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等到那名刺客离开,学生与六殿下才分别去请叶学录和金吾卫。”
“原来如此。”曲知节点点头,现在萧云霁不在,他只能继续问宋筠,“那你可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这……”宋筠面露思索,“学生不知这是否算作异常,可却是有一处疑惑。”
“你说。”
“是,学生当时透过石缝观察,这刺客一直非常谨慎小心,似乎是准备随时碰到他人一样,可这样说来就很奇怪了,若这刺客欲行不轨,更应该从宿舍外墙进来,而非从地形复杂的竹苑闯入,所以学生认为这刺客是一早就知道昨晚我等会去赏月。”
众学子:你说归说,倒也不必一直提赏月这事。
“这个小同学说得有道理,你们国子监泄露消息还真是容易。”英国公逮到机会就要踩苏祭酒一脚。
“可是,我们分明是昨日白天才商量的啊。”萧印星又一次顶着自家老爹的死亡凝视开口,他满脸不解,“那么短的时间,谁能将消息传递出去。”
“而且……”吴煜面色有些沉重,他看着诸位同窗,“我们讨论这事时都是瞒着先生们的,也就只有在教室的诸位同窗才能知晓。”
此言一出,堂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一股怀疑的气息开始在诸位学子之间蔓延。
苏祭酒眼见这帮少年情绪不对,立刻开口说道,“倒也不必急于下定论。”
宋筠:“祭酒说得没错,正是因为此事与我们有关,我等才更应该齐心协力找出这藏在国子监里的奸细。”
“说得好,我先说。”萧印星积极踊跃地举着手臂,上蹿下跳的模样让人看着生怕他从椅子上掉下去。
站在一旁的季明宵直接摁着萧印星的脑袋把人治住,他也回忆起来,“让我想一想,甲班到底有多少人知道。”
众人一个一个将知道这事的人细细数来,堂上,曲知节也认真地把人名记录下来,但他对这份名单并不抱希望,这些学生一般都结伴同行,下课回到宿舍也都是两人一间,显然不太具有传递消息的时间。
倒是那个宋筠,与他同住的穆青阳不在,若想传递消息倒是不受限制,但他又与六殿下最先发现刺客叫来叶玠,若他是奸细,前后行为未免有些矛盾。
一时分析不出什么,曲知节有些头痛。
“只有这些人了吗?”
众人点点头。
“因为叶学录说不让夜间外出,所以我们捉,呃……赏月这件事都是私下商量的,不敢让其他人知晓。”
“可是大家都互为印证,也没人有机会传递消息啊。”
这时,有人看向李茯珏,“李茯珏,你昨夜扮鬼,那衣服哪儿来的,是不是翻墙跑出去买的。”
一听这话里话外的质疑,李茯珏哪里忍得住,“你们怀疑我?我根本没出去好不好,那身衣裳是我让邓铎出去买的。”说完,他大手一挥,指向站在一旁的邓铎。
猝不及防被提到,邓铎看着满堂视线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不是我啊,我偷偷出去,哪里敢乱跑,买好白布我就回来了,不信的话那布坊老板可以作证。”
虽然供出了邓铎,但李茯珏还是很相信自家小弟的,“嗯,没错,不会是邓铎的,他一来一回时间紧迫,没时间去传消息的。”
“那会是谁?”
大家又断了一条线索。
看着始终无人提起刘颂,宋筠在思索要不要她自己说出来,但这样未免会显得她别有用心,而且刘颂若被抓,萧顾月断了这条国子监的线,肯定会让人调查,宋筠还不太想提前进入萧顾月的视线。
幸好,也许是感应到了宋筠的心声,萧印星一个拍手,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
“什么?什么?”
“你们还记不记得郁离当时说有一个助教来过教室。”
“啊——”
“我也想起来了——”
感叹声此起彼伏,曲知节看向被提到的宋筠,“怎么回事?是什么助教?”
宋筠:“是学生疏忽了,昨日确实有一位助教曾路过教室。”
“对”萧印星接着说道,“郁离说他出教室门时就看见他站在那里,他说是徐博士有东西落下,让他帮忙寻回。”
魏崖:“不过郁离让他进来时,他却又说东西放在别处了。”
曲知节:“是这样吗?”
“是的,大人。”宋筠点点头,“当时那位助教这样说,我也没有再询问,就先离开了。”
这个人……
曲知节指尖在宣纸上摩擦,有点可疑。
“是国子监哪位助教?”
“是刘颂刘助教。”众人异口同声。
“韫释,这人如何?”裴昭观看向苏韫释。
苏祭酒:“刘颂这人脾气温和,性情淑均,从不与人红脸,风评倒是不错。”
脾气温和,从不与人红脸吗?
裴昭观端坐在椅子上思考,这人与人之间相处,难免会有摩擦,若一个人一直如此和善,不是他天性如此,就是他伪装过人,别有图谋。
“这位刘助教在何处?”
宋筠:“学生今早去北苑找叶学录时曾看见刘助教经过。”
闻言,方川柏簇了一下眉头。
“川柏,怎么了?”
林栖木发现了方川柏的小表情。
“嗯?”苏祭酒转头,“川柏,你有什么发现吗?”
“禀祭酒,我整理国子监日常事务的时候记得,刘颂刘助教昨夜并不当值。”
方川柏身为监丞,日常管理国子监上下纪律,条例规范。
因为他性格一丝不苟,所以这些事情都铭记于心,此刻宋筠的话一出,他就立刻发现了不对劲。
“立刻将他带过来。”不用再问,裴昭观就知道这人一定有问题,非当值时无辜留守,他又不是离家出走的叶玠,要日日住在国子监,有妻有女的人突然转变行动,这一定是要盯梢这突然策划的行刺。
“对了,将他的家人也看管住,时刻注意他们是否与可疑的人有联系。”
“是”
很快,刘颂就被带了过来,其实今早一听到外面的刀枪剑鸣,刘颂就知道计划暴露,他心中一边祈祷黑衣人能快刀斩乱麻直接自杀,一边就在房间琢磨,到底如何脱身。
敬一亭堂内,刘颂心中早有预料,此刻丝毫不觉意外,但他面上却流露出几分不解,似乎是不明白为何要把他带到这儿来。
“祭酒,各位大人。”
看着他这幅自然的样子,苏韫释和裴昭观对视一眼。
“刘助教,昨夜本不是你当值,你为何还要留在国子监?”
刘颂听出了苏祭酒话底的意思,立刻有些惊慌地回答道,“祭酒,莫非你们是怀疑我招来了刺客?这怎么可能呢,我哪里敢做这样的事啊。”
“你别急着分辨,先说说你昨夜为何在此。”
“这盖是因为过两日妻子娘家有事,所以我才与同僚商议提前当值。”
“哦?是吗?可是分明有人看见曾有不明身份的黑衣人从你房间出去。”曲知节漫不经心地诈着刘颂。
刘颂当时心底一惊,莫非真有人看见了,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若他们真有证据哪里还会叫他来问话,怕是直接送进刑部大牢去了。
思绪回转,刘颂决定用当初安排的那一后手。
“这……这怎么可能啊?他明明……”
“他明明什么?刘颂,你还不从实招来!”
扑通一声,刘颂跪在地上,他面容惊慌又愧疚,“是,我说,其实我昨日留在国子监不是因为家中有事,而是因为穆少爷的吩咐。”
“穆青阳?!”吴煜惊呼,这国子监姓穆的除了穆青阳还能有谁。
怎么又扯出一人?曲知节知道穆青阳,这次鬼神之说就是从他那流传开来的。
“他国子监一个学子,如何指使得了你,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刘颂狼狈地坐在那里,到了这时,他似乎也看开了,到豆子一样将事情都说了出来。
“大人明鉴,我虽为国子监助教,但家中却又个不成器的弟弟,每每赌钱都少不得我为他填补,日子一久,便是有再多银钱也都被他挥霍空了。而那穆少爷不知从何处知道了这事,他在开学那日找上门来,扬言让我为他做点事,事后会给我一大笔费用,我那时正为债务烦恼,也不知怎得鬼迷心窍,就答应了下来。”
“后来我才知道,这穆少爷是想在国子监宣扬起鬼神之说引人注目,若能引来锦都全城热议那就更好了,他说这话时意味深长,总让人感觉他还有些别的目的。”
“你可知他还有什么目的。”
“我不得而知。”刘颂摇摇头,“我那时满心债务,根本无暇关注其他。”
“那他让你做了什么?”
“他让我出门帮他买了一套装神弄鬼的行头,并时不时监察一下这件事在众学子之间的反响,而他自己为了摆脱嫌疑,在第一天自导自演好后就先回家了,等到了晚上,他才从外墙翻进来与我联系。”
他的话音刚落,大家就气愤地声讨起来,俨然是已经相信了刘颂的话,“原来是穆青阳这家伙搞得鬼!”
“他居然还引刺客闯入,到底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