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淅淅沥沥的下了半日,午后便停了下来,及至傍晚时分,天边霞染满天。
贾琏是踩着晚霞回府的,他才刚刚一下马车,府里的下人们便齐齐向他讨喜。
贾琏满腹疑惑,谁知,还不等他开口呢,门房上的婆子便嘴快的告诉了他缘由。
“琏大爷读书争气,琏大爷的孩子也是个懂事的,冬日里出生,都在猫冬呢,琏大奶奶坐月子最好不过了,到时候一家子都在一起逗孩子,那日子别提多有趣儿……”
听到婆子的话,贾琏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幸运之神再次光顾,他这是要做父亲了?
一想到王熙凤肚子里有个属于他们的孩子,他立即将手里拿的文房四宝交给了兴儿,拔腿就朝春喜堂跑去。
直到贾琏一股脑转过照壁,身后才传来婆子含笑的声音。
“琏大爷您慢些……”
贾琏哪顾得了婆子们的叮嘱,一鼓作气径直跑回了春喜堂,没瞧见王熙凤,心里愈发没底。
贾琏慌张的拦住一个路过的丫鬟,焦躁的问道:“奶奶人呢?”
“回爷的话,奶奶在内室里,二姑娘和平儿姐姐正陪在陪着奶奶说话。”
贾琏急忙忙往内室而去,徒留回话的丫鬟摸不着头脑。
内室里,王熙凤不知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爽朗的笑声贾琏尚未走近便听得一清二楚。
外间的丫鬟们见到贾琏,齐齐行礼问安,内室的笑声戛然而止。
下一刻,平儿和迎春便识趣的退了出来,正好遇上往里走的贾琏。
“大哥今儿科考累了一日,我便不叨扰了,明儿再来陪嫂嫂说话。”
贾琏这会子一肚子的话想跟王熙凤说,匆忙点了点头,示意平儿亲自送迎春回去,自个儿提步就进了内室。
王熙凤此刻正倚在金丝绣石榴迎枕上,遥遥瞧见贾琏脸上的慌乱神色,便掩唇笑了。
“怎么这样急匆匆的?考了一日,已然累极,怎就等不得这一时三刻了?”
此刻已是掌灯时分,烛光下的王熙凤满脸皆是笑容,见贾琏还愣怔在原地,不由朝他招了招手。
“这样着急跑回来,怎么净顾着发呆?”
此刻贾琏心里像是突然被什么塞得涨涨的,他张了张口,到底还是没有将话说出口,下意识的便往跋步床边走。
贾琏脚下的步伐不曾停歇过,可眼睛却一直看着王熙凤不曾挪动分毫。
“我听门房的婆子说……听她们说,你有了身孕?”
到底还是问出口了,贾琏满脸期待的看着王熙凤,双眼不由带了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担忧。
贾琏的反应王熙凤都看在眼里,这个孩子他们夫妇盼了许久,如今终于盼来了,王熙凤自然喜不自胜。
“府医说两个多月了,约莫今岁入冬后,咱们就要做爹娘了……琏哥哥,你开不开心?”
贾琏下意识就伸手揽王熙凤入怀,下巴摩挲着王熙凤柔顺的发丝,连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温柔了几分。
“我自然是开心的,我只是担心你年纪小……”
贾琏的话还没说完,唇上就被一根柔软的手指堵住了。
“我可不小了,多少人刚成亲就有了身孕呢。”
王熙凤从贾琏怀里仰起头,一双丹凤眼满含欢喜的看着他,柔声开口。
“琏哥哥你放心,你如今要读书,我自个儿会好好照顾自个儿的,况且还有平儿她们也会好好照顾我的,你不用担心我。”
听着王熙凤说的话,贾琏心疼的难受,只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在怀孕生子这样重要的时候,偏偏自己没有时间来好好陪一陪她。
“再说了,你只是读书,又不是离开家中外出求学,咱们日日都能见着呢,怕什么?”
王熙凤越是宽慰贾琏,贾琏心里越是自责难受。
一想到孩子都要出生了,可是他这个当爹的如今既无功名在身,也无营生傍身,心里愈发不是滋味儿。
贾琏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出口的。
“多谢凤妹妹体恤我,只是一想到咱们的孩子都要出生了,可我至今一无功名,二无傍身营生在身,若非母亲留给我的东西,我连妻子和孩子都无法养活,心里甚是过意不去……”
关键是原主母亲崔氏的嫁妆并不是贾琏自己打理的,还是三婶夏氏帮着打理。
且夏氏知晓贾琏不擅这些,这么多年来崔氏的嫁妆所得的银子夏氏要么给他放在钱庄里吃息钱,要么投进了铺子里头,年底再给他账本和分红,虽说贾琏不缺银子,但自个儿却从未在这些事费过心神。
“凤妹妹,去岁我已将母亲留给我的庄子铺子田产地契都给了你,去岁的账本和分红的银子也都给了你,其余的还在三婶的钱庄和铺子里,回头这些我跟三婶算清楚后也都给你管着罢。”
当初王熙凤就不同意接手婆母留给贾琏的东西,可贾琏一意孤行的推给了她,她只得暂为保管。
这会儿又听贾琏说要将投在夏氏钱庄和铺子的银子清算回来给自己,王熙凤立即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你这是做什么呢?咱们家又不缺银子,那些既然投在三婶那儿,就继续投着吧,每年咱们分红和吃息都有不少呢,我如今怀有身孕,你怎么还想着将这个收回来让我劳神劳心了?”
想起王夫人屡次跟自己提及手中银钱不宽裕,王熙凤再度提醒贾琏。
“咱们府上,如今只老祖宗和你我不缺银子使,旁人可就不一定了,你不记得元宵时节,二太太在老夫人面前哭穷的事儿了么?”
王熙凤下意识的就要坐直身子,却被贾琏按在怀里牢牢抱着,但这不妨碍他们两个说话。
“若是你如今跟三婶要银子,咱们手里平白多出一大笔银子,按照二太太的性子,这银子咱们能捂得热?若真借给了她,回头咱们能收得回来么?”
想到三婶夏氏那一手钱生钱的好本事,王熙凤艳羡不已。
“倘若我也能像三婶那样会做生意该有多好……”
不只是王熙凤羡慕,贾琏何尝不羡慕呢?
可他身为男子,又是荣国府的嫡子,在这个时代读书才是最好的出路。
至于做生意,他想过,但他知晓自己并不是那块料,还是决定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深耕才能走得更远。
“你只看到了三婶做生意赚银子,可你没瞧见三婶有多忙,也亏得珊瑚她们帮衬,三婶才能轻松些,待我考取功名,你就不必再为这些事发愁了……”
“你这话说的,仿佛等你考取功名,咱们便不用吃饭花销一般。”
因着王熙凤有了身孕,这几日春喜堂来贺喜的人一波一波的,贾琏自是无法再专心复习,索性便放下书本,一连陪着王熙凤好几日。
第二场放榜的那日,贾琏依旧没有去看榜,只在家中陪着王熙凤逛园子。
夫妇二人正在凉亭里歇脚呢,远远就听见了兴儿欢喜的声音。
“爷,放榜了,您又是案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