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啊,张着血盆大口的鬼啊!”
萧印星一双手臂在空中胡乱挥舞,神情激动且狂热,像是得了癔症,“刚才那么大一个白影飘过去,你居然没看到?!”
说着他又从石头上蹦下来,扑到吴煜面前摇晃着他的肩膀,“走,起来,我们去抓鬼!”
吴煜: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同窗疯了怎么办?现在跑路还来不来得及?
两人身后,刺客乙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抹了抹手中的汗渍,非常沉住气地继续蹲在那里,准备再找机会下手。
同时他心中也十分庆幸,还好萧印星被鬼转移了注意力没有发现他……
嗯?
刺客乙一愣,突然反应过来,什么鬼啊?他不就是来渲染鬼神之说的吗?怎么现在他还没出手英国公世子却已经见鬼了,难道说……
刺客乙突然僵直了身子,他紧张地咽了咽唾沫,小心地扫视着四周,眼中透露出惊慌与强装出来的镇定。
不会的,一定是英国公世子看错了。
萧印星与吴煜前面不远的竹林里,一个不明白色物体卧趴在地上。
邓铎捂着青紫的脑门欲哭无泪。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不是说这帮人一看见鬼肯定会吓得当场尿裤子嘛,怎么萧印星这家伙不按常理出牌啊,居然故意大叫吓人,害得他脚下打滑磕在碎石上。
没错,这个白色生物就是当初宋筠看见的扮鬼五人组里的一个,和那些刺客一个思路,邓铎他们也觉得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他们必须广撒网分头行动才能吓到更多的人,到时候几人一人一个方向把萧印星他们逼到一起,让他们享受一把被鬼围堵无处可逃的惊喜。
就这样,在李茯珏的美好畅享下,他们喜滋滋地进了竹林,因为地方太大,邓铎走了好半天才看见萧印星和吴煜这两个活人。
寻人的疲惫一扫而空,邓铎像打了鸡血一样浑身充满干劲,当即在萧印星嘚吧嘚的时候,猛地跳出来在他前方做出一个帅气的登场姿势。
凌乱的黑发,破旧的白袍,再加上一张涂满口脂的大嘴巴,保证把人吓得屁滚尿流。
邓铎信心满满,若换一个人,比如魏崖,指不定就成功了,奈何对面的是不知天高地厚,人生热衷作死的萧印星。
他一看见邓铎跳出来,顿时兴奋地叫喊出来,声音嘹亮又突兀,吓得邓铎一个激灵直接倒下消失。
对邓铎的滑铁卢一无所知,萧印星还在那里叽叽喳喳地炫耀着,“哎呀,不是我说,吴煜你怎么就没看见呢,这可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错过了就很难再有了,下次你可要记得注意点。”
吴煜:难道还有下次?
当然还有下次,萧世子在刚才的惊鸿一瞥下只看清一个白影,鬼具体长什么样子他都没看清。
他若不看明白怎么跟季明宵描述,他该以为是我编得了。
和事事想抢在先头的季明宵一样,萧印星也非常在意能不能打季明宵的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也算是双向奔赴了。
不知道这边的闹剧,宋筠身形迅捷地翻进了北园,她现在再干这事儿已经不像小时候那么心惊胆战了,主要突出一个娴熟。
北苑平和僻静,一间间宿舍离得很远,即使大声说话恐怕也不会有人注意。
宋筠左右看看,大多数房间都昏暗无声,只有少数几个还闪着微弱的烛光。
“他们还未传出信号吗?”
宋筠运气还不错,在摸到第三间屋子时就找对了地方。
这是刘颂的声音,此时他的语调不像白日那般和煦,压低的嗓音听起来更加谨慎与小心。
“那些学生在竹林乱窜,需要时间。”
房间里还有第二个人,声音闷闷的,似乎是带了面罩,应该是刺客的头头。
“要尽快,迟则生变。”刘颂有些着急。
黑衣人也开始不高兴,“你这消息来得太突然,我们分不出人手。”
刘颂不满,“大人谋划大事,需要锦都朝臣转移视线,这次国子监闹鬼乃是天赐良机,不可错过,无论如何一定要成功,否则你担待不起。”
“你别用大人压我,你们地网卧底一向讲究若无命令不得擅动,你这次越级汇报,等着领罚吧。”
“这就不劳你关心了,卫隐大人已经同意,你只要做好你分内的事就好。”
黑衣人阴阳怪气,“刚才那句话同样送给你,刘大人。我们一会儿鸡鸣就会撤走,后续如何扫尾刘大人你可要慎重,千万别拖我们后退。”
“我已经找好了替罪羊,此事本就无端而起,就算他们事后调查,最后也只会一团乱麻,找不到头绪。”
“好了,你快离开吧,叶玠今夜也在,不要久留。”刘颂说完,就开始下逐客令。
见人要走,宋筠旋身缩在树下。
‘吱呦——’
窗户被打开,刘颂小心地探头瞅了一圈,然后让开位置让黑衣人离开。
那人走到窗边一个鹞子翻身落在地上,然后动作伶俐的消失在院子里。
果然是那个人的手下。
宋筠在听到卫隐的名字时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看来他这时就开始一步一步慢慢筹谋了。
要怎么办呢?
宋筠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捅他一刀的机会。
在阴影里思索了片刻,宋筠像来时一样匆匆离开了北苑。
宿舍,宋筠进屋后立刻将门关好,借着稀薄的月光,她打量着这间和白日没有任何不同的房间。
关得严实的窗户边,原本压在这里的头发已经消失不见。
一步一步走过去,宋筠半跪在地探向穆青阳的床铺。
幽暗的床榻下,宋筠伸出手掌向里摸索,然后在触碰到某样东西后将手抽出。
那是一套黑色大袍,上面还摆了个造型可怖的面具,旁边一把干净的匕首刀刃锋利。
果然在这里,宋筠在听到刘颂说找了一个替罪羊的时候就知道这人想要将此事栽赃陷害给国子监的某人,再听到他那句无端而起,她就知道刘颂找到的替罪羊就是穆青阳。
此事因穆青阳而起,以穆青阳为终,倒是个好想法,宋筠无声的笑了笑。
更何况穆青阳他爹乃是户部尚书,掌控户口税收,对于一个想要造反的王爷来说,这个位置多么重要啊。
若能将刺客一事全部丢给穆青阳,那他爹的官帽也别想再留着了,说不定到时运作一翻,他们就能将自己人给推上去了,毕竟宋筠相信萧顾月计划多年,不可能不在六部安插人手。
想着,宋筠将这套衣服推了回去,又将穆青阳床上的白衬扯出撕出一个大洞,比量了一下,这洞能将头轻松穿过。
将这团揉搓褶皱的白布也放在床榻下面,宋筠这才将东西规整好离开房间。
穆青阳什么时候都能打发掉,但斩断萧顾月触角的机会可不常有。
北苑,宋筠步履匆匆地奔跑着,她衣服多有刮痕,发丝也略显凌乱。
叶玠端坐在书桌前,听到这杂乱的脚步声后不由皱着眉头起身。
“叶学……嗬……录……”
宋筠站在门外,刚抬起手就看到门已被从里面打开,她便立刻放下手拄着膝盖焦急的唤着。
“夜间学子不得随意走动。”叶玠面无表情地盯着宋筠,仿佛是在问她违反校规该当何罪。
“学录,……不好了,有刺客闯入竹园……”
此话一出,叶玠当即眼神一凌,势如闪电地将宋筠拽进了屋。
宋筠被他猛地一拉,装作双腿发软地绊在门槛上,又顺势跌坐在地。
叶玠关上房门刚想发问,却看到人被自己拽摔,不由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唇角。
好在这位学子并不在意,直接自己爬了起来。
宋筠面色忧虑急切地说道,“学录,我说得都是真的,今夜我们商量去竹林探险,我与六殿下在一处歇脚,却看到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经过,我们当时躲在石洞里没有被发现,他脚步轻盈,腰间还别着匕首,我与六殿下自知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才立刻赶来向您求救。”
得知问题严重,叶玠立刻将架子上的剑取下握在手中,边走边问,“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没有了。”宋筠赶紧摇头,“我们担心打草惊蛇,不敢告诉其他同窗和先生。”
“你们做得对,六皇子呢?”叶玠大步奔跑,宋筠在后面十分艰难地追赶。
“他担心刺客逃跑,悄悄翻出去寻金吾卫了。”
这边,萧云霁翻出国子监直奔皇城。
务本坊紧靠安上门,这里重兵把手,有禁军巡视,能最快速度将金吾卫调来。
此时已是三更半夜,街上无人走动,萧云霁在宽阔的街道上夺命狂奔,他一身黑袍被划开,手掌也火辣辣地疼,口齿间更是浓重地血腥味儿。
可即使是这样,他也不敢停,直到靠近坊门,遥望安上门,他才被人发现。
“什么人——!”
看见有人在街上乱窜,禁军唰地一声抽出刀将人包围。
“咳咳——”
萧云霁突然停住脚步,再也无法控制地跌坐在地上,他撕心裂肺地咳嗽着,血液顺着唇边滴落在地上。
“放肆,我乃大玄六皇子,还不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