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薇起身了。
其余四人紧随其后。
阿俏心中一紧,放下馒头,眼睁睁瞧着他们走来。
“阿俏姑娘,我等有事在身,先行一步。”
“尊者慢走,不是,师叔……仙长慢走,”想到眼前这人就是徐十七,阿俏话都说不利索,“仙长,一路平安,身体安康。”
徐薇眼中似乎有笑意。
阿俏被他笑得一抖,又觉得气喘不上,隐约要撅。
横玉递来一块方寸大小的薄玉牌,玉质莹润,隐隐透着灵光,“阿俏姑娘体质殊异,日后若遇异象就摔碎这块玉牌。”
庙里丐众纷纷倒吸一口气,一个个眼巴巴地看过来,横玉想了想,补充道:“玉牌注有灵力,切勿赠予常人,否则会被灵力反伤。”
庙里顿时静了。
长芙使眼色:我怎么不知道玉牌灵力还会反伤?
横玉面色如常,“如今九州邪祟频动,阿俏姑娘切记照顾好自己。”
“多谢仙长。”
阿俏连忙将玉牌接住,小心翼翼地塞进衣服里。
再三道别后,清玉宗四人一并离开,阿俏想着后会兴许无期,不如去送一程,在出庙时却想起一桩极重要的事。
原著长芙横玉一行人出世是为除邪,鸿野战后一百年,淮水一带妖邪四起,清玉宗人不得不再入尘世。
而淮水妖邪第一大案,十尸案,就发生在合庄。
眼看几人的背影即将消失在远处,她大惊,拔腿就追,边追边喊:“仙长救命!”
“横玉,你觉不觉得,阿俏姑娘似乎怪怪的?”
“姑娘家受了惊吓,有些异样也正常。”
“我倒不觉得她是被吓到了……”
长芙嘀嘀咕咕地把被子铺好。
村野起居不比宗内,事事都要亲自安置,一行人要在合庄停留几天,起码得睡得安稳。
“她说合庄有妖物,是真是假?”
横玉想了想,道:“半真半假。”
“什么意思?”
“妖物是假。若有妖物,即便我们发现不了,师叔也必然不会毫无察觉。”
“她在撒谎?”
“看她神情,畏惧是真,庄里必然有她害怕的东西。”
说到这,横玉叹气道:“师叔人善,必然不会坐视不管。”
人善的徐师叔正在被人忽悠,忽悠他的不是旁人,正是受了惊吓、身娇体弱的阿俏姑娘。
“仙长,我能看见怪东西。”
阿俏坐在椅子上,语气忡忡,道:“地底下有河,发光,还会飘。”
一说要除邪,庄里立刻腾出几间像样屋子,常备物件全送到隔壁,阿俏借以有要事相商把围观人都打发了。
过去她说能看见灵河灵气,庄里人都觉得傻子说话不能信,而今修士一来,就连她随口扯的妖物也被当真。
“您知道那是什么吗?”
“灵源,”徐薇道,“合庄是福泽之地,灵气充盈,天赐福地。”
“福地,”阿俏装模作样,“能干吗?”
徐薇含笑,“阿俏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阿俏失语。
好一会儿,她低头道:“仙长。”
徐薇颔首。
昨夜徐薇问她叫什么,她因害怕没有回答,“我叫李绵,”阿俏鼓起勇气从椅子上跳下来,“木子李,绵延的绵,阿俏是我小名。”
养父母给她取小名时随口一说,叫了许多年。
“前几天我做了个梦,梦见庄子撞邪,死了好多人。我体质殊异,能瞧见寻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万一那不是梦,而是预兆,合庄真会发生惨案?”
她说得严肃,神色正经,徐薇竟没回绝,反问她:“梦境具体如何?”
于是阿俏编了个极度离奇的梦。
晚间长芙与横玉布阵回来,瞧见阿俏正往外走,把人拦下询问:“阿俏姑娘,夜已深了,要去哪儿?”
阿俏看了眼夜月,客气地回答:“正打算回庙里去。”
庄里为远道而来的修士腾了地,她却还是个无处容身的小乞丐,晚上得老老实实回庙里歇息。
横玉道:“庙里施了阵,夜里有明疏明朗巡视,应当没事。”
长芙也拧眉,“要是方便,还是留下吧。”
阿俏潇洒地摆摆手,拒绝道:“小木头还等我回去哄他睡觉,二位仙长好眠。”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徒留一道清清瘦瘦的背影。
阿俏走后,小院落一下空了。长芙与横玉面面相觑,半天各自摇头叹气。
“她这到底是怕还是不怕?”
“师叔竟也瞧不出她搞的是什么名堂吗?”
正说着,徐薇拿着东西出来,两小辈上前定睛一看,竟然是串迎春花。
“师叔。”
“阿俏姑娘送来的,”徐薇将花递来,“摆在屋中吧。”
“师叔,这是?”
徐薇沉默,半天道:“阿俏姑娘说,她梦见的是个采花妖怪,专挑带香女子下手。”
长芙也沉默,“那阿俏姑娘……”
“她身上不香。”徐薇说。
有那么一瞬间,长芙觉得她的师叔面纱下的表情有些崩坏。
讨论女子身上香不香,显然不是修士所擅长的。横玉左顾右盼,装作什么都没听见,长芙咳嗽一声,把花接来,低声询问:“师叔,身体可还好?”
横玉立刻看过来。
徐薇温和道:“暂无大碍。”
“元极丹让食首骷髅给吞了,可要去元极医谷再求一颗?”
徐薇:“除妖事紧,一切回宗再论。”
庙里,阿俏刚躺下,突然想到什么,诈尸一样坐了起来。
合庄十尸案发生在清玉宗一行人回门之后的第三天,也就是近几日。
童尸傀潜入村庄,掏空了十位村民的脏腑,此事引得清玉宗人下山,但徐薇因伤闭关修养,并不在其中。
这么想着,她又跑偏。
鸿野之战,徐薇因血祭小紫薇阵而身患重疾,常年服药,身上一股药香。
难怪方才交谈时她总能闻到若有若无的香味,还以为仙人癖好非常,抹了脂粉。
“徐薇,徐十七……”
丐众皆已睡下,阿俏在心中默念徐薇的名字。
好容易穿书一遭,居然真遇见紫薇尊者,这辈子的运气恐怕都折这儿了。
但原著里徐薇这时候该在清玉宗闭关才对,怎么会这么早下山?
突然,有人叫她,“阿俏。”
抬头一看,是光叔。
阿俏纳闷,小声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爬起来,跟着光叔到庙外。
“光叔,怎么了?”
今晚月亮依旧很圆,夜风飒飒,空气里似乎有竹叶的清香。光叔仰头看向月夜,神色凝重,问:“徐薇仙长如何了?”
他竟然知道来者是徐薇。
阿俏一震,不动声色道:“仙长法术高强,用不着我们操心。”
光叔道:“鸿野一战,他身有重伤,不该留下。”
这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阿俏索性装傻,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想看清他到底在看些什么。
天上只有圆溜溜的月亮,还有几片乌漆漆的云,倒是屋檐底下挂着燕子窝。
前几天小木头在檐下吃馒头,天降黄金土,气得他要把窝掏了,没想到光叔大半夜闲着没事竟也要来掏鸟窝。
“光叔,你和我说这些干吗?”
光叔突然扭过头来,一把将阿俏抓住,神情激动,语气急促,道:“阿俏,你可想修仙?”
老头子失心疯,半夜发作,吓人吓鬼。
阿俏被吓得不轻,连忙把手抽出来,“光叔,你说什么呢?”
“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常人,”光叔眼冒精光,沧桑老脸因激动浮现回春般的颜色,越说越兴奋,“你身有灵府,天赋异禀,是修行可造之才!”
身有灵府瞧不出,天赋异禀倒可能是真。阿俏还记得自己一步三丈远的神技,光叔如此一说,她不免怀疑,难道自己真是修仙奇才?
“清玉宗虽已没落,当初也是钟鼎宗门,你若能入清玉,也算半步仙途。”
他又说了什么,阿俏没听清,无非是些嫁女儿一样的说辞。
她更好奇的是,自己是否真如老头子所言天资异常。
初来时她就确认过,自己并非魂穿,肩膀上的小花胎记还在。
身体没换,却又凭空多了个灵府,莫不是穿书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
“阿俏,你若愿意,我便将毕生所学传赠予你。”
主角光环!
阿俏竖起耳朵,抬头问:“真假?”
光叔一愣,没料到一提传承她反应得如此之快,“你愿意吗?”
阿俏纠结得想咬手指头,道:“要不你先让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我再考虑要不要答应。”
光叔霎时气得胡子直抖,然而拐杖丢了,他找不到趁手揍人的物件,只能憋得脸红脖子粗,骂道:“目无尊长!”
说罢一扭头,仰脑袋生闷气去了。
吵不过便拿年纪来压人,徐微快两百岁也没见他倚老卖老。
阿俏哼唧两声,修仙打打杀杀,稍有不慎小命难保,犯不着去随这趟大流。
她拍拍布衣袖子就要回去,“那你和仙长们说去吧。”
光叔气得直冒气。
回庙后顺带看了眼小木头,这小子正揪着一旁稍大点的孩子的衣角睡得香甜。
阿俏替他把被子掖好,掖完又忍不住掐着他熟睡的小脸蛋揉了两下,心道小屁孩真可爱,李坚要是能像他一样懂事听话该多好……
算了,穿书已定,必然回不去了。
她又没什么雄心壮志,只待在这个桃花源似的小村庄里留一辈子,似乎也不错。
一边的孩子是个生面孔,许是刚流落到合庄来的,小木头没头没脑,尚未学会警惕陌生人,还不知道名字就抱着人睡上了。
光叔还没回来。
阿俏嘀咕:“别是气坏了吧……”
嘀咕完她直身,老老实实地折回去,口中道:“光叔,别气啦。”
庙口,光叔正对着月亮惆怅,没想到阿俏又回来,扭头刚要开骂,就见她惨白着脸,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脸色一变。
阿俏走过去,语气如常,道:“光叔,昨晚我把您拐杖弄丢了,要不我带您去找找?”
“你这小妮子,”光叔在她示意之下把手递过去,“丢哪儿了?”
“好像丢路上了……”
手一握住,阿俏深吸一口气,紧接着拉起他,撒腿就跑!
仙长救命!有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