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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所以才迟了。

东宫的辇车到达的时候,前面一行车马刚刚停下,江衍远远的就看见了,有些好奇,他从来没在皇宫里见过这么多的车和马,是那些官员们到了吗?不过按例,官员是不准把车架停在承天殿前的。那,是皇室勋贵?

江衍下了马车,正巧前面一行人也陆陆续续的下来,等走近了,江衍一看,出乎意料,这些人差不多有百十来个,都是护卫,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盔甲,骑在一色的黑马上,看上去又英俊又彪悍。

中间最大的马车也是最华丽的,江衍甚至都没在王都见过这种式样的马车,四面极高,通体雪白,上面刻着金色的纹路,两面有窗,可以开合,帘子极为精美,绣着大片大片的繁复的花纹,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里面。

一只白皙的手伸了出来,掀开帘子,也许是久居上位,这人的动作不紧不慢,更添威仪。

江衍看了一眼天色,立刻决定放弃自己的好奇心,转头向承天殿走去。

伸出帘子的手僵了僵,一道低沉的男声仿佛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他走了,这就走了?”

立在马车边的护卫长诚实的回答了他:“回少爷,人走了,真走了。”

“……”

江衍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气氛的不对,一向不对付的秦王和瑞王居然站在了一起,看上去好得就像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而裴越一脸的阴沉,自家舅舅的脸色貌似也有些不对劲的样子。

江衍看到了顾栖,他站在秦王身后不远处的地方,他的几个叔叔个个都很显眼,偏偏他站在那里,没有一个人能忽视他。他对着顾栖点了一下头,顾栖仿佛是怔了怔,也对他点了点头。

没有新君主持迁移灵柩,江衍想大概是由二叔或者皇室中德高望重的族老中的一位来接手这件事,但是他想错了,根本没有人动,大家都看向他来的方向,好像在等什么人。

江衍想了想,假装没看到裴越和秦王向他招手,和几个皇孙站在了一处。

他的年纪不算大也不算小,和几个半大孩子站在一处刚刚好,他没看到自家姐姐,但是想想这里来了这么多外男,不方便也是有的,这里几乎没有女眷,唯一个几个还是上了年纪的老王妃,反正一会儿去宗庙,肯定能见到了。

灵柩就停在承天殿中央,却没有一个人动,承天殿里的气氛有些怪异,江衍挺好奇,拉了拉和他关系还算不错的瑞王世子:“怎么了,要等什么人吗?是叔公们有谁没到?”

瑞王世子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我听父王说,好像确实是要等人,但是等什么人,我就不知道了。”

江衍被勾起好奇心,也跟着众人朝门口的方向看去。

没让他们等多久,承天殿外忽然出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那人缓缓抬脚进入,身后跟着五六个黑甲护卫,没卖关子也没故弄玄虚,就这么十分随意的走了进来。

这人一身墨发蓝衣,修眉凤眼菱唇,正是十分标准的江家人长相,他走进来,看到大殿中央的灵柩,仿佛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不过他的脚步没断。

江衍眨了眨眼睛,他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上虞江家江玄婴,特来吊唁堂叔。”青年说着,给灵柩敬了三炷香。

秦王上前,太子去世,他就是元初帝长子,这时候自然由他说话,却不料他还没说话,江玄婴就道:“为何不见新君?宸王失踪了,难道偌大一个皇室就找不出一个继位的人了?”

这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宸王失踪?宸王怎么会失踪?为什么失踪?为什么他们都不知道这个消息?

无数的目光朝裴家父子看去,这下不光裴越的脸色难看起来,就连裴老爷子都需要深呼气了,裴越不是没想过事情被拆穿,但是被拆穿的时机还是很重要的,这会儿大庭广众,所有人都听见了,他想做任何动作都要暴露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江玄婴似乎一点也没看到别人又惊又疑的目光,继续说道:“没有新君带领,堂叔是进不了宗庙的,安放他的灵位需要下一代君王的手印。”

他没有说什么国不可一日无君,因为即使是现在,各地还在自己运转,一时半刻的,有没有皇帝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众人都懂这个道理,所以被要求等待十天等到宸王回来的人也没说什么,但是现在他们听到了什么?宸王他,失踪了?

在漠北那种地方,失踪早就已经和死亡画上了等号。一个早就失踪了的人,他们还要再等下去吗?

真没人怀疑江玄婴带来的是假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朕的话也没说完》

江衍:朕喜欢猫!

奸臣甲:喵!

江衍:朕喜欢狗!

奸臣乙:汪!

江衍:朕喜欢你!还有你!

奸臣丙:喵……汪……【倒地不起】

奸臣丁:嘎【紧急抢救中】

江衍:朕喜欢你们的叫声!

第19章明日登基

六叔他,失踪了?

江衍不敢置信,他可能是在场唯一一个怀疑江玄婴的人了,这人他从来没见过,忽然冒出来,自称江家人,在皇祖父的入殓仪式上说六叔失踪,又说必须有新君才能下葬,明显是想在皇位归属上插一脚,这人既然是为了帮某个人得到皇位而来,会不会假报消息?

瑞王世子小声的说:“看来父王说的要等的人就是他了,不过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江衍不说话,只是对瑞王世子笑了笑,他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胃沉沉的,有种快要发生不好的事情的预感,如果不是瑞王世子握住了他的手,他几乎控制不住想要掉头就跑的冲动。

“衍弟?你没事吧?你的脸色不太好。”瑞王世子关心的问。

“我……”

大殿正中,江玄婴脸色一冷,看向众人:“如今这境况,我江家也就自作主张一回,定下新君人选,不知各位可有异议?”

裴越当即就要站出来,却被裴老爷子狠狠按住,对这种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隐世大族来说,改变天下时局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英雄造时势,人家一代少主就能成为大显开国之君,谁知道他们还能做到什么地步?

裴越是被按住了,大臣们就不乐意了,本来嘛,没有了宸王,自己家的主子或者看好的王爷就多了很大一部分胜算,结果这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臭小子却说,要代他们决定新君人选?就算你是太宗本家人又怎么样?太宗都死了多少年了?脸也忒大!

一个中年官员走了出来,义正辞严:“皇室早就与你上虞江家分宗,新君人选何等重要?黄口小儿大言不惭!”

这话实在是很多大臣们的心声,他们虽然知道江家是大族,但是了解总归不如皇室和几家开国元勋深刻,还有一些年轻点的官员,基本上对上虞江家只有个太宗本家的概念,当即又有好几个人站了出来。

“对!就是,新君之事当由朝议,怎么能由你一个外人决定?”

“我看秦王殿下居贤居长,合当继位,还有什么决定不决定的?”

“若论贤能,自然当是……”

江玄婴凤眼微眯,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然后冷笑一声:“御史李立显,纵子行凶,杀害民女十三数,至今逍遥法外。工部侍郎孙连顺,私藏皇家之物一百六十五件,贪污款项数条,达三十万两白银。大理寺卿方严,为官二十年,收案犯贿赂万余次,私放死囚四百一十二人,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杨程,三品官员按律至多置一妻两妾,不知道你那五个如花似玉的干女儿,她们生的孩子,为什么要管你叫爹?这辈分,是不是差了点?”

他转向最开始站出来的那个中年官员:“太傅向大人,你这些年倒是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可你还记得当年,你是怎么从堂侄手里夺走的监生名额?那一家,我记得是孤儿寡母吧?铁面无私……呵,你也配?”

没人说话了,这人的杀伤力范围太广,本身就有问题的也就罢了,像向大人那样的,兢兢业业那么多年,就为个清白名声,结果还是让人把老账都翻出来了,回去可能都要上吊了。

这哪里是ru臭未干的黄口小儿,这人太坏了,这简直就是嘴上抹了毒的老鹰,一口叼走你一块肉还不算,还要伤口烂开,变成血水。

几个出头的官员脸色惨白,可以想见,今日之后,只怕他们一个都没了活路,没出头的官员在心里暗自庆幸,当官久了,谁没干过几场亏心事、江玄婴转过身,抬手抚了一下元初帝的灵柩,对秦王说道:“你和你那几个兄弟,都不是好人选,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吧?”

秦王黑沉沉的眼睛死死的看着他,良久,点了一下头。

江玄婴笑了,目光落到站在边角处的几位皇孙身上,慢悠悠的说道:“可能诸位还不知道我江家的规矩,江家重血统,历来长子继位,嫡孙承袭,无可改。”

皇室自然也重长子嫡孙,每一代的太子都是嫡长子,只是这一代出了些差错,太子早逝,自然也就轮不到……等等!太子有儿子!嫡孙!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江衍的身上,不可置信的,惊讶的,怀疑的,无数道目光把江衍包围,他后退了一步。

几乎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种……别扭。

暴露在众人目光中的少年和太子生得无比相似,面容极为俊秀,甚至十分吸引人,偏偏众人看惯了太子嚣张至极的模样,再看甚至算得上乖巧的江衍,所有人都感到了消化不良。

乖巧的……太子?

江衍被看得心慌意乱,他在深宫中度过了许多年,极少见人,对于这些明里暗里的打量十分的不适应,即使习惯了被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也不代表他能习惯成为众人的焦点,这,这简直太奇怪了!

江衍看向大殿正中的江玄婴,希望他刚才的话是在开玩笑,他怎么可能继承皇位呢?他根本连这些人的目光都承受不住!

“够了!”裴越不再顾忌自家父亲,一个箭步上前,把江衍护在身后,冷冷的扫视一圈,把那些明里暗里打量的目光一个一个的瞪回去,他握住了江衍冰凉的手。

裴越盯着江玄婴,开口道:“皇位有能者居之,你盯着一个孩子做什么?还是你们江家,有什么企图?”

江玄婴笑了,正要开口,就听裴越冷冷说道:“裴越从军十年,自问没做过一件亏心事,堂堂正正,不怕你那些暗地里的小把戏!”

江玄婴嘴角上扬,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裴越握着江衍的手上,他的笑立刻就收敛了,眉眼也带上了几分被冒犯的不悦之色。

“裴将军确实堂堂正正,我只是有个小问题,我看您带来的那些漠北军的分布很有意思,您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排的?”

裴越不怕在众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心思,王都已经被他完全控制住,选个新君易如反掌,哪怕被人说成奸佞又怎么样?他看向众人,目光森冷。

江玄婴说道:“也许,镇国侯能回答晚辈的问题?”

裴老爷子狠狠跺脚:“不孝子!还不回来!这是你能参与的吗?”

裴越不动,他把江衍护在身后,说道:“自古皇位父子相承,没了太子,还有几位王爷,你为何偏偏盯准了皇孙不放?”

江玄婴的笑容轻佻,他似乎一点也没看到裴越的脸色。

“我江家,最重血统,何况我看小殿下龙章凤姿,秀色夺人,日后必定是人中龙凤,一代明君。”

裴越脸黑了,正待说话,就听江玄婴仿佛是感叹似的说了那么一句:“太子堂兄是看不到了,不过我觉得,他也是希望能由自己的血脉坐上皇位的吧?”

裴越怔住,就是这么一个愣神的时间,他已经被裴老爷子拉回了原地,只剩下江衍,一脸茫然的站在那里,单薄的身形看上去风一吹就能吹倒。

江玄婴露出笑容来,他竟然绕过了灵柩,走上了承天殿的御阶,取下玉玺,一步一步向江衍走去。

瑞王世子承受不住这么多人的注视,悄悄的放开了手,往旁边挪了挪。

随着江玄婴的一步步逼近,江衍一步步的后退,在众人的注视下,这几乎是有些滑稽的一幕。

最终,退无可退,江衍的后背抵上了龙纹柱,江玄婴对他笑了笑,目光肆意的在他苍白的脸上划过,然后他一字一顿的说道:“登基吧,陛下。”

江衍说不出话来,他看着江玄婴就像在看一个可怕的洪水猛兽,他手里的也不是让无数凤子龙孙趋之若鹜的玉玺了,而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江衍看向裴越,裴越被按住,他一双眼珠子都瞪红了,死死的盯着江玄婴,他又看向承诺过会帮他的秦王,秦王移开了视线。

江衍收回视线,正对江玄婴那锋芒毕露的眸子。

这一刻,他的耳边忽然变得无比的安静,他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四面八方传来的那些人的心声他也听不见了,仿佛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他的眼前只剩下这一个人,一方玉玺,这个人轻佻又随意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