牙印一会儿,心中莫名又有些躁动的感觉,似乎还想做点什么。可是,还能做些什么呢?如果……如果能在这人身上,留下更多的痕迹……
他一定是疯了。
司明绪见他神色异样,赶紧捂住脖子:“你确定你酒醒了?可别再发疯了啊。”
肖衡勉强压下心中怪异的冲动:“明绪哥,该下楼用膳了。”他偏过头去,尽量忍住不要再去看那人白皙的脖子。
司明绪见他似乎真的没什么问题了,终于把手放了下来,点了点头:“走吧。”
……
司明鄢早已在楼下候着了。
见二人下楼,这位秀丽少年立刻站了起来,笑道:“哥哥,你们想吃些什么?我方才点了小米粥和蟹黄小笼包。曲堂主身体不舒服,这个时候还在客房休息。”
他黑葡萄一般水灵的大眼睛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忽然瞟到了一点什么,笑容微微凝固了一瞬。随即少年轻轻扬起秀气的眉毛:“哥哥,你的脖子怎么了?”
他对着那半道露出来的新鲜牙印努了努嘴。
司明绪拉了拉衣领,瞪了肖衡一眼:“……遇到一只小狗,不小心被咬了一口。”
肖衡似乎很是羞愧地低下了头,神色十分扭捏,内心却又莫名其妙地极为舒畅。他甚至有些希望李凉萧此时也能出现在这里,不知道那个男人见了这牙印,会有什么反应?
司明鄢没有说什么,淡淡地瞥了肖衡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他觉得很不高兴,非常非常不高兴。
他一向工于心计惯于伪装,这一年多以来,他对这位兄长的恭谨亲热依赖,倒有一大半是刻意为之,存心讨好。
无论如何,他曾经被这位兄长那样对待过,并不能轻易忘却。他不像肖衡,可以那么快就忘记,那么快就原谅。
肖衡此人,天赋惊人出类拔萃;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有轻易宽恕的底气。
而自己不同。像自己这样烂泥一般的人生,好不容易有了转机,更要加倍小心,利用所能利用的一切,迅速丰满自己的羽翼。
直到,能将自己的命运,牢牢掌控在手心。甚至,掌控别人的命运。
为了这个目的,他可以做任何事,牺牲任何人。
司明鄢一直以为,自己的心是冰冷而清醒的。
可此时,这位野心勃勃的秀美少年,却控制不住一般,将细嫩的掌心掐出了一点血痕。
肖衡他,竟然真的敢?他不是单纯的一厢情愿吗?他不是丝毫不敢逾越吗?他不是一直那么小心翼翼地隐藏吗?
而哥哥喜欢的,不是那个没心没肺的李凉萧吗?自己不过是轮廓稍微有些神似那个男人少年时候,哥哥当初就对自己……
可是他此时眼前所看到的东西,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哥哥可以容忍肖衡如此放肆?难道哥哥他……
司明鄢的嘴角神经质地绷紧了一瞬。可是不过瞬间,他便放松下来,而后眉眼弯弯地笑了。
少年的容色如同春花一般动人,声音也十分悦耳:“原来如此。哥哥,衡哥哥,你们赶紧坐下来吃饭吧。蟹黄包凉了就不好吃了。”
……
今日是扶摇阁拍卖会的第三日,法器拍卖。
不出所料,青岭上宗的赵起方和韩勇都没有来,想必是因为此间出了事,匆匆赶回宗门领罪了。而如意门主许照麟,或许是不好意思,也没有出现。
司明绪也提不起什么兴致。他自己的法器九命幡已是四大神级法器之一,对于拍卖会上的各色仙级法器,实在没有什么兴趣。连那只偶然得到的摄魂铃,他也并不贪图,只想着哪天见了谢玄风,当面同他解释清楚,亲手还给他。
看了半天,最后,他只给曲霂霖拍了一只炼药的炉鼎。
这日傍晚,一行人回客栈收拾了东西,便打算回碧霄城了。
司明绪认真考虑了一会儿,觉得不能因为自己恐高,便一直抗拒御剑飞行。毕竟在这个书中世界,御剑是主要的交通方式。
这一次,他打算带着肖衡和司明鄢,三人一起御剑回城。
而曲霂霖身体不好,也不太喜欢凌空御剑的感觉,司明绪便把万象纸做的船和几名丫鬟侍卫都留给了他,让他独自慢慢乘船回来。
这位曲大神医笑道:“还好如今沧白江上没了那白水盟,已然十分太平。不然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丹修,坐着这么昂贵的法器,还真是不太放心。”
司明绪摇了摇头:“话虽如此,你也要小心。”他顿了顿,转头看向肖衡和司明鄢,“之前我给你们那一道灌注了灵气的符箓,都拿出来给曲堂主罢。”
他也不是小气,送出的东西还要收回来,实在是当初技艺不精,只做出这么三道符箓。
司明绪琢磨着,两位少年和自己同行,自然是不需要这道保命符箓了。可曲霂霖一个人,身上多两道符箓总是安全一些。
肖衡点了点头,略有些不舍地把那张泛着轻微金色的符纸拿了出来。这可是那人亲手写就的……他轻轻摩挲了那光滑的纸面片刻,终于还是伸手递给了曲霂霖。
司明鄢则微微一呆,神色十分古怪。
司明绪见他久久没有动作,挑了挑眉:“怎么了?”
“那道符箓……我,我找不到了。”司明鄢舔了舔嘴唇,他的喉咙忽然有些发干。
“你把符箓弄丢了?”肖衡看了他一眼,心中略有不快。这符箓是司明绪以血书就,费了许多心血,他居然如此大意!
司明鄢咬了咬嘴唇。这位一向心计深沉的少年,此时竟难得地有些慌乱。
那张封印了一道分神期冰灵根攻击灵气的符箓,他已经用掉了。他这位兄长为人慷慨,送出的东西从不会再过问,谁料到今日会有这么一出?
见他脸色十分难看,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司明绪赶紧道:“无妨,丢了就丢了吧,又不是什么大事。”
司明鄢垂下眼帘,极轻地点了点头:“谢谢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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