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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神,于是也将目光投向了天外,声音在沉闷的雷声中清晰地响起:“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传说中甚至还有纯粹由雷电构成的大世界。现在看这些没意思,等哪天上面太平了,有了新的轮回执掌,重立天地秩序,你倒是可以去那里看看真正的雷电之威,淬炼效果可不会比哪一重天劫差。”

灵霄子回过神来,苦笑着摇了摇头:“要重建轮回,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可能等到自己化成了灰也等不到。

方才两人一番长谈,终于将上界跟下界这五千多年来发生的事凑了个整,此刻想来无论是他还是青崖老人,都对湖心亭里坐着的那二人之间的恩怨纠缠有了更清楚的认知,这得知事情真相的滋味实在是不怎么好受。

“眼下看来,最有机会登上那个位置的就是楚逍了。”灵霄子叹息一声,脸上神色分明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他跟青崖老人虽修为境界都相差甚远,坐在一处却是以平辈论交,只望着青崖老人道,“青崖道友,造化之主摆明了是把他当成羲和神王的继任者来培养,只是用的手段却如此激进,全然不顾楚逍的生死,竟用我师弟的死来刺激他……唉!”

他从未想过,当日在浮黎世界所发生的一切,竟全是人为。

无论是大师兄丹尘子的回援不及,还是师弟崇云的身死道消,全都是造化之主算计好的一步棋。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灵霄子自己也是半个局中人,看得当然不比身在局外的青崖老人透彻。其中存在的种种不合理之处,都是听青崖老人在自己面前将整个始末抽丝剥茧,彻底剖析了一番之后,他才突然惊觉。

青崖老人摆了摆手,并不觉得像他们这样后知后觉有多能耐,只皱眉道:“知道了又有什么用?棋盘上的棋子永远不能操纵自己的命运,就连青帝那个老家伙都只是局里的一环,要他在仙界等待时机,他便也只能数十万年如一日地待在青木城中。除非日后楚逍真的能坐上那个位置,获取了足够的力量,才有机会跳出棋局,从一枚棋子变成下棋人。现在说这些,却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指望他们两个能打开心结,道心圆满,破界飞升,可仙妖魔界却乱成这样,天地元气动荡,他们人又都还困在情障之中,光是他们两个老家伙在这里说这些有什么用?

青崖老人看灵霄子一眼,说了八个字——

“前路曲折,任重道远。”

灵霄子把这八个字来回念叨了两遍,露出了苦笑,心底里对青崖老人的话是十分赞同的。

现在师弟一家三口团聚,彼此解除误会,不过才是这场战争的开头,离结束还远着呢。

他想着,又忍不住抬头望了望天,心道一家三口这个词用在这里怎么看怎么别扭。

他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这个小小徒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师弟跟徒孙他们俩谁生的?

两个男人……怎么就能生孩子了呢?

师弟崇云转生成了天魔,他能不能……自己不清楚,但徒孙楚逍肯定是不能的。为什么?你想啊,他们既然早都在一起了,要是能生的话不该早生了吗?哪还会等到几千年之后才……才这样。

所以……孩子真是师弟生的?

这……这也不能吧!

灵霄子不自觉地陷入了痛苦的纠结中,只觉得无论是他们哪个生的自己都很难接受,却听青崖老人同样在旁纠结道:“万万没想到,重华那小子前世竟然是个人类剑修!”

不,应该说,万万没想到一个天魔竟然会有前世!

说好的大家都诞生于虚空中呢?

这还能一起愉快地玩耍吗?!

灵霄子同情地看着他,对于师弟转世之后的表现,他倒还是能接受的。

毕竟在他看来,哪怕转生成了天魔,崇云大部分时间也还是和以前差不多,都是心外无物,只求剑道极致。都说天魔情感淡薄,可他不是天魔的时候也一样,差别并不算大,也一样能克己修身,没有寻常天魔那般深重的杀欲。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在情感处理方面的问题了,现在的他跟以前的他简直截然相反。明明前世瞒得那么好,直到他身死道消都没人知道,转世之后却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还出了那么多话本!

真是一点也不低调,一点也不像他的师弟……

青崖老人在纠结了一番之后,仿佛又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道:“等等,说到这个,之前有一次我好像还动用过我天才的智慧,编过一个无限接近事实真相的故事……”对一个把话本创作视为终身爱好的人来说,最大的褒奖是什么?就是自己随口胡诌的情节竟然成了真相!这可真是……

人活久了果然什么事情都能见到!

这么一想,青崖老人心里总算平衡了些,不管怎么样,之前很多想不明白的事现在都清楚了。两世情缘,彼此的身份跟立场又那么敏感,还在那种情况下有了一个孩子,难怪一见面那个小仙帝就要发疯,这种事情换了是谁遇上都得疯。

他擅自忽略了自己在这件事情里帮凶的身份,心情刚轻松起来,就听灵霄子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地开口道:“有个问题一直很困扰我,青崖道友,那个……咳,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看起来又不像是法宝,也不像是身外化身……”

“那就是真的孩子,活泼可爱的一个小生命!”青崖老人简直将小魔尊当成是自己毕生道之所在的证据,一说到他就两眼放光,“会跑会跳,会哭会笑——”哦,不对,这小家伙不会笑,青崖老人尽量简单地解释道,“就是把种子放到身体里……”

灵霄子:“咳咳。”

他不想知道具体过程是什么样的,只是话都来到嘴边了,就忍不住继续问了下去,“那个,你们天魔的构造是不是比较特殊?比如男子也可以生子什么的……”

青崖老人立即严肃了神情,不容反驳地纠正道:“天魔不生子。”

天魔都是从虚空中诞生的,无论男女都不生育后代,这可是起源性的问题。

灵霄子被震了一震,这样听起来整个魔族都蛮惨的啊,无根无源,也没有任何形式的延续,所以才会有像冥越那样想要攻下仙界,找出可以建成属于天魔的轮回的人吧。

他松了一口气,感到自己摇摇欲坠的三观得以保全:“原来如此……”还好,不是师弟生的,不然他对他们关系定义好像就要彻底颠覆了,“那这个孩子到底怎么来的?”

虽然是姓楚,可又不是师弟生的……难道楚逍找了别人?

青崖老人言简意赅地道:“种的。”

春天种下一颗种子,等到了秋天就收获了一个孩子。

他给灵霄子耐心地解释了一遍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个种法,换来了灵霄子“你们魔界人真会玩”的震惊表情,不由地感到很是得意,故作谦虚地道:“这是从那小仙帝的乾坤里孕育出来的生命,本源种子是你师弟的,所以才算作他们两个人的后代。这中间过程我也是出了一番力的,不然哪有今天这么圆满的结局。当然,你也不用太感谢我了,这是我应该——”

话还未停,外头就忽然雷声大作,轰的一声将整个府邸都震得晃动了一下。

两人惊了一惊,灵霄子心下泛起了不安,看向同样闭上了嘴的青崖老人,两人一齐凝神感受着这不同寻常的动静。灵霄子放心不下楚逍跟崇云,生怕两个人又出什么变故,不由地问青崖老人:“这雷声这么不同寻常,会不会是要出什么事?难道有人要渡劫?”

楚逍“死”之前可是已经引动过一次封神劫了,只不过没成功渡过,现在大有可能随时再引动一次。

青崖老人却不这么认为,反驳道:“封神劫哪是这么容易能引动的?这一片的天地元气没有剧烈动荡,应该不是楚逍要二次渡劫。魔尊的情况我看了一下,也还没到渡劫的时候,可能就是打雷的动静比较大而已——”

轰!

湖心亭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再次将他的话给打断,两个人见状再坐不下去,身形一晃就来到了湖边,只见以那座亭子为中心向着四周扩散的冲击波将冰封的湖面震得粉碎,无数细小的冰晶被气浪吹上高空,像雪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剑若寒星,虹贯长天,正是崇云的剑意!

整座湖心亭在突然爆发的剑意当中迅速分崩离析,两团剑光激烈地碰撞后又向着上方飞去,只见其中万千点寒星飞出,在空中激烈地碰撞相击,发出阵阵龙吟之声!

灵霄子见状差点捏碎了手里没来得及放下的酒杯,不敢置信地看向青崖老人,跟他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

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又打起来了!

然而更意想不到的事还在后头,下一刻就见战场下方的那堆倒塌的残垣断壁中发出了耀眼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炽热,随后整个乱石堆在光芒中轰然炸开,灰尘碎石向着四周迸射!

楚逍的身影从其中掠了出来,一身衣着已经悉数转为鲜红如火的战斗装束,衬得那头如雪青丝越发耀眼。

那一袭红衣的青年像是愤怒到了极点,浑身都在向外散发着戾气,从牙缝里逼出了声音:“够了……你们给我住手!”

天上那二人却完全听不见,依旧相争不息,招招致命,意欲置对方于死地!

楚逍叫不停战局,怀里抱着儿子,手中又没有趁手的兵器,只能远离了战场,向后掠出了几丈,冷眼看着天上二人相争,将周围一切扫荡成一片废墟。

灵霄子和青崖老人看向气极了的楚逍,又看向天上相斗的那两人,彻底蒙了。

既然楚逍在这里,那天上跟崇云在对决的人是谁?

——

星夜兼程,不眠不休,十五日之后一行人终于顺利抵达了云天城。

走进城外的茶楼,与夫君寻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程箐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下他们应当安全了。楚琛此时仍然没有渡过反噬期,无法调动丝毫元力,两人方一坐下,程箐便忍不住以神识询问道:“琛哥,你感觉如何,可支撑得住?”

楚琛回应道:“无碍,不必担心。”光看外表,他与平日并无差别,任谁也不知他现在元力尽失,他一面在神识中回应妻子,一面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程箐见他不似勉力支撑,确实精神尚可,于是安下心来,这才有余裕去看周围。

他们此刻置身茶楼,这一看之下,程箐便忍不住笑了笑,摇头叹息道:“仙界可真是跟我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不知是该说仙人们乐天还是如何,在战乱中竟然还不忘娱乐消遣。云天城对外来人口的排查严密,众人一时间只能停留在外城,不能进入内城,于是便有人在外城做起了茶楼生意,让往来的仙人抵达云天城之后,可以在茶楼中小憩。

“此城如今堪称仙界要地。”两人飞升上来也有一段时间,楚琛对仙界的情况也多了不少了解,“若是有天魔混了进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故而对入城人口的排查严密些复杂些,也是可以接受的。

只是如今单看这外城的繁华平静,竟完全看不出仙界正在战乱中的迹象,不知进了内城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程箐回过头来,一双美目看向楚琛,原本正要开口说话,突然听到茶楼里一阵叫好,不由地又转头向着另个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说书先生模样的人站到了茶楼中央,左手拿着一把扇子,右手则将一只小巧玲珑的茶壶搁在了桌上,对拍手叫好的众人笑眯眯地拱了拱手。

楚琛同样在看着这说书先生模样的仙人,听妻子意外地道:“想不到这仙天之上也有说书先生。”

楚琛在旁点了点头,要是不说,刚飞升上来的修士大抵还以为自己身在下界。

说书先生似乎是这里的常客,一出来熟稔地跟所有人打过了招呼后用右手接过了扇子,在手心里一敲,就笑眯眯地说起了开场白:“来来来,上茶楼来就是为了放松放松,图个消遣,在下这话本故事要是讲得好,大家就给点掌声,说得不好也别恼,全当打发了时间。”

开场白说完,他朝着四周拱了拱手,得到了掌声之后便一点也不含糊地入了正题,“好,那今天我就给大家讲个从魔界那边传过来的话本,话本里说的却是玄尊跟白帝的故事。”

这两个打了码的名字一出来,除去少数新近飞升或是闭关已久不知外事的仙人,所有人都心照不宣这讲的是哪一桩。

重华魔尊跟云逍仙帝的事在仙妖魔界中广为流传,话本都不知出到第几茬了,可两边战事一开,这已经被改编得看不出原样的故事就突然变得禁忌起来,对这两人的名讳不仅提都不能提,连具体的门派、势力都不能出现。

不过这又怎么难得倒广大人民群众?众人胆大心细,从头到尾把话本中的违禁词排查了一遍,用了其他隐喻词替代,照样在茶余饭后聊得不亦乐乎。

一听是这个故事,观众当中便有人扯着嗓子喊道:“这故事你都已经说了好几遍了,每次我来这里都要听你讲一遍,能不能换点新鲜的?”

那说书先生整理一下衣袖,笑眯眯地道:“这话本新鲜,绝对新鲜,上个月才编的。这个话本故事讲的来来回回不都是这些事?万变不离其宗,说书人只能推陈出新,不时加点新东西进去。这回这个可是从魔界传来的消息,跟我们平常讲的可不一样?你就安心听着吧。”

这样说来仿佛很有道理,于是那人点头道:“也对,知己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