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前因不过是应有之意。
倒是事情结束之后,懋心殿终于恢复了正常。而平安也终于觅得了机会,偷摸着到懋心殿来探视。
他之所以敢直接登门,是因为懋心殿的人少,而且平安相信,以赵璨的能耐,不可能将有威胁的人放在自己身边。如果这么几个人他都无法收服,也就不用再谈别的了。
在这一点上,平安对赵璨可是非常有信心的。
第36章有些事别问太多
对于平安的来访,赵璨有些意外。
在赵璨的印象当中,平安是个心软但是有些小小狡猾的人。以前觉得他是个小太监时,还把自己的饭给他吃。但后来态度就慢慢变了。这种变化是非常微妙的,如果赵璨真的是个小孩子,绝对察觉不到。
平安并不想跟自己走得太近,但也不想得罪自己。对此赵璨不置可否。反正对他来说,平安更类似于一种有别于宫廷生活的调剂,跟他在一起更为轻松,却绝不能影响到自己的既定目标。
所以对于平安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到懋心殿来,赵璨一方面很意外,另一方面也有些不愿承认的感动。也许他是这宫里唯一一个真正关心他的身体,来探望他的人了吧?
平安一进屋,先打量了一下赵璨的脸色。他本来以为赵璨落了水,应该是面色苍白的小可怜。结果呢?这个靠坐在床头红光满面享用点心的人是谁?
听到他进门的动静,赵璨也只是随意一瞥,“来了?这是今儿御膳房送来的点心,据说是父皇特意关照的,味道果然不错。你尝尝看,平日里吃不到的。”
也许是他的态度实在是太随意了,平安本来准备请安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只好走过去,接住了赵璨递来的点心。
然后他顺势在床前坐下,看了赵璨两眼,没找到合适的开场白,只好默默低头吃点心。眼前这个人不是阿福,他就连表示关心,都感觉十分别扭。
赵璨摆摆手让其他人下去,然后才说,“没想到你还挺有良心的。”
平安赔笑,“七皇子救过我的命。”
赵璨哼了一声,“对了,你那事我问过人了。听说你拜了个厉害的师父?你可知他是什么人?”
平安摇头,赵璨低声道,“外人都说,你们钟鼓司的外戏,是因为皇祖母喜欢才设的。谁又知道,当年宫中最红的虞美人,有多得先皇圣心?”
这个春秋笔法用得十分巧妙,平安不由瞪大了眼睛,脸上也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猜到自家师父应该不简单,却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太后不喜欢他便是理所当然。自己则是那个倒霉被迁怒的徒弟。
不过,平安很快就想明白了。情况其实并没有那么坏。毕竟是高高在上的太后,绝不会纡尊降贵,主动来处置他这么个小太监的。上回倒霉,多半还是因为自己主动凑了过去,太后就顺手抽了一下。
看来满堂娇还真没白哭,就是他多嘴了那么一句,才让自己倒霉的。
明白了这一点,平安的心就又落下来了。再想想徐文美的态度,恐怕早就已经看透了,所以才毫不在意。连他老人家都在宫里活得好好的,自己就更不用担心了。
他抬头看了赵璨一眼,真心诚意的道,“多谢七皇子。”
赵璨懒洋洋的往大枕头上一靠,“那你要用什么来谢我?”
“呃……”平安愣住了。他只是打算口头表达一下谢意而已,赵璨难道不应该说“不必客气”吗?
看到他那个傻样,赵璨忽然高兴起来,“御膳房那边送来的,多半都是温火膳,没滋没味的。前头有个茶炉子,我让人送了点食材过来,你去给我弄点新鲜的。”
说完打了个呵欠,转身朝里头闭上了眼睛,显然是打算休息了。
平安一句拒绝的话还含在嘴里,这时候也不可能说了。只好悄悄退了出去。
茶炉子那里专有个小太监看着的,见他来了,立刻将锅子和食材都端了过来。锅很小,食材也不多,不过这个时节竟有好几种新鲜蔬菜,十分难得。
平安看了一下,发现做什么都不合适,最后灵机一动,决定弄个火锅。热腾腾的现烫现吃,赵璨应该不会嫌腻了吧?况且冬天就是适合吃火锅的。
不过赵璨是病人,不能吃太重口,平安想了想,决定弄个酸汤锅底。
洗菜择菜的事不用他亲自去做,那个守在旁边的小太监主动效劳了。一双手在冰水里冻得红通通的,看得平安很不好意思,连忙上去帮忙。
他本来还想问问赵璨的事,谁知这个小太监手脚明明很灵便,交谈的时候却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一个字都不肯多说。平安一开始十分惊叹,后来才想明白了,其实这才是在宫里,尤其是主子们身边伺候的立身之本啊!
要是主子说什么,转头你就传出去了,谁能放心要这么个人跟在身边呢?
等赵璨坐在炉子边吃上了火锅时,才似笑非笑的问平安,“当着我这主子的面,就敢朝我的人打听消息?你有那功夫问他,怎么不来问我?”
平安恍然大悟,一脸八卦的看向赵璨,“那你能告诉我么?这回到底是怎么回事?”
“宫里不都已经传遍了吗?我被三皇子推进了水里。就是这样。”赵璨吃了一口青菜,“这个锅子倒是不错,清爽,开胃。”
吃完之后,他才若有深意的看了平安一眼,“有些事情不必知道得太清楚,免得给自己惹上麻烦。”
平安被他看得脊背一凉。
他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若有似无的明悟:这件事情,最起码赵璨这里,受的并不是无妄之灾。
究竟是赵璨主动去算计了别人,还是有人想算计他反而将自己算计进去了,又或是还有其他更深层的意思……这些其实都不关平安的事。正如赵璨所说,知道得多了,反而给自己招惹麻烦。
只是平安刚刚放松下来的心,又晃晃悠悠的提了上去。
真深宫之中,果然到处都是看不见的风霜刀剑。自己之前悠闲了几个月,差一点都把这个给忘记了。
好在这些事情暂时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平安只是再次警醒自己,这不是什么普通的地方,是无数故事里渲染过的“吃人的地方”。步步小心,处处在意,才能在这里活得长久。
平安轻轻的吐出一口气,抬起头来,就见赵璨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
第37章皇宫之内遇贵人
赵璨一直都知道平安很聪明,却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他就能露出那么多表情。
听说他才进宫不到一年时间。赵璨忽然有些好奇,若是平安当真在这深宫里历练出来的那一天,又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或者如果他没有进宫,只是个普通人,又会走到哪一步?是做个普通人碌碌无为,还是出将入相,干成一番事业?
更让赵璨觉得奇怪的是,平安这样的人物,是不应该被埋没的。何以自己上辈子,竟从来没有听说过,见到过他?
平安避开了赵璨的视线,“殿下,时候不早,我要先回去了。”顿了顿,又道,“请殿下多保重身体吧。”
这最后一句话,明显是针对这次的事情说的。如果赵璨刚刚还在怀疑平安是不是真的明白,现在就能肯定,他是真的听懂了。
他捏着筷子道,“急什么?坐下来陪我吃点东西。”
“奴才惶恐。”平安可不会真的就坐下来。如果没人也就罢了,外头还有好几个懋心殿的人看着呢。
赵璨“扑哧”一声笑了,“你惶恐什么?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平安抬眼看他,总觉得今天见到的赵璨,跟从前的都不一样。也许是因为这是他自己的地盘,也许是因为他已经开始信任自己了,所以才能够看到这样的一面。
平安以前虽然听说宫里很锻炼人,但是看到眼前才八岁的赵璨表现得像个大人一样,甚至面对宫里的暗流汹涌也十分平静,似乎丝毫都不心惊,还是让人非常意外。
赵璨也没打算强求平安,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现在的外貌还是个可爱的小正太,皮肤雪白中透着健康的红晕,一双眼睛大大的睁着,婴儿肥的脸圆嘟嘟的,让人看了就想捏一捏。
不过仅限于不说话的时候,一张口整个气质就变了,“我养病甚是无趣,你近来可学了什么新曲子,唱一段来听听。”
平安深吸了一口气才遏制住了心头的怒气,“七皇子殿下,我不是学唱戏的。你如果想听戏的话,可以去钟鼓司叫人。”
赵璨讥讽的一笑,“我若真的去钟鼓司叫了人,恐怕不到一日功夫,整个宫里就都传遍了。”
平安心道那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他今天是来看病人的,不是来娱乐赵璨的。赵璨那句话,让他非常非常不高兴,什么叫养病无趣就要听他唱曲?他又不是卖唱的!
不过当着赵璨的面,他也不能直接说出来,只能道,“所以七皇子还是安心养病吧,戏文听多了容易移了性情,还是少听为好。”
赵璨眯了眯眼睛,盯着平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平安硬着头皮道,“七皇子有鸿鹄之志,就更应该约束己身,爱惜羽毛,否则……”
后面的话被赵璨忽然间锐利起来的眼神给下回去了。赵璨不再懒散的靠在椅子上,而是挺直了脊背,浑身都是肃杀之气。就这么看了平安一眼。
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赵璨很快收敛起这种气质,又变成了懒散的样子,快得平安都要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只有他说出来的话,还带着几分残存的愠怒:“孤如何做事,不需要你来教导。你走吧!见了就让人心烦。”
从懋心殿里出来,平安忍不住挠了挠头,这叫什么事?明明自己是好心去探病,最后竟然还是落得个不欢而散。
不过他也检讨了自己,不管是不是猜到了赵璨的心思,都应该闭紧嘴巴才对。毕竟现在赵璨什么都没有,当然要更小心谨慎。就在刚才,有一瞬间平安都觉得自己要被赵璨灭口了。
太不谨慎了。
他又想起赵璨身边那个不管怎么逗他都不肯开口说话的小太监,再次确认自己完全不适合在主子跟前伺候,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果然他还是更适合在钟鼓司这样隔着主子们不远不近的地方,混个不大不小的职位,轻轻松松,悠悠闲闲的度日才好。
反正赵璨已经看过了,对方明显没什么问题,健康得不得了,而且论到心计智谋,更没有需要自己操心的地方,平安也就放下心来了。他将方才的不快抛在脑后,远离了懋心殿之后,步伐渐渐轻快了起来。
大约是心情太过愉快,平安不知不觉嘴里重新哼起了小曲儿,“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唱了两句,意识到自己在唱什么,平安不由摇了摇头,换了另一支轻快的曲子,“春山暖日和风,阑干楼阁帘栊,杨柳秋千院中。啼莺舞燕,小桥流水飞红……”
“你方才唱的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曲子。
平安吓了一跳,转头一看,站在自己身后的竟然是徐文美。
他今日没有穿白袍,而是穿了一件月白色的直裰(duo),头发利落的束在头顶,显出与平日的慵懒截然不同的别样风流。
但平安第一眼看见的并不是他。而是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男人。玄黑色的锦袍上绣了翔云龙纹,只看着一身衣裳,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大楚天子、万乘之尊,六宫粉黛三千佳丽所争夺的帝王。
平安只看到了衣服,便立刻跪了下来,没有敢多看,所以也不知道皇帝究竟长得什么样子。
倒是皇帝的态度十分和蔼,含笑道,“起来吧,不必这么多礼。”然后又问了一遍,“你方才唱的什么?”
平安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听到的并不是徐文美的声音,而是皇帝的!
万万没想到,自家师父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来头!皇帝身边竟没有跟着伺候的人——哦,也不能说没有跟着,只是远远的缀着,不把人看丢了,也不打扰两人说话。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徐文美跟皇帝的关系亲近且私密,就连皇帝身边最受信任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立心,也要回避!
脑子里虽然因为这骤然发现的隐秘而乱纷纷的,但平安还是老实的站起来,依旧垂着头,回答了皇帝的问话,“是一首民间小曲,写的是春日之景……”
他还打算再介绍一下,却被徐文美打断了,“不是这一首,之前那个,春花秋月何时了。”
平安悄悄抬头看了徐文美一眼,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跟南北十三排角落的院子里那个徐文美相去甚远。他又想起赵璨说的话:谁又知道,当年宫中最红的虞美人,有多得先皇圣心?
或许,当年红极一时的“虞美人”,不单单是得先皇的圣心。
“回贵人的话,是一首民间小词。词牌名叫做《虞美人》。”说完之后,平安也不由一怔,又多看了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