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着他?
怕他。
这不是说明她心里对他的感觉已经有些不一样了。
“苍东。”
“属下在。”
“照我吩咐的去做,务必要让她记忆深刻。”
“是,主上。”
五月很快到了。
信阳城里各处洋溢着节日的喜庆,龙舟舞动,粽子飘香,丝缕万千,雄黄酒浓。
长信侯府内,侍女小厮早早地开始洒扫除尘,府内处处崭新。
各处的房前屋后撒了雄黄粉,走廊花园出摆设了数百盆开放正浓得栀子花。
阮慕青起身就闻到了阵阵粽子的清香,再看屋内的垂丝茉莉含苞待放,心情更是一片大好。
阮慕青去往正堂请安,阮敬唐似乎心情不错,让她坐下来一同用膳。
桌上摆着刚煮好的粽子,碧绿的粽叶内,糯米细长饱满。
新做的端木煎,黄澄澄,泛出香甜的气味,令人食指大动。另还有鲜美的鳆鱼,高山笋,葱油熘鸡片,蒸紫藤花,龙眼包子,炙烤肉等等。
除了熬得如同牛乳般的粳米粥之外,冰青色的瓮中还调和了紫苏熟水。
阮慕青送上自己做的的千丝缕给了阮敬唐刘氏等人,一旁的阮立昊和阮夏云也收到了,姗姗来迟的庶长子阮重阳,馨姨娘的儿子,也得了礼物,向阮慕青道谢。
一家人继续用膳,阮夏云六岁,府中最小,平日阮敬唐宠她,在饭桌上也不对她设置那么多规矩。
此时见阮夏云趴在他的膝头上一直玩弄千丝缕,不吃饭,他还夹了一个黄金鹌鹑蛋放在她的碗中。
阮立昊嚷嚷着也要,刘氏给他夹,阮立昊和阮夏云开始打闹,刘氏轻微呵斥,但眼里带笑,阮敬唐也没有了往日的严肃。
馨姨娘在一旁跟着逗趣,阮敬唐捋着胡须喝了口粥,叮嘱几个儿女道:“小心些,别被烫到。”
秋锦和初荷在一旁站着,都不由地小心望向阮慕青。
侯爷平对她们小姐,从来都是挑剔不满的,不知道小姐现在难不难受。
阮慕青视若无睹,专心喝着自己面前的梗米粥。
“姐姐,这都是你亲手做的吗?真好看,你给我的小白小黑也做一条吧。”阮夏云突然出声,席上突然一静。
小白小黑是阮夏云养的的小狗,让阮慕青一个大小姐来给狗编千丝缕,这无疑是极为不妥。
阮慕青看着阮夏云道:“好啊,等下姐姐就让秋锦给你做。”
刘氏却随意吩咐道:“既然云儿喜欢,慕青你就再做两条吧。”
竟然是不让侍女来。
阮慕青未言语,只看了一眼逗弄阮夏云的阮敬唐,阮敬唐没说话。
她道:“母亲,非是慕青不愿,只是云儿也大了,如今正是该学习规矩的时候,在家里倒是不怕,如果让外面的人知道云儿在家中不敬嫡姐,怕是会让人误会。”
刘氏凝眉:“不过是让你再做两条丝缕,如何还扯到不敬上了?”
“慕青也是为妹妹着想,如果这种事情多了传出去,岂不是会让人误会长信侯府家中规矩少,怕与爹爹有碍。”
刘氏还要待说,阮敬唐道:“好了,今日是端午,好生过个节日。云儿要千丝缕,你房中不是有会针线的吗?让她们这些奴婢下去做就行了,哪里用得着慕青动手。”
刘氏瞧见阮敬唐肃容,只得按下不提。
阮慕青心中也无多少快慰,阮敬唐又问起阮慕青施粥的事情,阮慕青一一说了。
施粥他倒是不反对,不过眼下战事吃紧,有多余的钱还是要为前线的粮草做准备。
听闻这次的施粥富家大族也慷慨解囊,阮敬唐沉思,让阮慕青将账本交给他。
阮慕青自是应允,派人取了账本给阮敬唐。
用膳过后,阮慕青先行退下。
她再次听到后面传来小妹妹的撒娇,不多时,竟然传来阮敬唐爽朗的笑声。
她脚步微顿,父亲似乎很久很久对自己和弟弟这般笑过。
“小姐?”秋锦关切地道。
阮慕青回神,又恢复了一往的沉静。
“无事,回去准备一下,我们出府去看龙舟。”
初荷忙道:“对啊,外面今天一定非常热闹,我们要去的早一些,占个好位子。”
秋锦也一并附和,两人细数外面好玩之事来让小姐开心。
阮慕青察觉到她们的用心,微微一笑。
也是,父亲与继母才是一家,他们母慈子孝,其乐融融,她早就知道。
自己早该习惯的,何苦在今天这个好日子来给自己寻不痛快。
回到院子里后,初荷和秋锦牟足了劲给阮慕青装扮,势必要让她们姑娘艳压群芳,心情舒畅。
身上抛弃了往日的黛蓝,石青等低调的颜色,初荷拿出一套银红色的柯子长裙,柯子绣红莲,长裙用金鸟银鹅双线织成海浪云纹。腰间系一条米色的宽边云锦绣珍珠腰带,其下一周垂着交织成菱形的珍珠流苏。
外披妃色短款褙子,最后挽着一条杏黄色的披帛。
云髻左右各簪翡翠发钗,头戴桃花冠,冠上珍珠宝石流光溢彩,其后的紫色丝绦微微垂下。
娥眉淡扫,薄施脂粉,眉间画花钿,唇上涂口脂,耳上红玉的坠子更显得她肤如凝脂。
初荷和秋锦终于忙完,退后一步也不由地看呆了。
她们家小姐就是平日里太过低调,这样一装扮,竟然似天上娇娥下凡来,又如那芙蓉花成了精,生生就能将人迷得目瞪口呆,失了魂魄。
阮慕青甚少如此打扮,此刻略有些不自在:“如何?”
两人立刻重重点头:“全信阳,不,全奉朝也找不出比小姐更美的。”
“就是,今日的那些儿郎如果看到姑娘怕是要都着迷了。”
阮慕青忍俊不禁,心头却不由地漫上欢喜。
她道:“那好,我们走吧。”
不过,出门之前,她想了想,还是戴上了一顶胡帽。
崔嬷嬷也跟着一道去,这日子城中的女郎和郎君都会出来,她要多留意一些,之后好为小姐的婚事做打算。
不出所料,信阳城今日比平时热闹。
街上人山人海,比肩擦踵。店铺挂艾草,卖粽子,人人戴着五彩丝和香包,卖栀子花的小贩溜街串巷,大声叫卖。
小孩子穿着绣着五福的衣衫来回窜动,手里还拿着染了红色的鸡蛋高兴地同伙伴比赛。
人太多,就连马车都过不去,阮慕青一行人下了马车,在街上逛了下,先去往了铺子里。
铺子里生意也是颇好,他们千艺阁每年端午都有送粽子的习惯。
今年也不例外,阮慕青想到今年人多,还让人多备了一些。
她走过去瞧见一人正在派发粽子,她没看清以为是铺子里的帮工,只意外这个帮工长身玉立,不知道铺子里什么时候又招了人。
她摘了胡帽,随意问了一句:“粽子够吗?”
那人一顿,猛然抬头看过来,神情既惊又喜:“阮小姐?”
阮慕青这才发现眼前人竟然是秦砚,“秦郎君,你怎么会在此?”
姚掌柜匆匆出来解释,原是今日实在是太忙,小二家中有事请了假,秦砚主动过来帮忙的。
阮慕青看到秦砚,不由地又想起之前被他脱了鞋袜之事,有一些不自在。
她道一声:“辛苦秦郎君。”
察觉到秦砚的目光如同凝在自己身上,她抬眼去看,果然如此。
他傻呆呆的,嘴唇微张,初荷上前用帕子在他面前一晃道:“秦郎君,你怎么如此盯着我家小姐?”
秦砚回神,脸色微红道:“阮小姐今日与众不同。”
初荷不禁得意:“好看吗?”
“初荷。”阮慕青低声唤道。
秦砚被这一声吸引,又看了过去,点头道:“好看,真的好看。”
“那是,我们小姐国色天香,是信阳城的第一美人。”
第一美人,秦砚挑剔的目光暗暗扫过阮慕青,却也得承认,阮慕青的确天生丽质,般般入画。
阮慕青早已垂眸转身,避开秦砚惊艳的眼神。
但她听到秦砚的好看二字,嘴角不由地微微翘了起来。
崔嬷嬷听到这位就是秦砚,不由地打量起来,见此人气度不凡,文质彬彬,长身玉立,剑眉星目,虽然只着一身松青色的澜衫,但那通身的气度让人不容小觑,鹤立鸡群,是众多娘子都会喜欢的郎君。
模样倒是好的,又是一个读书人,听掌柜所言,他吃苦耐劳,体恤贫弱,又知恩图报。
这些日子给人代笔写信,赚来的银子全给了这些从遂溪来的穷苦百姓。
品性的确不错,崔嬷嬷瞧着这郎君自从刚刚看到小姐眼睛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她,那眼中的爱慕做不得假。
看来,这秦郎君喜欢她们小姐。
这也难怪,她们小姐模样出挑,谁人不喜欢。
不过,想起之前夫人年轻时候看上侯爷,那是的侯爷也是身份低微,远远配不上夫人,但他却对夫人很好,况且颇有上进心,说要给夫人挣一个前程,后来才托人去往禁军中,陪同前朝荣肃宗打马球得了一个羽林卫指挥使的官职。
夫人也是因此才下定决心,即使母家不同意也要嫁给侯爷。
夫人此举被余家认为是奇耻大辱,当即将她从族谱除名,夫人心痛却不改其志,以为自己终于觅得了如意郎君,却不料最后落得个早死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