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筠站在一旁也不由感叹刘颂心思缜密,这全都是假话容易被人拆穿,但要是半真半假就不一样了。
宋筠相信他一定有一个同为奸细,日常混迹在赌场收集消息的弟弟,他也一定去外面买过那身黑衣与鬼面具。
至于穆青阳,刘颂话中两人秘密见面,又没有其他人证,只要咬定他不松口,穆青阳根本毫无辩驳之力。
还好,她早有准备……
听了刘颂的话曲知节立刻派人去穆青阳的房间搜索。
大堂里静悄悄的,大家都在等待结果,刘颂跪在地上垂着头,他看着失魂落魄,但实则已经将心放下了大半。
只待证物呈上来,他这计划就成了。
‘踏踏踏——’
门外,脚步声响起,引得众人都一致回头注视。
“大人——”衙役拿着一叠衣物过来,“搜到了……是一黑一白两套衣物。”
什么!
刘颂猛得抬头,眼中是来不及掩饰的震惊。
曲知节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他那一闪而过的慌乱神色,接过证物,曲知节拿着那个形似狰狞鬼物的面具,“刘助教,你作何解释?”
怎么可能?
此刻刘颂也很震惊,他明明只放了那一套黑色夜行衣,那套白衣又是哪里来的。
难道有人早就察觉了他们的谋划,然后不动声色地进行破坏?刘颂突然浑身发冷有如掉进冰窖。
看着刘颂说不出话,曲知节直接挥手将人带走。
“大人,这刘颂多有隐瞒之处,还要再仔细审查。”
裴昭观点点头,“没错,他一定不是他口中说得那么简单。”
此刻裴昭观也轻松了许多,不管怎样,总算能给陛下一个交代。
“不过,那个穆青阳……”裴昭观琢磨着,“他也不能摆脱嫌疑,让人一并把人带走。”
“大人,他现在并不在国子监。”曲知节暗暗提醒,言外之意则是穆青阳现在躲在家里,有他老爹户部尚书穆之荣护着。
“哼”萧闯听到这话不由冷哼一声,“难道他穆之荣还敢拦着大理寺捉拿嫌疑人?”
这件事皇上盯得紧,他要是敢拦那不是摆明了跟皇上对着干嘛。
裴昭观:“英国公说得有理,你就把刘颂那事告诉他,穆大人会理解的。”
说不定到时候穆之荣会比他们还着急的把儿子送进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一行人马来得匆匆,去得也快,苏祭酒让众人散去,各自回宿舍,萧闯则走到儿子面前,气不打一处来,“你小子,叫你平时多练武,你就是不听,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哼,那是我大意了。”萧印星强行挽尊,“下回绝对不会了。”
“你还有下回?”萧闯声音拔高,怒视着萧印星,他转头去找苏韫释,“苏祭酒,我觉得你们国子监只教书育人实在不够,还是要多学些拳脚功夫,这样日后若有危险也不至于手忙脚乱,无力应对。”
“英国公说得有理。”苏祭酒也正琢磨着给这群无法无天的学生们一个难以忘怀的教训,一听萧闯这么说,他登时眼前一亮,有了想法,“我这就去向陛下禀告这件事,为国子监众学子强悍体魄,丰富课程。”
萧印星坐在旁边看两人一来一回就这么草率地定下了一件大事,不由傻眼,“不是,爹,祭酒,你们不能这样啊!”
哼,萧闯鼻子出气,这时候你到知道爹了,晚了。
苏韫释也笑眯眯地看向众人,“我也深思熟虑过了,让你们这群年轻气盛的少年每日枯坐在课室确实是难为你们了,正好借此机会,国子监准备聘请先生为你们强健体质,让你们每个人都能得到充分的锻炼。”
您什么时候深思熟虑过啦!
看着苏祭酒的笑容,众人突然感觉一阵恶寒,这时,恐怕也只有王溯这种粗神经才会以为苏祭酒年纪上来,人变和蔼了。
萧印星不死心,试探地问道,“祭酒,是让我们学习马术骑射吗?”
若只是君子六艺那还好,这些他们早就学过。
做什么美梦呢,傻孩子。
苏祭酒摇摇头,笑得越发开心,“当然不是了,马术骑射之类的国子监早就有此课程,没有新意,你们放心,我会给你们制订此前从没见过的新奇内容。”
众学子: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无视大家满含绝望与悲伤的眼神,苏韫释随着裴昭观和萧闯他们一起进宫面圣。
皇宫门口,三人正站在殿外等待,远处,一个步履匆匆的身影焦急地赶来。
几人定睛一看。
“呦,这不是穆大人嘛。”萧闯表情夸张地喊了一句,“您怎么也来面圣啦。”
裴昭观和苏韫释对视一眼,看来是曲知节已经去过穆府了,自家儿子被抓,也难怪穆之荣这死要钱的急匆匆过来。
“三位大人有礼了。”穆之荣也没想到会这么晦气的碰到他们,他立刻整肃面容,坚决不肯在这三人面前露怯。
穆之荣心中暗恨,裴昭观这阴脸怪明明没有证据,居然就敢去他穆府绑人,看此事一过他如何卡他大理寺拨款。
四人你一句我一句,露着职业假笑,直到嘉乐帝传召,方才进入太极殿。
太极殿里,嘉乐帝坐在案前,看到他们四个进来,他放下手中的奏折抬起头,“几位爱卿一同前来,可是有事?”
“陛下,我没啥事,就是想你了过来看看。”萧闯大大咧咧地开口,“啊,对了,还有五殿下和六殿下,都没事吧?。”
知道这位堂弟一向不靠谱,嘉乐帝也没有生气,“云庭他们还好,难得你有心了。”
“哎呀,印星与两位殿下同窗,我关心他们也是应该的。”
萧闯脸上扬着灿烂的笑容,跟嘉乐帝插科打诨后就站在一边开始看热闹。
有着英国公缓和气氛,裴昭观率先向前一步,“陛下,微臣有要事禀报。”
“哦?是这次刺客夜闯国子监一事有结果了?”嘉乐帝眼神变得认真。
“回禀陛下,此事已有重大突破,臣与知节今早走访国子监,经过排查,发现了一名潜藏在国子监已久的奸细刘颂。”
“此人乃是国子监助教,就是他传递消息才引来刺客,此外……”裴昭观看了一眼穆之荣,“他还曾言是受国子监学生穆青阳的指使才做的这一切,目前两人均已被压入大牢,严加审讯。”
“陛下,老臣有罪。”裴昭观话音刚落,穆之荣就痛哭流涕地跪扑在地上,“是臣教子无方,让他如此顽劣,但是陛下,臣可以保证犬子只是喜欢玩闹,他是万万没有那个胆子与心思想要对两位殿下不利的啊。”
“……”嘉乐帝没有出声,只是捻着核桃坐在那里,不知在思考什么。
房间里除了穆之荣的啜泣声外,连其他人的呼吸声都放到最轻。
穆之荣仍跪在那里,他低着脑袋感受着那放在他身上的视线,突然心一横,咬住牙关俯身一扣,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瞬间,额头就一片红肿。
“陛下多年来如此信任微臣,委以重任,如今犬子犯下大错,微臣无言以对,再没有面目面对陛下,只能一死以证清白,来回报陛下大恩大德。”
说完,穆之荣呲溜一下从地上爬起,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就朝着太极殿中央的大柱子撞去。
“好啦,朕也没有说不信任爱卿,爱卿你何必如此激进呢。”就在穆之荣即将撞到柱子上时,嘉乐帝的声音淡淡响起。
似乎就等着这一刻,刚才还老僧入定一样站在一旁的萧闯三人像终于回神了一般,三个人嗖得冲出去将额头贴上柱子的穆之荣给拽了回来。
他们像是才看到穆之荣的表现一样开始絮絮叨叨地劝说。
裴昭观:“穆大人你不要糊涂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苏韫释:“就是,你一撞柱倒是痛快了,却要让陛下为你背上逼死朝臣的罪名,你这是置陛下于何地,置陛下的信任于何处?”
萧闯:“是呀,穆大人,难道陛下还会冤枉了无辜之人不成?你这一言不合就撞柱,难道是跟台御史学得不成?”
萧闯一言刺痛两人,穆之荣被他们三个的嘴炮攻击得张不开嘴,而嘉乐帝也想起了那个有事无事就在朝上起誓死谏的糟老头子。
嘉乐帝:噫,晦气!
“来人,赐座。”
看着没了气力被萧闯一人提溜着的穆之荣,嘉乐帝终于唤人看座。
意识到嘉乐帝终于要好好谈事,穆之荣悄悄松了口气,其他三人也理了理衣襟,不再插科打诨。
“裴卿,你认为这刺客是何人所派,为何要刺杀五皇子?”
“陛下,根据臣的调查,这刺客恐怕并不是为了刺杀五皇子。”
“哦?”嘉乐帝挑了挑眉,“这是为何?”
嘉乐帝曾召见过王溯,王溯也证实了那黑衣人确实在追杀云庭,因此,嘉乐帝也忍不住怀疑过他剩下的几个儿子,只是没想到,调查过后,裴昭观居然给了他这么个结论。
“还请陛下一听臣的分析。”
最开始,裴昭观也对刺客的目的没有怀疑,但听过那些国子监学子的描述,他反倒不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