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悠长,血水沉到湖底,湖面清澈,浮光跳跃。阿俏蹲在水边,看着自己的倒影,有些愣。
穿婚服,原来是这模样。
倒也不难看,只是心里空荡荡,没有悲喜。
生死看多,人就会变得麻木,眼下她已经有了逐渐凉薄的迹象,是好是坏不可知,但若去修无情道,想必会很适合。
身后传来脚步声,徐薇回来了。
她起身,“仙长,如何了?”
搜魂乃九州禁术,几乎失传,原著里掌握此秘术的不过三两人,紫薇尊者便是其中之一。
搜魂咒术残忍非常,据说不亚于活人凌迟,但徐薇两袖清风,并没留痕迹,只眼神异于平时,看上去有些冷淡。
阿俏迎上前,他恢复往日的温和,柔声道:“此人名唤宣融,并非九州人士。”
鸿野战后邪修尽数被东放黑水,终身不得踏入九州,苏陵地处中州、淮水交界,若有邪修出没,宗门修士不会无所察觉,阿俏心沉。
徐薇:“你在担忧?”
她点头。
当然担忧,书中邪修作乱是以内患为主,外族侵入已在后文。如今剧情快得难以估计,她担心事情脱离掌控,届时恐怕没等天道崩坏,就得提前给自己准备棺材。
徐薇下山,会不会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阿俏顿感纠结,问,还是不问?
犹豫半天,她终于狠下心,硬着头皮问:“仙长,您下山,是不是为了邪修?”
徐薇意外,神色怔了一瞬,俨然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
阿俏摊牌:“若是为邪修,我想帮您。”
当初在合庄,她自称梦中预见惨案,但凡有脑子的便能看出是在鬼扯,他没拆穿,想必也是察觉到了邪修出没。
但有一件事她想不通,邪修事关天下安稳,原著里九州倾尽全力都没能抵御。徐薇既有心,联合修仙宗门才是上策,为什么要隐瞒下山行踪?若说是为避免打草惊蛇,未免太过牵强。
她说出这话,已做好遭受质问的准备,因此眼神极为坚定,神情一改往日乖巧,“我虽怕死,但也有一口气血。四娘死在邪修手中,帮您是为她,也为我自己。”
盈盈湖光中,她垂下眼睫,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
不能说。
说了,就真成了大逆不道。
徐薇看着她,眉目间似乎有悲悯之意。
他生来一双桃花目,眼含诸情,阿俏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但听他道:“此乃死局。”
阿俏一震,难以置信。
徐薇:“天道往复,周元复始。鸿野之时万人枯骨,一百年后,和当年并无不同。”
原来是这意思。
阿俏吐了口气,很快整理好心绪,辩驳道:“你之前也说了,天意并非神意,天道也并非神道。俗话说人定胜天,要护佑苍生太平,流血牺牲无可避免,一人之力终究太难。”
他想做那以身殉道的菩萨,也该先看看老天爷答不答应——天道不领情,即便用命换来紫薇大阵,也不过是不轻不重的小把戏。
徐薇难得露出失语神情,“你要如何?”
阿俏坚定,:“我想帮您。”
徐薇:“可你不过筑基。”
阿俏:“……”
徐薇含笑:“为何要帮我?”
因为九州死我也得死,因为你是个好人,还因为……阿俏咳了一声,搬出与刚才一模一样的回答:“帮您也是在帮我自己。”
说完,她不容他反驳,看向林间躲藏的几个鬼影。
鬼修一死,鬼奴无主,痴痴傻傻地躲在阴暗处,生怕烫着月光。
与辛暮容一同飘着的有三个男子,个个婚服,不知道哪位是无名氏。
“怪了,”她又觉得别扭,自入山墟起,这怪异感就没消失过,细想哪儿都不对,“月前辛暮容就离开苏陵,鬼修要杀她,何至于拖这么久,又为何把她的尸体带回来?”
刻意选在焰火夜,刻意选在城中,若放在现代社会,简直是某种邪门仪式。
“仙长,鬼修拘魂,可有什么讲究?”
徐薇点头,“女子,惨死者,圆月夜,鬼气最重。”
前两个都能对上,圆月夜却八竿子打不着。
她偷偷看向徐薇,小声问:“仙长,你见识多,可见过有什么邪功是要扒皮的吗……”
徐薇哑然。
半晌,他抬手,虚空之中浮现出一张灵轴,字迹烁金:人皮灯笼。
阿俏一惊,还真有,连忙凑到跟前细看,瞧见第一排字,也哑了。
上头写了五个字:不好用,别学。
“……这是什么卷轴?”
“两百年前修士所撰,不可考据。”
两百年前,邪修还合规合法,邪术五花八门,但阿俏总觉得,徐薇是在故意逗她玩。
“还有别的吗?”
徐薇想了想,“你提过的萃颜药术,需要用人皮做引。”
萃颜药术只在宫中出现过,皇宫远在中州,辛暮容又久居苏陵,接触到的可能性不大。
况且要说宣融一介鬼修,杀她为炼丹,过于离奇了。
弯月将沉,山墟内没有白昼,这一轮月沉下去,便有一轮新月升起。死灵将被永远困在山墟中游荡,有始无终。
若有黑云遮月,它们或许会好受点。
阿俏抬头。
妙了,一片云也没有。
硕大白钩倒映在湖面,割碎出密密粼光,天上水下两轮月,阿俏沉默地站在湖边,看着倒影,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存在于哪层空间。
徐薇似乎有话要说。
阿俏抬手,嘘了一声。
他静下来。
她蹲下,盯着水中的月亮,一言不发。
许久,水底出现一层云——其实是天上云,飘到天上月前,便也遮住了水中月。
阿俏起身,看向林间的辛暮容,后者安静地躲在树后,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方向。
她蓦地一顿,再看向徐薇时,双目明亮,眉间生光,“仙长!”
徐薇颔首,等她下文。
阿俏提裙小跑,因跑得太急,微风中头发散了,到他面前险些没刹住,小喘着问:“你方才搜魂,是不是已经看到了?”
“如何?”
她有些不稳,手还拎着裙边,肯定道:“宣融就是无名氏,无名氏就是宣融!”
——
七年前,鬼修宣融暗渡黑水,受伤后藏身于九州苏陵的一家小小舞女坊,结识孤女辛氏,两人情投意合。
“……或许只是她一厢情愿。”
阿俏走到辛暮容面前,“能叫她心甘情愿永困山墟的,除了宣融,不会再有旁人。”
“三娘说,无名氏自称修士,受伤不肯找正经大夫,等伤好才敢离开,显然是身份有异。自始祖起,九州百姓对修仙者向来敬重有加,他若是普通修士,远不必这么躲躲藏藏。但要是邪修,行踪不能留痕,必须掩人耳目,就都能说通了。”
徐薇问:“你如何想到的?”
阿俏轻声道:“他看辛姑娘的眼神,并非全然无情。”
这话她本不想说,颇有为鬼修洗白的嫌疑,但徐薇既然问,她还是选择坦诚些。
又不是在打游击战,犯不着什么都遮遮掩掩。
“见到辛姑娘时我就在纳闷,扒皮惨死,死后怨气当极重,至少不该像这样——”她看向辛暮容,口中叹气,“苏陵城巷中惨遭扒皮的不是她,她是活着被宣融直接带入山墟,才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山墟至幽,《九州奇闻》记载,活人入墟,神魂三日则散,魂身分离,状貌痴傻。
“宣融对她到底是喜是厌,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乌云浅退,月光又亮,辛暮容与几个幽鬼失惊,胡乱地往暗处飘。阿俏见状抬手施了道小法,遮住月光,等她几位安分下来,转头道:“让她身死,让她永困山墟,我不觉得这是爱。”
徐薇:“鬼修擅炼魂之术,与鬼奴的羁绊越重,则魂术越强。百年前中州曾有一鬼修,亲手屠戮双亲,杀妻食子,炼化魂术。”
阿俏背后一寒,“只为修术?”
他颔首。
阿俏恶寒,仅存的一点纠结念头顿时荡然无存,再开口时语气生厌,道:“除此之外,他与三娘间恐怕还有些什么。”
城中惨死者面目全非,唯一指认出辛姑娘衣物的丫鬟小瑶受惊生病,若心细些,轻易就能觉察出端倪。
怪她想当然,自以为聪明,一出须臾境就直奔春山,没想到套子一钻一个准。
“宣融为何引我们到山墟?”
“并非你我,”徐薇道,“而是修士。”
阿俏一愣,旋即悟了:“修士剖丹?”
难怪在玉腰小坊,三娘问他二人是否是修士,竟是有的放矢。
“活人入墟,三日神散。修士的元神可炼作鬼奴,金丹与灵府皆可吸纳……”
此前他二人寸地进入那间新房便是为活人准备的,即便宣融杀不了,也会被山墟困化。
阿俏心惊,忙问:“仙长,你可感到不适?”
“无妨。”
但这俩字在她耳中现已能自动译为:区区小伤,要命而已,不足挂齿。
从阴瘴之地算起,他二人入墟已有好几个时辰,若再待下去,恐怕会有危险。阿俏心急,徐薇身上还有旧伤,真乃不怕死。
“仙长知道离开山墟的办法吗?”
徐薇含蓄道:“可以灵力破墟。”
阿俏肃然起敬。
蛮力破墟,说起来容易。要通过阴瘴之地,原路返回山墟入口处,由内破碎墟境——届时墟内若有死灵或鬼气逃逸,逃窜至人间,会相当麻烦。
幸好,徐薇修为通天,阿俏担忧时,他解释,只一道缚灵阵术即可破解。
“山墟这么大,缚灵阵能长久困住它们吗?”阿俏问。
“收入阵后带回清玉,”徐薇道,“往生河才是它们的去处。”
她点头,作恍然状。心中想的却是,如此坦然地承认清玉秘境下便是往生河,真不拿她当外人。
要结阵,须得寻阵眼。
徐薇折身前往林深处,阿俏好奇地跟在后头,想看看原著里的千古术修第一人寻找阵眼会是什么场景,莫不是跟清晨找笋似的,抬爪子在地上一阵乱刨,既努力又辛酸。
脑补期间,二人渐入黑林深处,近乎漆黑的繁茂冠叶在头顶攒挤,密不透一丝月光。阿俏正觉得阴森,前头缓缓飘来一只发光灵蝶,绕着她悠悠打转,身丈内当即七分明亮。
徐薇的身影已入黑暗,灵蝶为她引路,阿俏仰头瞧着它,无声叹气。
仙长撩人不分场合,真是要命了。
——仙长显然无意撩人,怪她自作多情,天生爱多想。
阿俏原地一顿自我谴责。
这时,忽然听得前方传来一声异声。其声势极其深沉,若要描述,像万千剑器瞬然化作红水,流声复杂、丝毫不明晰,却能听出其中暗涌的滚热和杀势。
深处不见光,阿俏拔腿想过去看看,脚下轰然一震,直震得她拧身,待站稳低头,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身下浮出密密麻麻的血色阵纹,层层翻涌扑朔,及过处草木的灵气被抽干快速枯萎,用脚尖一点,化作扬扬齑粉,随浪而去。
这一切只发生在顷刻之间,林间树木犹如大厦倾倒,尽作尘埃。阿俏站在阵中,眼看着漫天的枯木与尘粉从她身侧掠过,席卷在红黑的阵光间。
猎猎灵风将她的衣袖和头发风吹得飞扬,但灵蝶稳稳停落在肩上,自始至终未有移动。
对灵蝶说话,正主是能听见的。
阿俏扭头看它,好半天木然呓语,道:“牛大发了。”
这动静,必然不是挖笋,便是九州巨笋也经不起这般造弄。
草木已去,阵法暴露出全貌。这是个近乎覆盖住全部视野的巨大法阵,由法阵中心处攀爬出的一道道的暗红灵纹在地表纵横交错,密纹间藏有若隐若现的赤金色字咒,每一句都出自徐薇之口。
他立于阵中,双目微阖,两掌结印,口中落语,字字重若千斤,嵌入攀窜的灵纹当中,朝远处奔袭而去。
这过程持续时间极短,等阿俏意识到自己该避一避,灵纹与字咒已全数沉入地下毫无踪迹。
须臾,风也止了,整个法阵消失在眼皮子底下,若不是周围还留有草木被扫荡的痕迹,一切都像是场幻觉。
阿俏口干,徐薇面色温和地走来,她觉得不太真实,“阵成了?”
徐薇颔首。
她失语了。
好半天,灵蝶从她肩上飞起来,化作一道灵光没入徐薇手中。阿俏对着他的手背看了一阵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道:“走吧。”
一回生,二回熟,再去往阴瘴之地只花了不到一炷香的工夫,远远看见那团熟悉的阴雾,阿俏拿出引母灯,做足准备,如临大敌。
徐薇:“若怕黑,可拉着我的衣袖。”
她摆手道不是,有引母灯在手,黑不到哪里去。只是怕里头有危险,不能调用灵力,得时刻打足精神才行。
徐薇没拆穿她,两人并肩踏入黑暗中。
眼前依旧是不见五指的黑,等眼睛适应过来,便能捕捉到引母灯微弱的光芒。脚下土地湿软,踩下去陷入半指深,阿俏小心翼翼地将灯提到身前一臂处,免得不慎摔倒。
徐薇走在她身侧,道:“先前搜魂,我并非有意瞒你。”
她一愣,思索片刻明白了,这是觉得她怕黑,故意没话找话呢。
天地良心,她虽然怕黑,倒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手里还拎着灯,又不全瞎。
“我知道,”她顺着他的话接,“仙长想让我自行思考,锻炼我的心智。”
显然,她想多了。
徐薇卡了一下,语气微妙,“搜魂是大禁之术,窥天者受天道压制,不可泄机。”
即便他想说,也没法说出口。
阿俏大悟,难怪搜魂之后他只说了一句宣融并非九州人,她还以为是他施术后心绪有变,不乐意说话。
“那仙长解禁了吗?”
他点点头。
“那便好,”阿俏松了口气,悄悄看了他一眼,目光触及那灼目的红衣,便感到遭火烫了一样,连忙移开视线,直视前方,正直道,“宣融为何要在鬼肆举办阴婚?”
“生丧嫁娶是为人情,死灵生前含冤或恨,鬼事能助辅鬼气炼化,一切皆为修行。”
“……修行成圣,真有这么大的魔力?”
徐薇:“人心如此。”
一句人心,道尽了九州千百年来的福祸幸难。说到底,所谓正邪的不同之处,只在于一个掠夺他人性命,另一个掠夺的是天地之气。正派之反抗,造就了鸿野大战、正邪之战;天地之反抗,则造就了九州崩坏与诸天罚惩。
阿俏唏嘘,却不想多做深想。
一切都是书中设定,真纠结进去才是一等一的荒唐。她只知道,好人不该以悲剧收场,天道若规定了好人必须牺牲,那天道就是个狗屁——她一个书外人,骂起书中的老天爷,可谓是毫不畏惧、酣畅淋漓。
徐薇轻点了她一下,“阿俏。”
她回神,“怎么?”
他道:“你入定了。”
又入定?
阿俏微愣,一凝神,果然感到灵府有异。那感觉很奇怪,说不出的充盈,仔细琢磨便能捕捉到丝丝灵蕴,她想了半天,眼睛一亮,试探道:“仙长,我好像要突破了?”
徐薇:“山墟内顿悟,古今第一人。”
阿俏:“这里灵气充裕,难怪宣融要往里头钻。”
山墟和须臾境有相似之处,都是实境,而非幻境,且灵气充裕,若在其中修行,事倍功半。但山墟内鬼气缭绕不能久待,即便顿悟也不是什么好事。她隐约头疼,“想要突破,出去得闭关,恐怕会耽误行程。”
“可入须臾境……”
阿俏想也不想,立马回绝,“还是等去中州之后吧,突破不在这一时。”
她不愿做那攀附的菟丝子,靠吸血寄生而活。之前为治离魂症也就罢了,金丹突破,闭关短则半年,长则十年不定,更何况还要应承雷劫,在须臾境中一切都将转承到徐薇身上,为数不多的良心不允许她这般厚脸皮。
见她拒绝果断,徐薇并未强求,只说随她心意,不过既有天赋,切忌荒废。
阿俏感到一丝微妙的压力,她这现代人的身体,穿书一遭莫名其妙有了灵府,又莫名落了个“天赋异禀”,怪诡异的。
“我脑袋笨,不是修行的好料子,兴许闭关十几年都不能突破,仙长还是别对我寄予厚望……”
徐薇停下,看着她,轻声道:“可你不是说要帮我吗?”
阿俏只觉眼前一晃,再多的顾虑和不确定都化作云烟,被一股脑抛在身后。
她好似成为了那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为博美人开怀,浑浑噩噩、大言不惭,张口就道仙长放心,“我必勤加修炼,不让你失望。不过区区金丹,不在话下……”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惊恐,毛骨悚然地提着灯笼,瓜然呆立。
老天爷,她都说了些什么?
徐薇笑眼盈盈,“自信是好事,不过不可急功,慢慢来。”
美色又误我,阿俏顿时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慌忙扭头,正色向前,“是不是快要到头了……”
又走了片刻,暗处果然浮现水波般的灵气,这入口是他二人在石中结界里强行破开的,此刻缝隙几乎看不见,只有一道线状灵光。
山墟正缓缓自愈,不多时就连这道灵线也会消失,届时找不到真正通行的出入口,他俩只能被活活困死。
“幸好,”阿俏庆幸,收起引母灯,问,“破境要用灵力,阴瘴入体,仙长能受得住吗?”
仙长可能觉得她在说废话,“避身。”
她麻溜地躲到他身后:“您请。”
徐薇抬手,五指张开,额心掠过一道剑纹——这些阿俏都没瞧见,她只听见前头传来一声剑吟,正纳闷声从何处,脚下陡然一颤,吓得她下意识搂住徐薇的腰身,心要跳到嗓子眼。
昏暗中,山墟晃动起来,整座空间发生可怖的扭曲,肉眼可见的浓郁鬼气朝他二人前赴后继地涌来。
阿俏在后方看得心惊,徐薇一调用灵气,这些如有实质的鬼气全趁机钻进了他的身体里。她的手贴在他腰上,清晰感受到鬼气如何在他身躯中肆意横行,凶狠得仿佛要将他吞吃入腹。
她自知修为低浅,能安静待着已算最大的帮忙,只能在后头咬牙默念清心诀,稳住心神。
徐薇双目不移,他的掌前浮现出细小缭白的剑影,其形细弱,脆不可挡,却逐渐凝聚,渐渐化作一把莹白长剑。
此乃元神剑,一剑破万军。
他在剑柄一点,元神剑猛然弹出,摧枯拉朽地穿破阴瘴,撕裂空间——
一声惊天轰鸣响在身后,山灵气与鬼气都被掏空,山墟以近光的速度飞快收缩,坍塌至一座山,一块石,一个点……
——
一滴水落到手背上。
阿俏低头,发现一抹红。
原来是滴血。
仰头,只见周围雾霭层层,迷雾中裹携有紫电闪烁,来自远方的雷霆在山川间咆哮,声势巨大。
她收了手,将血渍擦干,安静等待雾气散去。
是石中梦,出山墟后原本应是水镜,但水镜已毁,只剩下石中结界,一出墟自然会进入幻梦中。
徐薇不在身边,等雾散开,她只要一直向前,便可以走出去。
阿俏又念了一遍清心诀。
眼前的迷雾渐渐变淡,发生在雾中的诸般场景逐渐清晰:
尸山血海,倒插巨剑,诸天雷霆。
一望无边的血原上,跪着一人。
他身上的黛色衣裳被鲜血染成黑红,破损旧痕密密麻麻,沾血黑发下的双眼阖合着,脸上神色安宁,仿佛只是睡了过去。
阿俏走过雾层,走过血路,一步一步来到他面前,弯下身,又一次轻声叫他的名字:“徐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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