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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他是为躲避仇家,恰巧学他师公灵霄子一样跑回了下界来。如今听众位师祖的话,楚琛却是知道儿子楚逍肯定是已经越过了生死之间的那条线,他定是出了什么事,让玄天剑门的师祖们都确定了他的死讯,才又不知怎么回到了人间。

楚琛曾经历过死亡的痛苦,饶是道心坚定如他,也耗费了不少时光来走出阴影。他无法想象自己的儿子是经历了何等痛苦的死亡,也不知他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回到人世间。

一众剑修们不知楚琛此刻的心情,他们面面相觑,脸上渐渐露出惊喜的神情——

楚逍没死!

这小子福大命大,居然没死!

那须发皆白的剑修用力地一拍大腿,激动地道:“我们都被骗了!这小子肯定又装死——”

众人互看了一眼,齐声接道:“装死忽悠大魔头!”

真是厉害了,我的逍!

他们立刻就接受了这个设定,完全忘了先前所有人都笃定楚逍在天劫之威跟四个魔尊的包围下肯定必死无疑的那种绝望。他们只是惊喜地念叨着本门最惊才绝艳的后辈没有夭折的消息,然后欢畅地笑了出来,一扫往日的憋屈和郁闷!

楚琛眼下只能确定儿子依然活着,却知道旁人也不会比自己更了解他现在是什么状态,但想到楚逍现在人在浮黎世界,远离了仙魔之战,心情终究是平复了一些,这才开始问起当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剑修们的心情比起之前实在是轻松太多,语气也活泛起来:“就是楚逍这小子飞升上来之后完全秉承了我们玄天剑门的传统,好小子!”也就是非常爱打架,非常爱挑事的意思,很快就在打打杀杀的过程中立下了赫赫威名。

“玄天剑门好久没这么威风过了!”说起楚逍的战绩,这些都十分好战的师祖们脸上都有着得意的神色,“这小子真是把整个仙界都搞得天翻地覆啊,结下仇家无数,偏偏没人奈何得了他。”

“所以那些人就只能编些闲言闲语来怼他,这些你可就千万别信了。”

“嘿,这小子最喜欢往各大秘境里凑热闹,遇上封神冢开启这样的大事,他自然不会错过,所以他的仇家也跟着去了。然后哈哈哈哈哈,对方夺宝不成,还在封神冢里被我们楚逍小子给怼死了!那窝囊废的老子就想找楚逍报仇,可是这小子比泥鳅还滑溜,他找不到,于是就上门来怼我们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剑修们都忍不住红了老脸:“我们……说来惭愧啊,这些年光顾着打架并没有提升好修为,你也看到了,本门只有掌教一个人达到了仙帝的实力,他们却是几大门派联手,精锐尽出。”

楚琛尽量平静地开口:“然后呢?”

然后?然后楚逍就只能强行开大。“就在危急关头,楚逍他回来了!这小子在封神冢里待了一百年,不知怎么提高的修为,一出来就是个仙帝了——”

“同阶里他还能一个吊打七八个!”

“对对对!”剑修们纷纷兴奋地点头,一个人就能打七八个同阶,这才是他刚进阶的时候呢!这小子在封神冢里真是不知有什么奇遇啊!

楚琛听着儿子这些年在仙天的经历,只觉得心惊肉跳,果然折腾。他皱着眉问流云峰峰主:“封神冢是什么样的地方?”

流云峰峰主给他打了一个浅显的比方:“就像我们浮黎世界的天仙墓,是一样的古老秘境,基本上是有进无出,但只要能出来就注定能封神。”

这么想来,楚逍要是没死的话,那他也已经算是渡过了封神劫的人了吧?怎么会没有飞升神界,反而跑回下界去了呢?

剑修们七嘴八舌地说完楚逍的赫赫战绩,仍旧感觉意犹未尽,而掌教观察楚琛的神色,见他目露沉思,于是出声道:“是我等做师祖的无能,只能看着我们的弟子被人追杀,最后还被重华魔尊带走了。”

楚琛听到魔尊两字,顿时沉下了目光,从与流云峰峰主的交谈中抽身出来:“魔尊?为何楚逍会跟天魔扯上关系?”

修仙之人,最忌讳的是跟邪魔外道扯上关系,尤其是这仙天之上的天魔,跟下界的魔物完全不同。这段时日以来,楚琛已经见识过了这些魔物的残忍和厉害,一想到楚逍会跟其中的魔尊扯上关系,就感到一阵沉重。

玄天剑门众人此刻却不说话了,虽说仙界如今众说纷纭,但他们也不知其中的真正内幕,不可能拿那些戏说来糊弄楚琛。他们于是看着掌教何灯远,听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们至今也不其中缘由,只知楚逍被带去魔界之后,就再没有在仙界露面,我们也没有机会问他原因。到后来再有他的消息,就是他渡劫陨落的时候了,他在渡劫之时还与四个强敌血战,击杀那四名魔尊之后也在天劫之下落得形神俱灭。”

若不是楚琛笃定儿子没死,听到这话只怕会摇摇欲坠。

即便如此,在这三言两语中听出当日楚逍面临的危机,他的道心也几乎还是要生出裂痕。

何灯远道:“这许多年来,天魔从不会对我们人族感兴趣,道不同不相为谋,楚逍被重华魔尊带走,或许是因为在封神冢中得到了什么连天魔都感兴趣的东西,所以才……”

楚琛未置一词,心中却认为这应当不是儿子楚逍在封神冢中得到什么宝物的缘故,更重要的还是隐藏在他身上的秘密。

天魔不能入轮回,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如果这些魔物想要同人一样建立轮回,希望似乎就只能落在楚逍身上。

何灯远看了看楚琛的神色,知道他或许有自己的看法,于是不再多说,换成了楚逍修为提升的话题:“还有一个说法,就是楚逍的境界之所以提升得这么快,是因为他用了天魔的修炼之法,堕入魔道。他最后在我们面前出现的时候,身上确实是隐隐带着魔气的。”

剑修们心中又开始愧疚,为了出来救他们,楚逍会选择走捷径不奇怪,这是这小子会做的事。

他对自己的修行向来看得轻,甚至连性命也不怎么放在心上,比玄天剑门这一众追求剑道极致的剑修更加疯狂。

有人低声道:“当初听说楚逍小子渡劫失败,为魔物所害,落得神魂俱灭的时候,老夫是想去魔界给他报仇的,结果被拦下……后来天魔大军入侵,攻破了玄天城,我们也杀了不少魔物,无处可去的时候收到云天宗的邀请,这才来了云天城,得了寒帝的庇佑。”

楚琛摇头:“这不怪诸位师祖,只是不知将楚逍带去魔界的那个魔尊现在在何处?”

“重华魔尊?听说重华魔尊在楚逍假死之后就断绝五识,陷入了沉眠,兴许也是在那一战中受了波及,所以他那一部的天魔也没有参与到大战中来。”

这些事说起来就是一串接一串,后面剑修们又说了仙界败退得如此之快,逼得高阶仙帝不得不与魔尊重开域外战场的事。而楚琛的心思已经完全落在了重华魔尊身上,听不进后面的话了,他敏锐地察觉到其中有问题,但却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若是妻子在这里,或许她能解答自己的问题,然而现在他人在洞天之内,程箐却在洞天之外。

楚琛迫切地想要见到她,更想要见到儿子楚逍,眼下的状况实在是太乱了。

第239章

云天大阵中共有四个丹修阵营,四个阵图在大阵中并非固定于一处,而是在大阵中随机变换着位置,为阵中各营的仙人源源不断地提供丹药,对丹修的能力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考验。

程箐初来支援炼药,所需要炼制的丹药并不复杂,领了炼制丹药的原料之后,便选了一处无人使用的药鼎,在鼎前盘膝坐下。近旁的女仙虽看衣饰并非是云天宗的同门,但炼丹的手段也着实不凡,似是有人曾经交待她每有新人来都需看顾一番,于是她便指点了新来的程箐几处用鼎的诀窍。

程箐承她好意,又再低声请教了两个问题,这女仙也善谈,一来二去两人不由得交谈起来。女仙望着她,笑着感慨道:“许久没见新的丹修来了。每次都这样,一打仗我们就要炼丹,习惯就好。”

程箐点头:“能为云天城出一份力,便是好的。”说完催动丹火,以元力包裹炼丹材料抛入鼎中,十指接连变换打入指诀,震得丹鼎表面隐隐颤动。

就在此时,一缕魔气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了她的指尖,并没有人察觉。

鼎内原料在丹火煅烧中渐渐融成药液,散发出奇异香味,程箐睁开双眸,看到身旁的人正望向剑阵方位。那女仙察觉到她的目光,不自觉露出一丝愁容,说道:“也不知今天剑修是否要出战,我儿子就在今天的出战阵容中,年轻人年少气盛的——”

正说着,阵门便打开了,霜镜上显出那一群剑修鱼贯飞出的画面。

她叹了一口气:“唉,他飞出去了。”

程箐思忖着其中不知有没有玄天剑门中的前辈,口中安慰道:“有帝尊坐镇,不会有事的。”只是再想到自己的儿子却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是什么境况,心里不免也生出了几分黯然。

鼎中药液翻滚,异香渐浓。

两人均暂时将儿子的事情放在一旁,把心神专注于面前的这一炉丹药。程箐清丽的面容叫丹火映得半明半暗,缠绕在她指尖的魔气在空间里静止了片刻,便犹如轻纱般弥漫开来,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四周丹火弥漫,药香正浓,所有仙人都仿佛看不见这一幕。

不到瞬息,程箐的身影就彻底被魔气吞噬了,之后那些剑修如泥牛入海,又被魔气定在空中折磨的事,她一概不知。

一炉丹药炼到紧要关头,数十只青黑小鼎便自动飞出,在她周身滴溜溜地打转,催动鼎内药力融合,仙丹成型。

程箐定格了数息的指诀再变,美眸睁开,口中发出轻喝:“起!”

丹鼎颤抖数下,鼎盖冲天而起,数十粒仙丹随之飞出。一只素手于半途截住了丹药,迅速收回,将刚出炉的仙丹以元力包裹着悉数灌入了一早准备好的白玉瓶中。

程箐低眉,盖上瓶塞,对这一炉丹药的品相感到满意。随即平复心神,抬起头来,才注意到周围空间的变化。

她的目光顿时变得警惕起来,迅速地在四周扫过,却看得眉心蹙起。此刻,周围景象再看不出是原来的法阵,也不见周围的丹修,只有她一人陷在这片黑暗中,几十只小鼎盘旋在她周围,鼎身上的丹火就是这个空间里唯一的光亮。

程箐凝神戒备,将心鼎盘旋的速度降了下来,掌心却扣住了一枚丹药和一团紫绫,沉声开口道:“不知何方高人到此,何不出来一见?”

话音落下,便看到前方黑雾涌动,渐渐分离出一道男子的身影。

他身着黑色衣饰,也像是这黑雾所化成的,袍角还与周围的黑暗相连,只有他露在外头的肌肤还是苍白颜色。在这黑色衣袍之外还有一层暗紫色的外袍,边缘带着暗纹,绣的是些有若活物的异兽,低调里透出来者身份的尊贵。

能够潜入云天城,瞒过寒帝的眼睛,在大阵中悄无声息地将她转移到另一地方,来人分明不是寻常的魔。但程箐看着这个身影,不知为何却有几分荒谬的熟悉感,记忆深处有个被时光掩埋已久的名字仿佛要冲进她的脑海里来。

来人一步步靠近,那张隐藏在黑暗中的俊脸也在丹火映耀中渐渐变得清晰,而那个名字也终于彻底冲破了数千年的光阴,重新来到了程箐口中:“崇云……师叔?!”

面前的人仿佛一抹来自数千年前的幽魂,无论是看人的神态还是眉宇间那股出尘的清冷,都与数千年前的白衣剑修一般无二。

程箐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她终究不是楚逍,和崇云并未曾有过太多的交集,所以目光很快又恢复清明。

她神情复杂地问道:“你究竟是仙还是魔?”

停顿了片刻,又问了一句:“又或者说,我是应当叫你崇云师叔,还是重华魔尊?”

对方似乎不意外她会猜到自己的身份:“二者于我而言,没有区别。”

这身上带着魔气,跟数千年前已经完全不同的幽魂一开口却仍旧是当初的剑仙,声音清冷,一如当年。

程箐终于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心中一时间五味陈杂。

她心思缜密,而且比起其他人,她更了解自己的儿子——若是这位重华魔尊身上没有一丝与寻常人不同的地方,楚逍不会和他有这样深的交集。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只是没有想到让楚逍看重的这位魔尊,竟然会跟他师尊崇云长了一模一样的脸。这真的只是巧合?还是当初在天劫之下灰飞烟灭的崇云,跟这位神秘的魔尊本来就有着什么关系?

她同样没想到自己问出的问题,会得来一个这样的答案。

他们是同一个人的两面。

程箐想起了楚逍,想起自己的孩子坐在那雪峰上一夜白头,又想起他如同行尸走肉般过的这些年,感到胸口一窒:“逍儿他知道吗?他知道自己的师尊没有死吗?他知道你们是同一个人吗?”

“崇云自然是真的死了。”他冷淡地道,“重华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谁,楚逍更是在渡劫失败之时都不知他们两个原来是同一个人。现在他既然回到了仙界,应当是知道这件事了。”

程箐听他说话的语气仿佛是将自身dú • lì于这两个身份之外,不由得皱眉:“你……”

他平静地看她:“我不是崇云,我只拥有他的记忆和感情,却不是他。”他皱了皱眉,似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