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匆匆一瞥,那阮小姐虽然被主上用被子包裹住,但平日湛湛双目此时却眼尾湿红,眸中更是闪着细碎的水光,双颊宛如白玉,透出红色娇晕,一头青丝如瀑,与白皙脆弱的脖颈形成鲜明对比。
主上的手修长白嫩,与她鲜妍饱满的唇上滑过,活色生香,靡艳至极。
主上面对着如斯佳人,真的能不动心吗?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阮慕青无意识地吃了药之后,人就仿佛如同干旱沙漠遇天降甘霖,身体各处都得以舒展,人也安静下来,倦极睡了过去。
秦砚抱着阮慕青叮嘱苍东取了西厢房中的衣衫过来,他则先去了无心大师的住处。
阮慕青一夜睡得不甚安稳,眼前影影绰绰的似乎一直有人才照顾她,喂她喝水。
应该是初荷和秋锦吧。
她模模糊糊地想。
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了眼睛,天光大白,窗外一丛凤尾竹郁郁葱葱,清灵毓秀。
阮慕青意识到这不是她的闺房,也不是昨晚的西厢房,这是何处?
她迅速回忆起昨夜中了chun药之事,她低头瞧见自己身上衣衫尽退,只剩下里衣,谁,谁给她脱的衣衫?
思绪几转,她见床头放了一套干净的衣衫,急忙想要换上,不经意碰到了榻边的水杯,房内发出啪地一声。
紧接着房门从外面急急地被推开,脚步绕过屏风,阮慕青忙重新盖上了被子,与来人四目相对,秦砚先是一怔,扫一眼地上的碎片忙问道:“小姐,你是要喝水吗?怎的不叫我?”
他眼底泛着青色,衣衫发皱,肩上还沾了些白色的墙灰粉。
叫他?
阮慕青迟疑地道:“你,你一直守在外面?”
秦砚点点头:“你的侍女都还未醒,你的药性又强,虽然已经解开了,但是需要人照顾,我不敢走远,待在房间又于理不合,所以……”
他就一直在外面守着。
阮慕青恍然,那夜里喂水的人也是他。
“你,我,我从水里出来之后又发生了何事?”
“你睡着之后,我不能将你送回西厢房,就来到了无心大师的院子。我说自己看到贼人作恶,所以不得已过来大师这里,大师慈悲为怀,便将你我二人留在此处。”
“至于你的衣衫,”秦砚垂了眼,不敢直视阮慕青,“此处未有别的女子,我又怕小姐着湿透的衣衫会受寒,所以将外衣取下。”
竟然是他。
怪不得她只着里衣,想到秦砚看过她,她脸上又开始发热。
“事出紧急,我也是不得已,但到底于理不合,如果小姐要怪我的话,秦砚绝对没有怨言。”
他站在原处,是守礼的距离。
阮慕青非那胡搅蛮缠之人,她咬唇道:“罢了,我没有怪你。”
“多谢小姐。”秦砚眉眼飞扬,笑意明亮如暖阳。
凉风穿过凤尾竹,包裹住二人,吹乱了他们的乌发,又带来淡淡的清香。
阮慕青扫了一眼一直傻站着的秦砚,欲言又止。
秦砚终于反应过来,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这就出去。”
待要离开,他又忙将地上的碎片捡起了,以防阮慕青会扎到脚。
门一关,阮慕青舒了口气,想起刚刚秦砚傻笑的样子,自己也忍俊不禁。
她穿上衣衫走出去,没看到秦砚的身影。
她往前走走,见到两个小沙弥在议论昨夜的贼子还没有找到。
那贼子也真是厉害,居然用了迷香,将所有厢房的客人都给迷晕,盗走了财物。
今日一大早,留宿寺庙的香客们都闹起来,因为是在寺里发生的,寺里有看管不善之责,更有人怀疑贼子就是寺里的人。
尤其是那位侯夫人,她更是气怒,她找到方丈说自己的嫡女阮慕青一夜未归,定是也被贼子掳走,让方丈赶紧去找。
兹事体大,方丈如今已经派人去报了官,又让众人在山中寺庙寻找,如果真的再找不到,那阮小姐可能真的是被贼子掳走,一夜未归,不知道会经历什么,就算到时候真的找回来,恐怕也会被人诟病。
阮慕青听得清清楚楚,人险些站不住。
刘氏好狠的心,这是要毁了她,何鹏星口中的她,难不成就是刘氏?
如果昨日没有秦砚,那恐怕昨日她就已经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听说众人都在凌霄宝殿的前门,她速速赶过去。
路上恰好遇到寻找她的初荷、秋锦,两人一看到阮慕青大喜过望。
阮慕青简单地将自己昨晚在无心大师院子的事告诉了二人,而后速度更快地去找方丈。
她终于到的时候,就听见刘氏道:“方丈,我女儿此番来是拜佛,却发生了这种事,该如何是好?”
阮慕青暗恨,她收敛了一下情绪,走过去道:“母亲。”
众人朝阮慕青望去,均吃了一惊。
刘氏更是意外,她暗中打量阮慕青,见她发丝不乱,举止有度,眉眼更是不带一丝媚态,难不成何鹏星昨晚没成好事?
那这个丫头去了哪里?
她思绪几转,面上却是惊喜:“慕青,你怎么回来的?你一个女子如何从那贼子手里逃脱的?”
她说着站起来,拉住阮慕青的手帕子擦泪:“慕青你受苦了……”
“母亲说什么,什么贼子,什么逃脱?”阮慕青疑惑,“我怎么都听不懂呢?”
刘氏道:“你不是被贼人抓走了吗?要不然为何一夜未归?”
“哦,你说这个,”阮慕青环视周围一圈,他们都好奇地看过来,等着她的回答,“昨夜天热西厢房蚊虫多,我听小师傅说无心大师院落戒痴堂尚有空房,得了大师的同意后,我便去了。母亲当时已经睡下,女儿不愿打扰母亲清梦,是以没有提前禀明。”
她神情淡定从容,衣衫完好,的确不像是被贼人掳走的样子。
大家都开始相信了。
刘氏却是拍了拍阮慕青的手,欲言又止:“慕青,你放心,无论你发生了何事,爹爹和母亲都会给你讨回个公道,你一定很累了,初荷、秋锦还不送你们小姐回府。”
说完不再给阮慕青辩解的机会,竟然是妄想直接将脏水泼给她。
阮慕青岂能仍由她如此辱她清白,她站在原地道:“母亲多虑了,女儿的确是宿在戒痴堂,此事无心大师和堂内的师傅都可以作证,只要请他们来就可知女儿并没说假话。”
此时刘氏已然不悦,“好了,你还嫌自己不够丢脸吗?”
阮慕青诧异道:“母亲此话何意,你就那么不信女儿,宁愿相信女儿是被人掳走,也不相信女儿是清白的?是吗?”
刘氏没料到阮慕青有此一问,顿时哑然。
其他人经阮慕青一提醒,结合刚刚刘氏的态度都反应过来。
按理说,如果自家女儿果真遭了祸事,那家中人怕是捂都来不及,哪里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宣扬出来?
侯夫人一大早就在此说阮慕青失踪一夜,字字句句虽说是要寻找女儿,可假如真的寻到了,女儿家事情传开,她还如何做人?
侯夫人不会想不到这一层,可她仍然如此,这就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众所周知,侯夫人非是长信侯原配,而阮慕青更不是她所生,早先传闻,侯夫人对原配所生的一双儿女并不如表面那么好,如今看来,这哪里是不好,简直是坏呀。
察觉到众人的微妙目光,刘氏脸色微变,恰此事,她身边的嬷嬷过来耳语了几句。
阮慕青立刻发现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她又恢复成一副慈母相道:“我也是为了你好,既然如此,就让人去请无心大师来一问便知。”
自有人去请无心大师,初荷、秋锦站在阮慕青身边,胸有成竹。
可阮慕青心头浮上一丝不安。
很快侯府家仆回来道,无心大师今日下山去了,连同戒痴堂的师傅一起,已经去了一个时辰了。
果然,刘氏眸中含着得意的笑,她看向阮慕青叹口气道:“算了,也不用麻烦无心大师了,你,哎,平日胡闹也就罢了,今日虽然曲解母亲的意思,但母亲知道你心里难受,不跟你计较。”
短短几句,意在指责阮慕青平日就不敬嫡母。
阮慕青眉头紧锁,无心大师怎么会突然下山,那现在还有谁能证明她的清白?
对了,秦砚,还有秦砚。
她刚要开口,又想起秦砚毕竟是男子,如果她说出来,恐怕继母又会给她安上一个私通的罪名。
怎么办?
“母亲,那贼子是不是现在还没有找到?”
“是,贼子狡猾,可能早已逃出寺中,去往别处了。”
“是了,既然母亲都说那贼子已经逃出去了,而我又自小有心疾,连山峰上的八角亭都上不去,又怎么会觉得,我能够一人从贼子手里安全逃脱,又安然无恙地站在此处呢?”
这……
刘氏犹豫,阮慕青即刻又道:“事实就是我运气好,没遇到什么贼子,母亲真的是过于担忧了。”
她上前一步,靠近刘氏说了句话。
刘氏脸色大变,阮慕青则是一脸的平静:“母亲,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