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蔬菜都是自家种的,不要钱,李氏干脆淘了大米,一点杂粮都没掺,热乎乎地煮了一锅大米饭,待到水气收了,又切了几个冬日里囤的红薯进去。
林初初虽说打下手,但李氏手快,不一会就弄了盘青椒炒蛋,眼看就要将她辛苦洗的花生加沙子炒制了,林初初赶紧伸手拦住。
“煮,水煮着吃!”
“煮花生?”李氏睁大眼睛,水煮花生也不难吃,只是不香不脆,大抵滋味是不如爆炒的香的。
林初初却自有主张。盐卤花生,下酒好菜,怎会不好吃?而且,万一她的泉水有用,这卤子滋味肯定更绝。
她拿过厨刀,用刀背逐个将花生拍打一遍。起先还有些生疏,到后面却也自如了。
只是厨刀略重,手腕有些酸。
还是没锻炼到家啊。林初初暗恼一声,却不好叫李氏看见,不然这花生今天可就做不了了。
花生、井水、加点盐巴,随手丢几个家里找得到的大料,盖上锅盖,完工!
这,能好吃吗?李氏搓搓手,不忍打击女儿的积极性,只得闷头烧起了火。
“娘,火小点,慢慢炖一下,味道才能进去。”
林初初说的有模有样,李氏抬起头,到底忍不住问了一声:“你确定?”
“确定,越是好的食材越是要简单烹制,吃就吃个原汁原味嘛!”看着对方依旧犹豫的目光,她又加了一句,“书上是这么说的。”
这话一出,李氏什么疑问都没有了。
她的初初可不同于一般女子,那是识文断字的,难怪她一个侯门小姐,会捣鼓这些独特的吃食。
李氏定定心,盖了盖火慢慢炖煮着。
说来也怪,明明看见初初没加什么东西,那锅里的味却似乎真的有股不同寻常的香,越到后面,这小小的厨房里已满是盐卤香味。
不知道炖煮了多久,李氏已经整个沉浸在这香味中,口中也不由自主地咽了好几口口水。
只是见林初初还是专注地盯着锅,没有起锅的意思,她也不好意思开口,只能忍着不动声色。
不知过了多久,林权突然洗了手进来:“煮啥了,味道这么香!”
林初初这才估摸着时间,掀开了锅盖。
“盐水花生。”她吹开水蒸气,成了!
只见锅子里,卤水基本已经耗干,大料浸润下,褐色的花生色泽诱人,另人食指大动。
林权见状,忍不住伸出手去,捻了一颗放嘴里。
花生壳滚烫,他却舍不得吐出口。
稍稍停了会,只觉淡淡的咸味包裹着花生的清甜,唇齿咀嚼间爆出鲜美的汁水……
他一口咽下,模糊不清道:“好吃,好吃!”
李氏见状也从灶下起身,拍拍身上的烟火,直接从锅里拈了一颗。她手上茧子没有林权厚,换了一下手还是烫,干脆抿进嘴里。
“鲜,鲜,好吃,是好吃!”她模糊不清道。
林初初也尝了一颗,的确味道不错。她对自己的手艺有数,这花生有如此味道,想来还是泉水的作用。
她打定主意,决定以后每日的泉水若无他用就滴在自家井水里好了。
日头不早了,李氏赶紧盛饭盛菜,至于那花生更是连一滴卤子都不剩全舀进碗里。
不想三人刚围着饭桌入了座,院子外面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这里,是林权林掌柜家吗?”
稀奇了,自己怎么成了掌柜的了?
林权放下筷子,一脸纳闷的走出屋。
院门外,一身粗衫的谢承礼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右侧一颗小小的虎牙若隐若现:“叔,您就是林权林掌柜的吧?”
他长得讨喜,嘴巴又甜,林权不由自主地就眯起了眼睛:“哎呀,我是叫林权,但可不是什么掌柜的。小伙子,你有什么事吗?”
谢承礼拱了拱手,顺着他的话道:“叔,是这样的,我家掌柜的是鸿运楼的陈老板,他觉得你家的菜真心好,要我来跟您谈个长期合作。”
“长,长期合作?”林权有点懵,随即便是满腔的高兴。正愁往后不好去集市卖菜,若是给城里最大的鸿运楼送菜,这往后的路子不就不愁了吗?
谢承礼看出他的兴奋,又是一笑:“叔,走了许久有点累,能先跟您讨杯水喝吗?”
林权这才想起什么:“对对对,还没用饭吧,正好,来来来,家里坐……孩他娘,赶紧的,给添付碗筷!”
林初初看着少年只略作羞涩的一笑,就毫不客气地跟在林权身后,走进屋来,然后,坐在了她的对面。
“谢谢婶,那我就打扰了!”他眯着眼睛,脸上却一点也没有打扰别人后的自觉。
“不碍事不碍事。”话是这么说,到底来了客人,李氏赶紧下厨再去加炒一个菜。
林初初微微皱眉。
谢承礼却已经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递给林权:“这是我们掌柜的草拟的书契,上面各项条款,叔您看看可否?”
“书,书契都带来了?”林权愣了一愣,接过东西,见到落款的确是鸿运楼的刻印,这是各家独有且受官府保护的,做不得假。
他原以为谢承礼只是来打前站的,就算有什么合作总要再议再论,哪承想陈管事竟对自家菜如此满意,书契都拟好了,一时高兴的直搓手:“这,这也太客气了。”
书契倒也正常,价钱合理公道,条目也不苛刻。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为了保证品质,约定要让眼前的人一起在林家帮佣种菜,保证品质。
林权左看右看看也不出书契有什么问题,但直觉上有些觉得太过好运,下意识就递给了林初初,让她也看一看。
“对了,不知小兄弟你怎么称呼?”林权匀了一点花生给他,便与之寒暄道。
“谢承礼,您叫我承礼就行。”他拈了一颗花生放在嘴里,眉梢不受控制地一跳。
这名字仿佛有些耳熟,林初初扫着书契,却没有细究,这天下凑巧的事情太多,譬如自己被抱错,但两家都是姓林,一个耳熟的名字也不算稀奇。
她看了书契,确定对方倒真的是有合作意向,且也不限说以后菜不能卖给别人,只鸿运楼有优先竞价权,怎么说都是诚意满满了。
左右被集市上刘流的事惊吓到了,借着鸿运楼躲一躲也好。毕竟鸿运楼是京城里最大的酒楼,达官显贵流连忘返,就算林晚晚想借着忠勇侯府的名头做文章,也要卖其他人几分面子。
自家的菜如今氤氲了泉水,滋味只会绝无仅有的好,届时在鸿运楼立下名头,赚了本金,慢慢发家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那边非要安插一个人来家里,多少还是对林家不信任的。
更让她不得不提防的是,林晚晚应是重生的,虽不知究竟为何,但她的确对自己敌意深重,也一点都不顾多年抚育之恩,难保会提前布谋设计林家。
若是眼前的人,就是林晚晚特意找来安插的呢?对方只要趁自己不注意,背地里做些文章,让自己的菜出了问题,到时候恐怕有嘴也说不清。
林初初尚在深思,谢承礼却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眯起眼睛,坦率道:“叔,其实不怕你笑话,这差事原本轮不到我。只是我家旁系的长辈在大将军府做工,见不得我游手好闲,这才出头帮我求了掌柜的。”
“大将军府?是,是镇远将军府?”林权张大了嘴巴。
大周只有一位将军能被成为大将军,就是一门三将的谢府。如今的大将军谢昭以及女将秦绡还在镇守边关,家中是老将军的遗孀戚老太君当家主事。
谢家忠义,举国皆知,不会,也不敢有人敢冒充是谢家的人。
林初初点点头,既然他家长辈是镇远将军府的,即使只是打杂的,但能在那边做事,谢承礼的人品自然也是可靠的。
见她脸色稍缓,谢承礼眯了眯眼睛,又道:“你们放心好了,鸿运楼幕后的东家是睿王府,在京城里,恐怕还不会有人不卖睿王府面子,签了这书契,对你们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鸿运楼竟然是睿王府的产业?林初初一愣,若真是如此,那林家有了这条路子,倒也真的无需担心再有什么明面上的幺蛾子了。
毕竟睿王是当今圣上的胞弟,身份尊贵毋庸置疑。
她皱皱眉头,试探地问道:“那你可知,秦轩?”
谢承礼来时早就打好腹稿,对一切可能的问题早有了应对,此刻便是头也不抬道:“你说小王爷啊?害,其实要说你们还得感谢他,正是他尝了林叔的菜,才拍板决定要合作的。他发话谁敢不从,不然你当这书契是儿戏,我随随便便就能带了出来?”
林初初颔首。她是知道秦轩的,那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谢承礼既然能找到这里,肯定秦轩也知道了自己跟忠勇侯府的事情。这番运作,怕是故意想挑挑事,看侯府那边知道了会怎么做。
她秀眉轻挑,罢了,左右家里如今境况,签了这书契也不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