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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让他走遍世界;他出现,我欢迎;他消失,我也从没有骂他。从小到大,不要说我,连大哥都没有骂过他一次。”

出云冷笑:“放任,难道不是漠视的一种?”

方经婵忽然银铃般笑了起来,掩着口说:“出云,我一直以为你很薄情。不料你这么多情,而且爱打抱不平。”

“经世和你谈过我?”出云起了疑心:“你是否已经和他取得联系?经婵,我很担心,请不要瞒着我。”

“我何必瞒你?经世暂时没有消息,不过他一定会来回来。”经婵道歉:“其实薄情和多情之间,真是只有一线之差。”她叹气,问:“你觉得我伤害了经世?”

“作为姐姐,至少应该尽责任让他快乐。”

“怎么让他快乐?经世讨厌旁人进入方家。他嫉妒受大哥赏识的人,憎恨所有接近我的人。小时候,为了他莫名其妙的占有欲,我甚至不敢随便对人微笑。长大了,我无法为他牺牲至此,只好让他伤心。”

“经世喜欢你,他是小孩心性,不愿意他人分享属于他的爱。”

方经婵轻轻叹气:“你不熟悉经世,小孩做的事,往往出人意料的可怕。”

出云猛然抽一口气。

在方经婵心目中,深爱她的经世竟然如此可怕。

苦苦压抑的经世,何等悲哀。

“但他不会伤害你,他只会为你觉得委屈,为你心疼。婚礼当日,他哭着说你不爱苏明,他甚至不能为你祝福。”

方经婵眼眉跳了一下,小心地问:“经世和你说了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或你怀疑经世破坏你的声誉,要害你?他不过是爱你。”出云有点莫名的愤怒:“经婵,你太无情。”

“出云,你对方家人了解多少?贸然指责,有失妥当。”方经婵反应冷淡:“我从来不认为经世会害我。我是他姐姐,他纵然伤心失望,也不会对家人报复。”

末了,方经婵冷冷说:“出云,莫说我不提醒你,不要靠近经世。方家家训,得不到的东西,必要毁去。”

“他要的东西,我已经决定给他。”出云冲口而出。

方经婵呆了,深深望出云一眼:“你好自为之。”

“多谢关心。”

两人终于不欢而散。

出云为经世不值,他深爱的人,竟然如此不值得深爱。

空有一张绝美面孔和一身无人可比的高雅气质,却无心。

出云还是住在原来的房间。

管家为他开了门,说:“这房间是三少爷早就吩咐了不许给其他人的,专门留给曹先生。对了,上次曹先生走得匆忙,留下的一件衬衣,我们已经清洗干净放在房里。”

“谢谢。”出云再次感动。

经世的用心良苦,令他惭愧。

窗外还是好美一片海景。

加勒比海,潮声入耳。

出云苦笑。

他做了什么承诺?

“他要的东西,我已经决定给他。”出云对方经婵如是说。

那么,锦辉又如何?

曹出云的爱,要给新人。旧人又如何?

正看海看得入神,电话响了。

出云接起,听见一把熟悉的声音。

“出云,你来了。”

淡淡一句,让出云感动至无以复加的地步。

仿佛大海另一端,已经有人等候千万年,不过为了说一句:出云,你来了。

出云忽然哽咽:“经世,你在哪里?”

“这里,我一直在这里。”

刹那,心有灵犀般,忆起第一次和经世接吻的地点。

“不要离开,我立即到。”

匆匆挂了电话,出云飞奔而去。

酒吧内轻柔音乐流水一般轻泻,只有一个寂寞的客人。

出云推开酒吧的门,第一眼就见到经世的背影。

“经世。”他走近,把手放在经世的肩上。

经世回头,对他微笑:“出云,你来了。”他递上一杯酒。“尝一下,最新杰作,名叫――谁都不爱我。”

浓浓的心疼。

出云默默接过酒杯。

经世轻轻说:“你的故事,比我的故事美丽。我身在一个神秘的富贵家族,天生不缺任何东西,除了爱。”

出云用心倾听。

“小时候我无机会多见父母,身边只有机械人一般的仆人保镖。父母去世后,我惊觉,原来世界上我只有两个亲人,大哥和二姐。若失去他们,我会一无所有,所以,我竭尽全力爱他们,驱逐外来者。”经世苦笑:“结果把自己驱逐出他们的世界。”

出云唏嘘。

经世说:“大哥第一个远离我,他把自己深深藏了起来。我只剩姐姐,但她终于还是嫁了人。我再次惊觉,原来他们不属于我。谁赢得他们的爱,谁就可以抢去我的亲人。我根本没有反抗能力,注定一无所有。”

撕心裂肺的痛,从经世眼底传到出云心上。

“经世,你还有我。”

“是吗?”经世抬眼看他:“我何曾拥有过你。负心如你,方经世用尽心意,也比不上田锦辉一个影子。”

出云不忍,骤然搂紧经世:“不要妄自菲薄,经世,你令我痛苦。”

“世界冷漠得似坟墓。出云,只要你有一日可以如记住锦辉一样记住我,方经世心甘情愿被你抛弃一万次。”

悲哀的说话被热吻封闭起来。

出云狂吻经世。

让我用爱,把你灼伤。直到你忘记世界的冷漠,直到我忘记锦辉的眼睛。

酒精令空气升温,他们开始跳舞。

极疯狂的快三,一切天旋地转,似世界已被颠覆。

第二天醒来,发现在方家客房里。

出云睁眼,听见浴室里传来水声。经世很快擦着头出来,笑着说:“我们昨天都醉了,幸亏酒吧老板看了我的名片,通知管家,把我们送了回来。”

出云苦笑。

有钱就是不同,做什么事都不必担心。当初身为小小职员,多担心自己的同性倾向被人发现,立即失去工作,遭人讥讽,整天惶惶不可终日。

现在,就算被人知道又有什么?我有身家企业,纵使生活作风遭人非议,只要有钱赚,自然有人苍蝇见血一样靠上来攀交情。

经世靠近窗前,看海面起伏,又说:“你考虑好了吗?”

“什么?”

“关于我和锦辉。”经世转身:“我不想和一个影子争爱。那太下贱。”

出云叹气,望天花,考虑良久,轻轻说:“经世,至少让我找到锦辉。我不能从此不理他的下落。”

“找到又如何?”经世冷笑:“若他另有新欢,便祝福一番回来找我;若他仍爱你,便两人一起来祝福我:经世,你一定会找到一个更好的。”

醉酒醒来的经世,总是出人意料的犀利。

“经世,你字字机锋,我无法招架。”出云投降。

“你心内犹豫,不愿抉择,当然无法招架。”

出云无言。

经世说的对,他确实犹豫。不想拒绝经世,也不忍放弃锦辉。

经世有点不忍心,转移话题:“这里一份报告,你先看看。”他把一份文件递给出云。

出云接过打开,立即跳了起来,惊道:“这是锦辉!”

“他一年前曾经在维也纳当过一段时间的街头画家,有时候会在餐厅兼职演奏钢琴,租了一个老妇人的阁楼。老人家谨慎,对所有租客都保留了身份证明文件副本,以免出事。这是他出入海关的资料,还有几张他的作品。”经世语气有点发酸:“你从不曾说他是如此多才多艺。”

“锦辉本来是专职法语翻译,他兴趣广泛。”出云仔细看文件,激动地抬头:“他现在的行踪报告呢?”

“再没有人可以提供他离开维也纳后的行踪。这里已经是方家所有资源综合运用的精华所在。至少,你知道他并没有因为你而跳海自杀。”

把整份文件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出云既兴奋又失望。

锦辉活着,正在世界潇洒来回,可惜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抬头,才发觉经世一直用受伤的眼神望着自己。

出云内疚,真诚道:“谢谢你,经世。”

经世哼一声,扯动嘴角:“只要你不因为我忽然消失十天而兴师问罪,我已经感激不尽。”原来他失踪十天,居然是去了日以继夜追寻锦辉踪迹。

出云的心立即被感动涨得满满、暖暖。

他放下文件,张手拥抱经世,低声说:“经世,我知道你对我太好。”

经世在他怀里,自嘲:“只是比不上锦辉。”

“何必这么酸溜溜?”

“出云,你为什么要找回锦辉。若是担心他的际遇,他多才多艺,根本不愁温饱。或你仍爱他,不能忘怀。”经世盯着出云,仿佛有人要与他来抢:“那你何必做种种姿态,让我陷落?”

出云无法继续保持狠心,他负了锦辉,负了慧芬,不能再负经世。

事不能过三。

他必须做出抉择,至少必须表态。

终于,他叹息:“经世,给我时间。忘记一个人,必须要时间。”

“好,我给你时间。”经世一口答应,复而认真看着出云:“我答应的是给你时间忘记锦辉,不等于我答应你可以随时左右摇摆。若你找到锦辉,又忽然反悔,我必报复。你大概不知道,我发起火来,可怕无比。”

出云竖起双指:“曹出云向天发誓,伤尽天下人,也不伤方经世。”

经世终于满意,笑了起来:“不要忘记你的说话。”

二十天婚期过了,方经婵和苏明果然立即去过二人世界。

经世和出云送他们上私人飞机。

那天不欢而散,方经婵看似毫无芥蒂,对出云笑曰:“一切拜托。”

“姐姐,你放心地渡蜜月吧。”经世笑得一脸幸福,与苏明有得比:“不用再担心我了。”

方经婵抿着唇:“怎能不担心,你到底是我弟弟。”

经世指指出云,坦然道:“已成定局,担心又有何用。”

出云还是不习惯当这熟人面揭破这件事,顿时脸色尴尬。

苏明倒是个好人,微微一笑,对他说:“恭喜。”

看着小型飞机升空,渐渐变成一个黑点,经世拍掌说:“总算完成一件大事。”

出云观他面色,似乎并不伤心,心里一松。

“出云,提个要求。”典型的方家交谈,一开口就提要求。

“什么要求?”

经世用激将法:“要问你要一样东西,但我想你多半不会给。”

出云啼笑皆非,摆开双手笑道:“尽管提,金银珠宝、手脚脑袋,你要便要吧。”

经世正色道:“说了你不要变脸色,我要你和锦辉那间屋子的钥匙。”

出云果然敛了笑容:“要这个干什么?”

“你不是要继续追查锦辉下落?我需要锦辉其他方面的资料,进行详细调查,自然要翻看他以前的私人物品。”

理由光明正大,兼且体贴大度。

出云无法不应允:“好,我给你。”

钥匙一直贴身而藏,忽然要交给他人,出云心内有点难过。

一点一滴,在自己首肯下,渐渐让经世侵占属于锦辉的世界。

经世接过钥匙,叹气:“其实我也很自私,要这钥匙,除了想早点找到锦辉说清楚事情外,也为了防你独自过去那爱巢,回忆往日恩爱,对我忽然变心。出云,我很害怕。”

私心人皆有之,惟其直面缓缓道出,才显光明磊落,爱意深重。

望着经世担心又可怜兮兮的脸,出云顿时再无他心,不顾光天化日,轻吻经世脸庞:“我答应你,绝不独自过去,更不会回忆往日恩爱,更更不会对你变心。经世,你的患得患失,只会让我心疼感动。”

“出云,你答应过,会渐渐忘了锦辉。”

“是的,我答应过。”

接下来几日,经世都要处理方经婵夫妇留下的种种问题。

庞大婚礼后,光是送宾客,就够忙了。

经世忙得没有时间和出云见面,每天晚上都是深夜才回来,低头吻一记,躺在出云身边,立即熟睡。第二天一早,又走得不知踪影。

出云也有事情要处理,和经世一说,经世歉意满怀:“是我冷落你,出云,原谅我。但目前我无法脱身,这样吧,你先回香港处理公事,我这里一弄妥,立即去香港找你。到时候,一起旅行。”经世委屈地说:“我们现在还没有真正用情侣的身份旅游过一次。”

“那我等你。”

经世特意为出云准备了方家的私人飞机,亲自送出云登机。

临行,经世犹在担忧:“真不愿让你独自一人。出云,我一点自信也没有,若你在香港一下机就碰到锦辉,会否把我立即抛之脑后?”

“绝对不会。”出云坚定地承诺。

经世露出灿烂的笑容,终于放心。

站在草地上挥手,与出云告别。

启迪运作一切正常,秘书珍妮春风满面到机场接出云。

“曹先生,你气色极好,必定遇到喜事。”

出云笑而不语。

他遇到经世,一份可以替代锦辉的光。

原来曹出云不是强者,他需要命中的光支撑。

没有光,再多财富也是无用。

直接到了公司,和各位管理高层碰头。

管商务的陈中城意气风发说:“自从赢了漂亮一仗,公司上下气象焕然一新。这样下去,启迪一定有更快更好的发展。”

一句话提醒出云忆起慧芬惨淡的生命,顿时少了三分兴致。

出云用人得力,手下众大将处理公司事务井井有条,详细了解进度后嘉奖几句。

忙了一轮,已经天色近晚。

回家吗?

那个没有昔日女主人横行霸道的家,冰冷无趣。

他考虑着到小屋去,却忽然想起对经世的承诺。

不可以过去。

他一生的承诺,能信守到底的并不多。

如今该要懂得珍惜。

经世是第二个锦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