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乐帝的消息一传到大理寺,大理寺卿裴昭观顿时嘴上起泡,心里发苦。
陛下这不是为难人呢嘛,这群刺客来得突然,嘴巴又硬,哪里是三天就能出结果的。
果然老板一阵怒,底下的打工人也跟着遭殃。
裴昭观没有办法,只派人通知刑部那边将人关好待他们这边提审,自己则带着大理寺少卿曲知节一起前往国子监。
国子监内,此时正乱成了一锅粥,清晨的时候苏祭酒被王溯一串暴击完成绝杀,等到人在太医的治疗下幽幽转醒,就又听到外面阵阵嘈杂的吵闹声。
苏祭酒:突然想接着晕下去……
虽然已经醒来,可苏祭酒仍不面对现实试图摆烂,奈何国子监司业林栖木已目光锐利地发现苏韫释醒来,坚决拒绝上司逃避,强烈推脱不该归属自己的责任,林栖木握住苏祭酒的肩膀用力摇晃。
一个五十岁的老头疯狂晃动虐待另一个快六十的老头,这场面谁看了不说一声震撼。
“祭酒,你快起来,方监丞要坚持不住了,你不能这样……”不能推我们跳火坑自己晕遁啊。
被林栖木晃得要吐,苏韫释现在是真的有点要再晕过去了。
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苏祭酒终于伸出手将林栖木扒拉开,“好了,好了,我醒了。”
苏韫释正说着,哪知林栖木立刻身手矫健地跑了出去,动作灵活得不像一个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糟老头,就是宋筠和萧云霁看见都得说一句抱歉,是他们狗眼看人低了,这些人哪是老胳膊老腿行动不便,分明就是动若泼猴宝刀未老啊。
“来人呐,祭酒醒啦——”
林栖木的声音传了老远,听得苏韫释老脸一黑,嘴中骂骂咧咧,全然没有锦都知名学院校长的风范。
“苏韫释,你在哪儿呢?给我滚出来。”
院外,萧闯劈着八字步,推开还在拦人的方川柏,直接闯了进来。
“做什么,做什么——”苏祭酒提上鞋子,几步站在石阶上,满脸正气地看着萧闯。
“苏韫释,你倒是终于站出来了,啊?”萧闯看到正主来了,直接撸着袖子插着腰,两只铜铃大的眼睛瞪得滴溜圆,活像一只正在发飙的大猩猩。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英国公啊。”苏祭酒阴阳怪气,“我还当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居然敢擅长国子监,真是视律例为无物,萧闯,你可知罪!”
“知罪?呵,我倒是还想问你呢。”萧闯哪能被苏韫释吓到,他仍旧插着腰分外扎实地杵在那里,“你说,我好端端一个大儿子,蹦着跳着进了国子监,怎得才两日,就横着出来了!”
萧闯边说边生气,可恶,要不是这样,他能被老娘拿扫帚杆子打出家门嘛,脸都被丢尽了。
“那是因为有刺客袭击,你英国公又不是不知。”苏韫释被萧闯的大嗓门儿吵得脑袋疼。
“就算有刺客,那你这国子监怎么连一点儿防护都没有,就任由那刺客把这里当后花园一样乱逛。”
这莽夫,苏韫释低沉着脸,却也知晓,萧闯他老来得子,对萧印星表面嫌弃实则宠溺,尤其是那萧老夫人,更是跟看眼珠子一样看着萧印星。
所以,家里这跟独苗受伤,苏韫释很难不给个像样的说法。
想了想,苏韫释再度开口,“就算如此,也还是等大理寺审出这次事件的主谋再说。”
听到这话,刚被林栖木引到院边的裴昭观顿时笑容消失,面色黑如锅底灰。
苏韫释这个老皮夫,祸水东引是不是?!
这要是真让萧闯过来催命那还了得,想到这儿,裴昭观也顾不得敲门打招呼,直直地走进了院里。
他今天是不是出门时没看黄历,这到底是什么运气?
苏祭酒一看到裴昭观进来就暗道大事不妙。
不能让他们联合起来逼问,苏祭酒心思快如闪电,直接先声夺人,“英国公,这裴大人来得及时,大理寺正负责审案,你不如问问裴大人,也好知道这次行刺的真凶是谁。”
这书油子,暗害我。
裴昭观皮笑肉不笑地扬起嘴角,“我倒是愿意为英国公分忧,可惜事情突然,大理寺证据不足,还不知道到底是谁策划的案子,不过英国公放心,我这次前来就是为了了解情况,尽快审出真凶为陛下和诸位分忧。”
“裴大人说得是,国子监上下也都愿为陛下分忧。”苏祭酒将陛下两字说得极重,听得萧闯不由敛了敛身上狂放的气势。
“咳,既然两位大人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看看,到底是谁害了两位殿下,害了我儿。”
苏祭酒在心里暗翻白眼,你这时候倒是想起五皇子,六皇子了,刚才可是没听你提一句。
“方监丞,通知昨日在场的学子来敬一亭集合。”苏祭酒吩咐了一句。
“是,祭酒。”方川柏默默按了按差点闪着的老腰,一向严肃古板的方监丞面对萧闯也是无能为力。
这英国公,着实是个莽夫,还好祭酒神通广大,让人消停下来。
很快,昨夜出入竹苑且还能下床走动的学生都被叫到了敬一亭,宋筠自然地混在里面,而魏崖和吴煜因为伤得位置偏上,不影响腿脚也主动过来。
还有萧印星,躺在床上也不消停,一听说是大理寺查案,立刻眼冒星星,挣扎着起身,举着手臂强烈要求也要过去,为了增加说服力,他扯着嗓子喊道,“我可是强力证人没我不行,快让我过去。”
先生被他闹腾得没法,只能弄了个椅子把人抬过去。
敬一亭
众人齐聚,萧印星刚一进门就语调奇异地惊呼一声,“爹?”
他声音中是满满的疑惑,“你怎么来了?”
萧闯被他气了个倒仰,心说我这都是为了谁啊,舔着个老脸来国子监大吵大闹,结果这正主居然没当回事,真是应该给他早早扔外面去,省得他一天天的不省心。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这国子监我还不能来了?!”
被英国公一唬,萧印星不情愿地小声嘟囔,半点没看出萧闯是为他而来,“本来就是嘛,您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想来国子监读书?真是没事闲的有点热闹就往前凑,装什么嫩啊。”
宋筠:你真是孝死你爹了。
看着萧闯吃瘪,苏祭酒和裴寺卿都不客气地笑了。
这夯货,终于在儿子这儿吃瘪了吧。
“好了”看够了笑话,苏韫释站了起来,面容和蔼地看着众人,“诸位学子都是我国子监的优秀学员,大家都知道,昨夜国子监出了一件大事,居然有刺客闯入国子监欲行不轨,虽然眼下人已被压入大牢,但幕后真凶还未落网,是以这就需要各位学子勠力同心,提供线索,一起帮忙找出真凶。”
苏祭酒一翻陈词慷慨激昂,说得众人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逮出凶手按在地上。
只有宋筠看了看苏祭酒的神色,嗯……虽然脸上的笑容不减,但那想刀人的眼神是怎么也藏不住。
突然有点害怕是怎么回事?
苏祭酒不会想等事情结束再对他们秋后算账吧。
这边,苏韫释讲完,裴昭观裴寺卿也站了起来,“苏祭酒说得没错,要想尽快破案,还是要各位学子努力回忆昨夜之事,为大理寺提供线索。”
“是”
被接连鼓励,众人努力思考,踊跃发言,每个人都七嘴八舌地把昨天自己看到的事讲了出来。
堂内,就好像有二三十只鸭子在叽呱乱叫,吵得裴昭观脑门神经一蹦一蹦。
扶住脑袋,裴昭观给了曲知节一个眼神,示意他控制一下局面。
“各位学子。”收到上司眼神,曲知节站了出来,“大家所说我已知晓,现在为了进一步分析,我要提几个问题,若有人清楚,可以尽情说出来。”
此话一出,堂内的吵嚷声才慢慢停下。
见状,曲知节悄悄松了一口气。
“首先,我想知道,昨夜是谁第一个见到的刺客?”昨夜既然有人叫了金吾卫,那就一定有所发现。
因为事出突然,曲知节只知道六皇子受伤,不知道萧云霁翻墙找人这件事。
“这……”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中带着不确定,谁第一个见到的刺客?这谁知道啊,竹林那么黑,他们都把刺客错认成了鬼。
“难不成是我们那一下?”萧印星戳着吴煜,有些不确定。
“我想应该是学生。”人群中,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宋筠一步步走上前来。
“哦?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遇到的刺客?”
曲知节提问着,身后苏祭酒他们也都看向了宋筠。
“学生宋筠,见过各位大人。”宋筠扶手拜了拜,继而抬起双眸,缓缓道来。
“事情是这样的,学生昨夜与六殿下一起在竹林赏月。”
赏月?几个大人盯着她,这小子倒是会找借口。
赏月?众学子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嗯,好借口,没错,他们不是去抓鬼的,分明是去赏月的。
宋筠像是没看出堂内微妙的氛围,继续说道,“那时明月高悬,清风徐徐,学生与六殿下坐在奇石上欣赏美景,这时,竹林里却突然传来一阵衣料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