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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子花得有点多,必须要开始十分努力地赚钱才可以。他最近没出书,受了伤之后也没什么新照片可以放到网络上卖,只能接点商业活了。衣服他是绝对不会拿去退的,虽然……他暂时只给出去了两件,不过以后陆陆续续都会送去给思凡的。

“卧槽,”班里立刻有几个同学说,“什么金贵镜头?要这么多钱啊!快给我们看看照片,让我们也长长见识!”

“是索尼的蔡司镜头。”庄子非非常好脾气地发送了一个链接,“喏,就是这个,刚推出的。”

“哇噻……膜拜一下……”大家又说,“虽然看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很特别呀,”庄子非说,“可以极大地降低耀光的。”

“耀光是啥?不懂,哈哈……”一个姑娘说出了众人心中所想的,“你不是很土豪的吗?以前,你是班里第一土豪。”

“对对对对,”庄子非中学时的前桌附和道,“有次你被罚写《过秦论》,好像是三十遍,你就喊大家替你写,我们每写一遍都能从你那里领到三十块钱,那个午休,好多人都没有回家,拼了命地给你写啊。”

庄子非:“……”

这事儿凌思凡也记得。当时,作为庄子非的同桌的他,真的非常想要全包下来,那样,他就可以赚到九百块了,够他整整坐一年半的车上学和下学。可他将近一年没理过庄子非,最后,纠结于面子的他还是没开口,那种犹豫还有后来曾短暂出现过的后悔让他记忆很深刻。

庄子非同样也是记得的。那天早上,班主任叫全班默写《过秦论》中要求背诵的段落,并且出了狠招:每错一个字,就把全文抄写一遍。庄子非当时算了算他口袋里的钱,发现过年收下的压岁钱还有平时积攒的零花钱一共有九百块。他想让凌思凡不要那么辛苦,于是故意错了三十个字,然后悲悲戚戚地问凌思凡能不能帮写罚写。凌思凡还是没理他,倒是前后左右那些同学全都扑了上来。于是,他不但没有帮成凌思凡,还失去了他全部的积蓄,想起来就伤心。

“好啦好啦,”庄子非又在微信群里说,“早成年了,想买东西就得工作——言归正传,有人需要摄影师吗?”

班里的人或者沉默,或者打出一句“没有耶”。

“哦……”庄子非又说道,“那就算了,以后也可以叫我的。”也是怪了,之前他在朋友圈里嚷着接活,结果以前合作过的公司竟然没有一个人回,他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会在群里试着问问看。以往,都是一条朋友圈就解决的事。

“……”凌思凡想了想。

他想,他倒是可以让市场部的副总硬是找一些活儿给庄子非做,但是公司一向正规运作,这样插手总归是不太好。而且,庄子非一天税后一万块,这就是说,他至少要工作四十五天才买得起那个镜头,他胳膊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瞎折腾什么啊?

不就是一个索尼公司的蔡司镜头吗?

凌思凡点开了庄子非发在群里的那条链接,发现是个英文网站,他稍微研究了一下,便直接填了庄子非家的地址干脆利落地买下来了。

一向极端节省的他,这次没有丝毫犹豫。

他平时一块钱都不想花,总觉得账本上的数字多一块就是一块,竭尽所能地将个人资产拔到能做到的最高,无法忍受可以有700亿的他却只有699亿,可他方才却并未舍不得。

——镜头是在又一个两周之后被送到的。

这一个两周内,凌思凡依然是没有敢去见见庄子非。

“思思思思思凡!!!”拆开包装后发现是什么的庄子非结结巴巴的,“我收到了一个镜头!!!”

“嗯?”

“思凡,”庄子非大声问,“是你买的?是你买给我的对吗?”

“不是,”凌思凡立即否定了,“你搞错了,与我没有关系。”

“咦?”

“与我没有关系——我没下过这种订单。”

“不、不可能呀,”庄子非坚持道,“不是你在班级群里看见链接,然后看我买不起就送给我的吗?”

“你想多了,是别人吧。”

“……”

凌思凡不能够承认。

他并不可以告诉庄子非,自己确是在关心着他的。

“唔,”庄子非说,“总之,不管是谁送的,我都很感谢他。”

“……”凌思凡微妙地感觉道,庄子非其实已经很确定就是他送的了,也明白了,他们是在互相注意着的。

但是那又怎样?

只要自己不说开了,那就没有任何意义。

凌思凡觉得,庄子非的感情,以及他自己的,似乎是比邻而居的。就像在一所监狱内,它们被分隔在两间房内。它们敲打着墙,且说着话,知道彼此的存在,然而可惜,监狱那固若金汤、坚如磐石的墙壁上,没有任何通道可以将他们的感情联系在一起。

第25章班芙公园(十二)

因为凌思凡总是躲,于是庄子非主动带着吃的去找凌思凡。

“思凡,”庄子非说,“我在你们公司楼下,给你拿了吃的过来。”

“……那我立刻下去。”凌思凡叹了一口气,回了一封邮件,之后便锁了门下楼去见庄子非了。

“思凡,”庄子非迎上来,“给你做了寿司,还有红豆饭团。”

“……”凌思凡低头看着透明的饭盒——里边各种动物寿司还有动物饭团十分可爱,有狗熊的,有熊猫的,一般的人绝对想不到它们出自一个一米八六、肩宽胸阔的男人之手。

“你今晚就尝一尝看?”庄子非问。凌思凡公司会供应午餐,这点庄子非也非常清楚。

因为旅行,还有养伤,庄子非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去野外拍过照了。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庄子非的肤色白了一些,更接近于他原本的样子,看起来斯文了不少。

“好的。”凌思凡说,“我等一下放进冰箱,下班之前再拿出来。”

“嗯。对了,还有……”庄子非突然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册子,“思凡,这是上次在班芙公园玩时拍的照片,我仔细修过了,也给洗出来了,这一份是你的。”

“哦,”凌思凡伸手接过了,“再次感谢。”

“你……你看看么……”

“……”

“你看看好不好……”庄子非小声道。

“……当然可以。”

说完,凌思凡便翻开相册。

让他有些惊讶的是,相册里面,不仅有他已经知道的庄子非为他拍的照片,还有不少他不知道的庄子非抓拍下的影像,有正面、有侧脸、有背影,还有几张是他没醒来时呈现的睡颜。

总是被tōu • pāi,感觉……居然也不坏。

不得不说,无论哪张照片,都足以成为他全部相册中最亮眼的那一个,虽然,从小到大他也没有拍过几回照片。他留有的影像基本全是证件照或商业用图,因为凌思凡不明白拍照意义何在——是给别人看吗?他没有什么人可分享;是给自己看吗?他对看自己并无兴趣。

凌思凡长得挺不错,但他不是很会摆姿势和做表情,所以,他的照片一直不如本人,他也以为不管谁当摄影师都不会有什么变化。此刻,他却猛然间发现了,原来,他之前想的并不太正确。

“怎么了?”庄子非问。

“没什么,”凌思凡说,“没想到能这么好看,跟我本人都不像了。”

“这个也是你呀,”庄子非说,“同样真实的你,只是,比其他的角度更适合你而已。”

“嗯?你不是修过照片么?”方才,庄子非说了他修过。

“只是去掉杂质以及颗粒而已,并没有动你本身的一分一毫。”庄子非说。在他心里,凌思凡本身就是最好的,庄子非不觉得自己能凭他贫瘠的想象把思凡处理得比其本人更加引人注目。

“哦……”凌思凡想了想,脑中突然跳出一个问题,于是张口问道,“你拍摄那些模特时,照片也全都是类似这样的么?”

“……什么?”庄子非真的没听懂问题,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就是,”凌思凡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你之前的模特,拍出来后,也都这么漂亮?或者更好?”如果接了商业活儿,镜头就有可能要对着人。模特们的外表本来就已经很出色,加上有化妆师和发型师做造型,再加上由庄子非来掌镜,拍出来的照片一定会很接近于完美吧。凌思凡又想起,庄子非拍摄的对象,不只是专业的模特,还有非专业的“熟人”,班级微信群里就总有女孩子请庄子非帮她们拍几套照片。

不知道为什么,凌思凡感到有一点不爽。庄子非的那双眼睛,仔仔细细地观察过那么多人,探寻过那么多人最好的一面。

“唔,”庄子非说,“肯定比较好看,我是专业的嘛,当然会比普通的人善于发掘,不然就要丢饭碗了,但是,你问,‘也都这么漂亮,或者更好?’那绝对不是的。”

“哦?”

“他们和你不会是一样的。面对他们,我的发挥再好,也达不到你手中那些照片的程度。”

“……”

“因为感情是完全不同的,投入的热情是完全不同的。”庄子非继续道,“你听说过日本的摄影师荒木经惟么?他出版了350多本书,并且这个数字还在增加,是世界上最多产的艺术家之一。我非常喜欢荒木经惟给他妻子的摄影集《东京日和》扉页上的那一句话。他说,我的摄影人生,是从和阳子相遇才开始的。”

“……”

“我想,我也是这样吧。我在与你重逢之前,并不知道自己可以到达新的地方。”荒木经惟最著名的,也是他为他妻子拍摄的那些照片,每一次看,都能感受到其中绵延的爱意。庄子非非常地希望,有朝一日,他也能出版一本关于他们两个人的摄影集,或者,不是一本,是陆陆续续的很多本,那些摄影集共同记录着他们从年轻到年老的一点一滴。

“……”

“而且啊,”庄子非说,“你本来就要比那些模特好看。”

“……怎么可能?”凌思凡也见过不少演员、演员,心里清楚,即使电视上看着很一般的人,在现实当中也是十分美丽的。

“我、我就觉得你更好看……”

“……”庄子非总是把他夸上天,有时,凌思凡真觉得自己能当明星。

——告别了庄子非,凌思凡拎着饭盒和相册回到了办公室。

他把饭盒放进他独有的小冰箱,接着坐在皮椅上面,又忍不住翻开那本相册看了一看,越看越是觉得喜欢。

他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澎湃的热情,想要更加地了解庄子非的摄影作品,而在过去,他从未有过这种冲动。

凌思凡点开了庄子非的微信,虽然他依稀地记得,庄子非好像很少发微信朋友圈——那人的朋友圈,除了很偶尔的记录生活,就只剩下求工作之类的了。

微信的第一条,是炫耀新镜头,配的文字写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送给我的。

“……”不知道为什么,凌思凡的脸瞬间就红了,他自己甚至可以感觉到微微的刺痛。

他继续往下拉,果不其然没有看见任何照片,反而发现庄子非这两个星期在朋友圈里说了三次“接活儿”。

“……”他的肩膀还没好呢……长时间举着照相机,会不会影响到恢复?果然还是该休息吧?庄子非是靠手来吃饭的,千万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想到这里,凌思凡有点烦躁地退出微信并且打开了支付宝,找到了庄子非,输了一个“5”,四个“0”,备注里写了十来个字“想吃就吃,想喝就喝,别到处求工作”,接着便点击了“确认转账”,五万元的转账立即出现在了他的交易记录当中,加上之前的镜头钱,正好凑了一个整数。凌思凡觉得自己虽然抠,养只兔子问题还是不大。

而后,凌思凡又记起,庄子非好像有一个微博账号,并且,由于出版商的宣传,那上边的粉丝数还不少。庄子非不太玩儿朋友圈,但一直很配合出版商的策略,时不时地在社交网络上发些照片,维持和读者之间的联系。

微博名字,好像就是叫做“摄影师庄子非”……

凌思凡在微博里面搜了一下,不出意外地找到了“摄影师庄子非”,粉丝有五十万。凌思凡又看了一看自己的粉丝数,嗯,五百万。他是大公司创始人,年轻单身又长得好,微博粉丝一直很多,还有人每天来报道。

他点进去庄子非的微博,发现第一条就是班芙的照片选集,而且,其中几张照片里面还有自己,不过都是远景或者背影,普通粉丝不会猜得出来是他。

庄子非还在自己的“身上”都打了水印,宣布该照片的版权所有。他的胸或背部总是有个“庄子非”的字样,看起来怪怪的。

第二条微博……也是关于班芙。

微博的文字是“此行最喜欢的一张照片”,然后配了张图。

那张照片,也是凌思凡刚才看相册时最最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