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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会很有趣的,我想让你试试看。”

上升到了一定高度之后,庄子非让凌思凡坐他腿上,接着便将两人紧紧捆在一起。因为距离实在太近,凌思凡甚至能感觉得到庄子非微微起伏着的胸膛。

飞机飞到四千米左右高空后,舱门打开,风猛烈地从舱门外灌进飞机。按照规定,坐在最后排的人最先跳,而选了第一排位置的凌思凡则是最后一个。

凌思凡没想到顺序会反着来。过去,为了资源、为了赚钱,他总习惯性地抢第一的位置。

终于轮到两个人时,凌思凡低头看了看飞机下的云层:“……”

“害怕?”庄子非在凌思凡的身后问道。

凌思凡摇摇头:“不怕。”

“你胆子很大吗?”

“很小。”

凌思凡早知道自己不够坚强,觉得也没必要硬是装不在乎。

“那你又说不怕。”庄子非道。

“是不怕啊,”凌思凡还是看着脚下说,“但不是因为我胆子很大,而是因为你就在我身后。”庄子非在,确实没什么可怕的。

庄子非亲了一下凌思凡耳朵:“那就跳下去吧。记住刚才说的,身体向后展开,像一张弓一样。”这是为了防止遇上气流导致身体在空中不受控制地挪转。这个动作可以保证面部朝下,人体与地面呈平行状,可以掌握与地面的距离等等信息。

凌思凡点了点,一步跨了出去,而后便感到了猛烈的风吹在他的身上。脸被吹得变形,风不停地灌进嘴巴,胸膛也被压得很明显地感到呼吸困难。如果不是有护目镜,眼睛大概都睁不开。

凌思凡感觉身后的人扔出去了一个阻力伞。之前他听庄子非讲过的,正常单人跳伞,速度会在十秒之内被加速到193公里/小时,而双人跳伞,因为重量和阻力的问题,时速会比前者快上一百公里,因此需要用有个阻力伞将速度拉回正常水平。

“喂……喂……”凌思凡的面部扭曲,脑子也是空白一片。虽然知道不会出事,但视觉效果很恐怖。人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只是急速地向下方坠落。在这样的时刻,他忍不住大叫:“子非……子非……!”

叫了半天,他才意识到了,庄子非似乎并不能听见。他的声音是向下传递的,而庄子非正在他的上边。

这种时候也是在他上边……?凌思凡对自己默默说道:你脑子里都是什么东西……

庄子非好像感觉到了凌思凡有点紧张,紧紧抱住怀里的人,并且不停地念叨着:思凡,我在这呢,思凡,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凌思凡感觉出庄子非好像隔几秒就会看看腕上的压力计,用以确定距离还有打开伞的时间,他在心里默默念叨快点到时间吧,不看见伞真的打开心里总会有本能无谓的担心。

终于,降落伞被打了开来。

有股很强的力量将他突然向上拉,速度立刻被降下来,耳边风声戛然而止,一瞬间一切都变成意料外的宁静。

远处的太阳在云层当中放射金色的光,云层软绵绵的镶着一层金边,微风轻轻地吹拂在他脸上,下方就是他们生活着的城市。

“思凡……”庄子非抱着凌思凡,说,“我们在天上呢。”

“嗯。”凌思凡其实不喜欢人在天上。他每天到处飞,然而还是不安,整个飞行过程都绷得紧紧的,总是觉得踩在地面上才安心。

此刻,有庄子非,却是有点不同。

庄子非操纵着降落伞,向左、向右,旋转、摆幅,让凌思凡体验各种感觉。

“思凡,”等降落到一定高度之后,庄子非紧紧抱住凌思凡,说,“我们俩的学校,是在那一边的。”

“……”凌思凡用力看,也没找到学校。

庄子非说:“你就注意那边……随着慢慢下降,你就会看到我们俩的学校了。”

“……嗯。”

学校……也不知为什么,原本上学那段时间在凌思凡的记忆中是相当模糊的,那时他没有钱,生活极端狼狈,因此他也并不觉得那里有一丝一毫值得记住、留恋的东西,然而,自从和庄子非在一起了之后,那些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的尘封了的记忆忽然间全翻涌到了顶层,他竟想起了教学楼的尖顶、走廊地面的颜色、楼梯扶手的形状、墙壁上的名人名言、教室里的国旗、条幅,还有黑板上的值日名单,而且,一切全都鲜明如昨。在那样的环境当中,庄子非坐在他身边,很好脾气地对他笑,不断问他“你为什么不理我呢?”、“怎样才能让你理我?”

身后的庄子非再次指着一个方向:“那边就是你家,不是,是我们家。”他很大言不惭地将凌思凡家当成了自己家。

凌思凡又睁大眼看,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庄子非又说道:“再低一点才看得见啦。”

“哦。”

“思凡……”

“嗯?”

“你回个头。”

“……”

凌思凡努力地回头,可是他的背部紧贴着庄子非那结实的前胸,只能勉强侧过头来,用他眼光的余光询问庄子非想要做些什么。

庄子非紧紧地搂住了凌思凡,嘴角绽出个笑,很用力地低头,在凌思凡的脸颊上面重重地吻了一下。

“……”凌思凡本来心跳就很快,这一下子,心脏简直要从胸膛跳出,扑通扑通地彰显着它特殊的存在感。

真是的……在整个城市的上方亲他的脸……

“思凡,”亲吻过之后,庄子非又说,“落地的时候你把双脚抬起来。”

“……?”为什么把双脚抬起来?

像是看出对方不懂,庄子非继续解释道:“我一个人落地就好……你也同时着地的话,我怕会挫伤你的脚,所以我来抱着你吧。”

“……哦。”

落着落着,视线内的东西愈发地清晰了。

他找到了他的学校,看见了学校的操场,家却因为实在太小,依然没办法被找到。

一切都是那样静谧——太阳正在升起,大地正在苏醒,车船正在发动,他们正在相爱。

庄子非不断调整着位置。按照规定,他们需要降落在一片草地上。凌思凡心里有一点复杂,既因即将落地高兴,又因视野再次狭隘而微微有一些失落。

离地面还有大约十米左右的时候,庄子非同时拉紧了左边和右边两根绳,而后便抱着凌思凡缓缓地落地了。因为速度很慢,庄子非直接站住了,否则应该迅速向一旁滚,滚的动作可以防止跳伞的人收到伤害,不然人有很大几率会脸触地。

“呼……”重新回到地面,全身有些无力的凌思凡躺在草地上。

庄子非压在他身上,将凌思凡脑袋摆正,又是凑上留了个吻。

凌思凡笑了下。

庄子非问:“思凡……你开心么?”

“嗯,”凌思凡说,“以前从没有过,感觉蛮有意思。”如果身后不是子非的话,他大概并不会觉得有何乐趣,不如赚钱,可是现在,庄子非却带他到处尝试,带他体验不一样的经历。让他明白,原来,世界还可以有另外一番样貌。

“那太好了……”庄子非将凌思凡拉起来,小心地帮他解装备,“我还以为你不爱出门呢。”

“是不爱出,工作太忙。”凌思凡说,“明天抱着聊天的时间必须要减少了。”之前每个周末,他每天都会拿出半天时间忙工作,但是如果周六需要出门……那就只能把工作都放在周日做了。

“哦……”上周还要求减少次数的庄子非,此时却是突然间有了一点怨念。

“子非,”凌思凡问,“下个周末你安排了什么活动?”

“下个周末不运动了。”庄子非说,“我那天看到有个剧团要来这边演出,就直接买了两张票。”

“哦?是什么剧?”

“是你最喜欢的,你以前说过的。”庄子非说,“是萨缪尔·贝克特最经典剧目,《等待戈多》。”

第56章等待戈多(七)

接下来的周六,庄子非果然带着凌思凡去看了剧目。

“思凡……”庄子非不太懂,一边开车一边问道,“我虽然听说过《等待戈多》,也知道大致的剧情……但具体到底是讲什么的呀?”

“嗯,”凌思凡向对方简单解释了下,“是萨缪尔·贝克特的一出经典的荒诞剧。讲述的是弗拉基米尔和爱斯特拉冈两个人徒劳地等待戈多的到来,他们从头至尾一直都在等待,可是直到剧终戈多也没有来。爱斯特拉冈曾说要离开,而弗拉基米尔则告诉他必须继续等待。他们为了打发掉时间,一直做着无聊的事,说着乱七八糟的话,一会儿抖抖帽子看一看,一会儿脱下靴子摸里面,看见颗树就讨论下上吊的事,或者来来回回左右乱走,总在重复昨天做的,试图证明自己存在。除了等待戈多之外,一切全都显得毫无目的,毫无意义。每天都有一个男孩告诉他们,戈多不会来了,让他们明天再来等。最后,因为戈多总也不来,他们两人决定离开,但谁也没迈出步子,就那么继续等待了。”

庄子非说:“好……好奇怪……”

“是很奇怪,”凌思凡说,“法语版49年完成52年发表,萨缪尔·贝克特很努力地寻找愿意演出该剧的剧院但却找不到,一直到了53年才首演的,结果一炮而红。”

“……为啥?”庄子非完全不能够理解。

凌思凡笑了笑:“很多人看见了他自己的影子吧。”

“什……什么影子……?”

“嗯……”凌思凡想了想,说,“对这出荒诞剧,不同的人大概会有完全不同的理解吧,很多现代作品都是这样,我所能看到的,是空虚和孤寂。”

“思凡……”

“他们都是无聊的人,世界让其无事可做,戈多就是他们唯一一根救命稻草,而他们是永远都不可能等得到的。”

“……戈多到底是什么啊?”

“不知道,”凌思凡说,“剧中人不知道,作者也不知道,观众更不知道。萨缪尔·贝克特曾经说过:‘我要是知道,早就在戏里面说出来了。’有人认为是指上帝,God,有人认为是指死亡,还有人认为是某个真正的人,但剧作家从来没有承认任何一种。”

“哦……”

……

他们提前二十分钟进了剧院。

庄子非所买的,是最好的位置。既然凌思凡喜欢看,那自然要抢最好的。

凌思凡环视了一圈,发现竟然都坐满了。有很多学生样的人来看戏剧,基本和朋友或恋人一起过来。

凌思凡听见他旁边的姑娘对她的朋友们说“我特别特别这部戏剧的”,心里微微笑了一下,心想真正喜欢这剧的人一定是独自前来的,就像自己一样……怪了,自己竟然也是有人陪着来的。

凌思凡真的非常喜欢萨缪尔·贝克特的剧,自从看了《玩耍》那部怪诞的剧开始——那部戏中,里面所有角色甚至从来没有承认过彼此的存在,整部剧的形式就是聚光灯分别照在不同人身上,他们轮番讲话。而其后期作品更是偏向只有一个人或一个人都没有的独白,并且独白还是第三人称。在《不是我》那部戏剧中,说话的只是一张嘴而已,喋喋不休地向从不回应他的人们诉说着支离破碎的记忆。

虽然,据说,萨缪尔·贝克特本人在羞怯的性格外也很爱与人谈论艺术,但凌思凡总是觉得,作家一定是个懂得孤独的人,因为那些内容简直是孤独者的自白书,《无法称呼的人》那本小说里有一句话非常准确地表述了那种状态:“必须继续,无法继续,我将继续。”

……

到了预先时间之后,灯光变暗,演出便正式开始了。

这是一个德国剧团,已多次演出了这部戏剧。

在庄子非看来,内容不太有趣——那两个人上蹿下跳,不停切换谈话主题,每一个都无疾而终,完全没有任何剧情。因为思凡喜欢,庄子非真的很努力地看了,然而还是无法做到兴致勃勃,他就只有在进行到“爱斯特拉冈说自己饿了,弗拉基米尔给了他一个胡萝卜啃”那段对话时睁大了眼睛。

等了很久,终于舞台上出现了狄狄和戈戈之外的人——是波卓和幸运儿。幸运儿是奴隶,被波卓用链子牵着,马上就要被卖掉了。

“这叫什么幸运……之后应该有改变吧……”庄子非终于有了些期待,然而幸运儿却只是说了一段念咒般的完全听不懂的句子。

第二幕中,这两个人再次出现,这次,却是幸运儿牵着波卓了,很明显地,波卓已经瞎了,而幸运儿也残疾了。

“这更惨了……”庄子非想:“骗人……呜呜,骗人……”

而一旁的凌思凡则很清楚,萨缪尔·贝克特本人说过:“他之所以幸运,是因为他没有任何期望。”在这段关系中,幸运儿才是主导的,最后也没抛弃波卓,而是陪伴着他。

在观看过程中,庄子非既希望早点结束,自己可以不用再听奇奇怪怪的话,另一方面却又觉得,既然思凡喜欢那么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