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莜,你这是什么意思?”梁国夫人不善地盯着她:“我是否给表哥侍疾,难不成还得看你的脸色?”说着,又开始对太后诉委屈:“姑姑,您看,这丫头仗着表哥宠她,都开始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幸而我还有姑姑疼我,否则,往后我在这宫里头只怕就要呆不下去了……”
“好了,莫闹了,你想给你表哥侍疾,依你就是了。”太后拍了拍梁国夫人的手,以示安抚,又对云莜冷冷道:“安排你什么时候侍奉皇上,你只需照做就是了,旁的不用你操心。皇帝虽倒下了,可哀家尚在,这宫里头轮不到你来做主!”
若是在昭睿帝与梁国夫人之中做选择,太后当然会选择自己的儿子。
可梁国夫人与云莜之间发生了冲突么,太后自然是向着自己的侄女儿。
她老人家心中自有一杆称,远近亲疏分得明明白白。若说这些年来,她儿子在她心中排第一,侄女梁国夫人就排第二,连她曾经的儿媳方皇后,在她心中的位置也越不过梁国夫人去。
往后云莜若是入宫为妃,仗着得昭睿帝喜爱便给梁国夫人脸色看,那可不行,得趁着这个机会给云莜提个醒。
云莜看着太后对梁国夫人理所当然的偏爱,没来由的,她心中忽的涌出一股子厌恶感来。
她竭力将这股子厌恶感压下,与太后据理力争道:“臣女并非要做太后娘娘的主,臣女这般提议,也是在为皇上考虑。梁国夫人愿意‘委曲求全’为皇上侍疾,皇上醒来后却不一定愿意见到她。若是心情不好耽搁了皇上养病,难道就是太后娘娘愿意看到的吗?”
“这……”提到昭睿帝,太后果然迟疑了。
这时,梁国夫人忽然抱住太后的一条手臂撒娇道:“姑姑,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纵使……纵使我当初与表哥之间有些不痛快,也早已过去了,表哥又不是那等斤斤计较的人。这回,趁着表哥生病,我好生照顾表哥一回,正好可以修复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好让表哥知道自家人的好。不知云家这丫头怀的什么心思,一直想方设法地阻挠我亲近表哥。”
“好了,别争了。你们就一人为皇帝侍半日疾吧,上半日阿蕊你来,下半日就云丫头来。”太后一锤定音。
云莜见太后对她那侄女的话深信不疑,未看到她身上的反常之处,嘴角弧度不由下垂。
她有种预感,侍疾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平了。
接下来的发展果然不出云莜所料,梁国夫人实际上不大会照顾人,第一回给昭睿帝喂汤药时,将那汤药洒在了昭睿帝的衣襟上。自此之后,在她负责照顾昭睿帝的时间段,坤泽宫所有的太监宫女们都是如临大敌,严阵以待,随时准备上前补救。
在与云莜“交接班”时,梁国夫人也是颇为针对云莜,时不时便说些阴阳怪气的话来膈应人,或是故意把昭睿帝的寝殿弄得一团糟,等云莜来了,不得不花费额外的时间来为梁国夫人善后。
云莜当然可以与梁国夫人置气不管,逼梁国夫人自己将被她弄乱的东西收拾好,只是,她不忍心让昭睿帝在这般糟糕的环境之中调养。
“这些日子,梁国夫人来为皇上侍疾之时,可曾有什么异动?”云莜看着站在一旁的郝公公。
“回小姐话,不曾。奴才按照小姐的嘱咐,每回梁国夫人来为皇上侍疾之时,就站在一旁候着,确保梁国夫人没有搞小动作的机会。迄今为止,梁国夫人除了瞎折腾之外,还未曾做过对皇上不利之事。”
说实在的,郝公公这会子倒宁愿梁国夫人搞些小动作出来,好名正言顺地把梁国夫人给踢走,而不是让她继续留在坤泽宫膈应人。他们每日要侍候好陷入昏迷的昭睿帝,已是十分辛苦了,还要增加许多额外的工作,应付梁国夫人,更是心累。
“罢了,继续好生盯着她吧,莫要放松警惕。”
兴许梁国夫人刻意搞出这些动静来,只是为了牵制他们的注意力,好掩盖她真正的目的。
云莜看着依旧躺在榻上无知无觉的昭睿帝,取来一方干净的帕子浸入水中,为昭睿帝仔细擦去了面上的汗渍与污垢,而后低声道:“你倒是睡得安稳,仿佛万事都与你不相干似的。你瞧瞧,往日那般惧怕你的梁国夫人,如今都敢在你跟前撒野了,你若是再不醒来,只怕她就要爬到你头上去了。这些日子,她仗着太后娘娘宠信,可没少给我添堵。”
不知是哪句话起了效果,昭睿帝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
云莜见状,十分欣喜,又在昭睿帝跟前絮絮叨叨说了好些梁国夫人的不是,意图进一步刺激昭睿帝。
她本不是一个喜欢告状的人,在昭睿帝醒着的时候,她是决计做不来背后告状这等事的。
但眼下昭睿帝正昏睡着,又在云莜偶尔出言抱怨梁国夫人的时候做出了回应,云莜自然越说越来劲儿。
而后,她的手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攥得紧紧的。紧到云莜都一度怀疑昭睿帝是不是在装睡。毕竟,一个陷入昏迷的人,哪儿那么大的力道?
云莜试图挣开昭睿帝的手,此时两人的距离已靠得很近,她稍一抬头,便感觉自己撞上了一片柔软,顿时整个人一僵。
而后,一张脸迅速红了起来,那红晕从瓷白的脸颊蔓延到了脖子根。
这一幕,恰好让梁国夫人瞧见了。
梁国夫人眼神闪了闪,转头就去万寿宫跟太后告起了状。
本以为云莜如此不安分,趁着昭睿帝昏迷期间意图勾引昭睿帝会招致太后的反感,让太后亲自下旨将云莜远远调开,谁知,太后只是略略皱了皱眉:“随她去吧。”
这反应可不大寻常啊。
难不成,太后是真想撮合云莜与昭睿帝?那可就有意思了。
也不知,等宸王知道了这一切,会是什么反应。
梁国夫人抬手摸了摸自己腕上一串新得的手链,准备去给昭睿帝侍疾。
这手链据说是本朝丝绸之路中断前,从海外运来的舶来品。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的,瞧着比寻常宝石亮丽许多,在阳光下,折射着璀璨的光芒。
然而,若是有心人仔细将她腕子上的手链端详一番,便可发现,这手链上的其中一颗珠子比其他珠子略小了一些,似是被什么磨过一般。
当云莜看到梁国夫人在给昭睿帝喂药之时,轻轻拨弄着腕子上的手链,而后,有零星的粉末落入那药碗之中。云莜顿时变了脸色,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那碗药夺了过来:“你这是在做什么?”
若是她没看错,梁国夫人所戴的这串手链,是以金刚石串成的。
如果云莜不是穿来的,恐怕会以为方才那一幕只是一个巧合。
但,正是因为云莜知道金刚石粉曾被有心人当做慢性-毒-药拿来害人,所以才会勃然变色。
金刚石本无毒,将其碾成粉末加入食物之中让人服下,长此以往,粉末黏在胃壁上,会使人得胃穿肠①,对此一无所知的人,便是死了,恐怕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①参考百度资料。
文艺复兴时期,用金刚石粉末制成的慢性毒药曾流行在意大利豪门之间。当人服食下金刚石粉末后,金刚石粉末会粘在胃壁上,在长期的摩擦中,会让人得胃溃疡,不及时治疗会死于胃出血,是种难以让人提防的慢性毒剂。
有毒的东西梁国夫人也不可能轻易带进宫来,还是用表面上没毒的东西来害人比较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