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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如何?”

茫茫人海,要找一个失踪两年的人太不容易。

出云叹气:“我不知道。”

“如果你千辛万苦,花了二十年时间,终于找到锦辉,却发现他早已另觅新欢,过得甜甜蜜蜜,根本不希望你打搅他的幸福,那又如何?”

出云再叹:“我不知道。”

经世在身边摸索,找到出云的手,忽然抓起握紧,力气大得令人隐隐发痛。

“出云,既然已经结束,何必再换结局?悲剧已经过去,请向前看。”

这句话意思明显,出云愕然。

他感动,不论经世是否要借他来忘记姐姐嫁人的痛苦,单单这样的信任和关怀已经让他感激涕零。

人海中,要相遇已经太难,何况还要相爱、相知?

这一刻,出云知道,经世恐怕,已经开启他心中一道紧闭的大门。

“让我们忘了锦辉,好不好?”经世缓缓转头,静静凝望出云。

出云好一会没有回答。

锦辉融入他的血已经太久,要忘记他谈何容易?出云深深明白,那突如其来的思念和内疚,如何撕心裂肺。

“要我忘记他,至少让我找到他。”

经世眼里,盛满失望,他把目光移离出云。

“好,我帮你找他。”

“经世……”

“晚了,睡吧。”经世语气平和,闭上眼睛。

一夜,又在潮声中度过。

出云梦见锦辉。

锦辉的脸,从所未见的哀伤。

他说:“出云,不要忘记我。”

“出云,即使抛弃我,你也永远不会忘记对我的爱。”

出云心疼,他搂住锦辉,诅咒发誓:“不不,我绝不忘记你!我绝不抛弃你!”

黎明时分,出云流着眼泪醒来,发现怀中温暖。

经世在他怀里,已经醒了:“出云,早。”

“早,经世。”

“可否松一松手,让我梳洗打扮?今天是正式典礼,我不想迟到。”

原来他的双手,一直搂着经世。

一手搂腰,一手搂肩,

出云惶然,连忙松手。

经世进了浴室,不一会,又探出头来:“出云,你欠我一个早安吻。欠我债者,下场都很惨。”

正式婚礼在今天举行,经世理所当然地忙,一天不见人影。出云挤在一团宾客中,一起谈论当今政治和经济之息息相关处。

他天生样貌俊朗,占了三分便宜,又有见解和真本事,立即引起一些商场老大注意,听到是方家三少爷在这婚礼中唯一亲自邀请的朋友,在宾客心目中份量更重了起来。

宣誓的地点是这岛上最大的教堂,方家早装饰得美焕绝伦,特意请了大主教来支持。出云随众人进了教堂,一眼看去,人头涌涌,又有珠光宝气陪衬,热闹不堪。

夸张的是,更有不少镜头,对准各处,闪光灯此起彼伏,要把这盛事宣扬到世界每个角落。

婚礼很顺利,按时开始。

出云在人群后,看见新娘出场。

方经婵一改昨天的中国传统特色,穿一件低胸纯白婚纱,把身材脸蛋都衬到绝点,怕是再没有人能挑出一点毛病。

挽着她手步上红地毯的,就是那难得一见的方经鸿。

远看一眼,方经鸿与经世颇为相似,但气质内敛,目光如电,一看就知道不简单。

新郎站在前方,笑得仿佛要滴出蜜来,也是高大威猛,有才有貌有家世。

难得的金童玉女。

出云移动视线,寻找经世。

经世不难找,他站在第一排,静静看着姐姐,脸上带着弟弟该表现的祝福笑容。

还好。

出云放心,经世总算可以挺过去。

宣誓后,双方交换戒指,那卡数惊人的钻石,引来无数羡慕眼光。

方经婵一脸优雅笑容,对大哥三弟点头示意,挽着丈夫的手。

新人步出礼堂,方经婵手一扬,将新娘花抛到半空,许多女孩叫着去争。

幸福会感染他人,出云也笑起来。

有人在身后,拍他的肩膀。他转头,原来是经世。

“总算结束了。出云,我们快溜。”经世拽住出云的胳膊外人群外拉。

“去哪里?不要忘记你是主人。”

“不管。大哥肯定立即消失,姐姐在甜甜蜜蜜,难道只要我留下来应付一大堆人狼?”

人狼?出云失笑,看那些达官贵人一眼,他们若知道方家三少爷这样形容他们,真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经世把出云拉到一个偏僻小酒吧,现在是白天,酒吧人并不多。

“老板,做个生意。”经世掏出一叠钞票:“我想和兄弟好好喝一次,酒吧包下来半天,不要再放客人进来,行吗?”

白天生意清淡,老板当然求之不得,收了钞票,服务殷勤。

经世开始胡闹,把各色烈酒混合一起,倒了一大杯,笑道:“来,这个是世上第一烈酒,名叫女神嫁了。”他递给出云。

出云不想劝。经世心里难过,让他发泄也好。

他接过大酒杯。

“没想过方家人是这样的。”

“方家人应该怎样?象机器人?企鹅先生?口里镶满钻石假牙,开口就是经济生意?”

“经世,我猜你从小调皮,不好管教。”

经世喝了一大口他的杰作,摆手说:“那你错了,不是不好管教,而是无人可管教。就算现在,我大哥都不敢随便管教我。”

“厉害。”

“过奖,”他举杯,“干,为了我的顽劣和无可救药。”

出云举杯:“为了我们的相遇,那是可遇不可求的缘。”

“我们的相遇,是孽。”经世显然有点醉了。也难怪,他已经喝了整整一杯混合烈酒。他为自己再倒一杯,还帮出云杯中加满:“再干,为了我们的孽和债!不要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早安吻,每隔一个小时要翻一倍利息。”

出云叹气:“欠你债的人,真的好倒霉。”

“当然,”经世理直气壮:“方家家训,借给人一分钱,必定要收回九千九百九十九万。”

出云苦笑:“不愧是方家。”

经世醉态可掬,俊美非常,而且伸手可摘。出云情不自禁,倾前吻了一下。

热唇相触,舌头轻轻滑过嘴角边缘。

经世呆住,瞪眼望着出云。

出云可笑又可气,明明是他诱人在先,如今做出一副无辜样子。

“这是利息,你自己要我还的。”

经世这才醒过来,嚷道:“太儿戏,不够认真,此利息乃是次品,不及格。”

出云以为他会叫嚣着扑过来再度要求还债,不料经世把杯中酒咕噜咕噜倒进喉咙,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这已经是第三大杯,出云有点担心,劝道:“经世,浅醉才有意思。”

“我只求大醉。”经世有了喝醉的任性,拨开出云的手。

“经世,如果心里难过,请说出来。”

经世沉默,放下酒杯,乌黑眼珠对准出云。

“出云,她不爱他。”经世悲哀:“我姐姐,并不爱苏明。她所爱的男人,并不爱她。”经世开始流泪。“我最爱的姐姐,爱上并不爱她的男人,然后嫁给一个她不爱的男人。”

原来今天所见的,也不是金童玉女。

出云忽然心软,他让经世靠在他怀里,用无声的行动安慰。

“你明白吗?她并不幸福。”经世哭道:“如果她是幸福的,至少我可以为她诚心祝福。”

出云沉声说:“我明白。”

“你明白我心里的难受吗?”

“我明白。”

“我不甘心。”经世忽然咬牙切齿,流露恨意,看见出云的惊讶,立即露出孩子一般的可怜神色:“不甘心有罪吗?出云,请不要和我说应该当一切美丽幸福,我渴望做点什么,让自己不再如此悲伤。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悲伤。”

他如此悲怆。

出云能说什么?

“不甘心无罪。只要可以让你忘记悲伤的事,就尽情去做吧。”

“那么,首先,请狠狠吻我。”经世闭上眼睛:“用你吻锦辉的热度,把我灼伤。”

出云凝视经世。

酒吧里音乐轻柔,如一首美丽动人的诗。

他和锦辉的吻,曾经如蜜。

锦辉说:“出云,你浪漫得不可救药。”

出云一边轻吻他的锁骨,一边问:“从何见得?”

“不知道。”锦辉说:“也许是因为你的每一个吻,都象蜜。”

屋中四面的墙啊,你们看见吗?那些恩爱缠绵。

那间满是爱满是吻的爱巢。

用吻锦辉的热度,把经世灼伤……

出云凝视经世,缓缓倾前,靠近,低头。

吻。

荒唐一上午,出云不敢把喝醉又嘴唇红肿的经世搬回众目睽睽的别墅,只好把几张酒桌拼在一起,让经世在上面睡一觉,自己坐在吧台,静静喝酒。

下午三四点,经世才迷迷糊糊醒来。

“啊,睡着了。”他从酒桌上坐起来。

“不对。”出云笑:“你喝酒过度,壮烈牺牲。”

经世嘀咕:“我才不是酒量这么差的人。”他此刻象个大男孩,揉着眼睛,跳下桌子。

出云故意气他:“不但酒量差,酒品也不好,一喝醉就开始胡作非为。”

经世不生气,扬眉说:“我记得有人趁机非礼。”

“我非礼?那你报警好了。”

“出云,你吻技一流。”经世对他竖大拇指。

出云啼笑皆非,摇头。

回到别墅,刚要偷偷溜回房间,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出现面前。

“三少爷,”他对经世喊一声,转身对出云笑:“曹先生,今天有电话打到房间找你,你不在。似乎事情紧急,电话连续来了几次,我冒昧代接了。”双手递了一张精美纸条上来。

出云拿起纸条一看,原来是香港委托办理离婚的律师来电,要他尽快联络。

经世问:“什么事?”

“大概是离婚方面出了点问题。”出云说:“不用担心,没有大麻烦的。这杨律师当日对我拍胸口说百分百打赢官司。”

“还是联络一下比较妥当。”

出云点头:“我现在回房。”

“好,晚饭见。”

出云回到房间,拨通香港长途。

“杨律师,我是曹出云。”

对方语气有点惊惶,又有点松一口气:“曹先生,总算和你联络上了。”

“发生什么问题?瞻养费?还是证明他们奸情的证据不充分?”

“都不是。”杨律师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措词:“曹先生,我是来通知你,离婚申请,可以撤销了。”

“撤销?谁说我要撤销离婚申请?”

“是这样的。其实……曹先生,你已经不需要离婚了。”

出云听出不对,狐疑顿生:“什么意思?”

“看来这件事你还不知情。”杨律师缓缓说:“我们刚刚得到确切消息,曹太太,就是曹陈慧芬女士,在浴室割脉自杀,抢救不及,已经身亡。”

头嗡一声,仿佛被锤子狠狠砸到。

“什么时候的事?”出云手足冰凉。

“不知道,我们也是刚刚得到消息。应该是几个小时前的事吧。曹先生,请节哀顺变。”

心被划了一刀。

出云凝固一般,呆住。

杨律师又说:“曹太太的追悼仪式,后天举行。”

“谢谢。”

“那离婚申请……”

“撤销吧。”

出云放下电话,全身无力。

一夜夫妻百日恩,他不爱慧芬,却不等于听到她的死亡而不悲伤。

浓浓的心痛愧疚,从被割伤的心里源源不断涌出来。

他伤人太甚,被他所伤的人,一个不知所踪,一个花样年华逝去。

曹出云,你该下地狱。

出云抱头痛哭。

良久,耳边响起惊惶呼唤。

“出云,你怎么了?”

有人紧张地摸他的脸。

“出了什么事情?不用担心,天大事情有我帮你。”

出云抬头,看见经世担心的脸。

“慧芬死了……我太太死了……”

经世愕然,随即半跪在出云面前,抚摸出云的头发脸庞。

“出云,那不是你的错。”他轻轻说:“不要内疚。”

“是我逼死她。”出云狠狠咬自己的唇:“欺骗、利用、始乱终弃。”

“哦,出云。”经世抱住他,温暖他冰冻的身躯。

“我要参加她的葬礼,我要见她最后一面。”

“我陪你。”

“谢谢你,经世。”

“不必言谢,懂报答就好。”

次日,经世抛开正在当新嫁娘的姐姐和满屋宾客,和出云一起飞回香港。

他向姐姐道歉:“对不起,姐姐,我应该全程在这里的。”

“不用担心,按你主意去做吧。”方经婵可以看透世事的明亮眼睛转到出云身上,她深邃的目光令出云心猛抽动一下。

不愧是方家人。

她对出云说:“出云,我很难过。请节哀顺变。”

航程很长,飞机上,出云看着窗外蓝天白云,一直没有作声。

经世担心:“出云,不要默不作声,喝一点点酒,睡一下好吗?”

“不必担心我。”出云转头:“经世,有你在身边真好。可是你知道吗,对我好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经世叹气:“出云,你情绪不佳,不要胡思乱想。”

“真的,锦辉如此,慧芬如此。”

“我相信,你一定不会再次伤害身边的人,对不对?”经世认真地问:“对不对,出云?”

出云凝望经世,他忽然摇头,茫然道:“我不知道,我太怕旧事重演。”

经世忽略出云的否定,他张大双臂,抱住出云。

拥抱,温暖。

出云反射性地搂紧经世,忽然发现,此刻,原来是在蓝天白云中。

出云,我们终有一天,可以拥抱于蓝天白云下。

不止,我们要在阳光明媚的清晨,把拥抱的影子投射在海里。

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