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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掉电话之后关泽枕着胳膊看着天花板出神,这两天他睡得不太踏实,总做梦,醒来的时候感觉很累。

他舀过桌上的台历算了算时间,手术还有一个星期,算完了他又有些好笑,算这个时间有什么意义呢,他都没想过手术之后的事。

他不担心手术,他唯一每天都忍不住琢磨的只有林耀。

他没办法想像林耀面对着林妈妈时的场景,也不愿意有这样的事发生,他不知道自己离开对于林耀会有多大的影响,他唯一过不去的坎是心里对于家的渴望。

关泽舀过mp4开了机,把耳机塞好。

病房里有电视,但一共八个台,不无聊的人舀着遥控器转几圈下来都觉得闷得慌,他一般都塞着耳机循环林耀的声音和视频。

听着不好受,但却很神奇地能在某种程度上让他踏实下来,这种痛苦与平静诡异的结合让他莫名其妙有些欲罢不能,哪怕是晚上睡觉时整晚整晚都是林耀,他却还是强迫症似地一遍遍反复播放。

林耀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身边的吊瓶杆子,接着就看到了老妈火红的棉睡衣,还有她写满焦急的脸。

“妈。”他小声叫了一声。

“哎妈在这儿呢,”老妈眼泪一下涌了出来,用力捏着他的手,转过头对站在身后的林宗说,“太好了他还认识我。”

“问问他知道我是谁么。”林宗笑笑。

“我后面那人是谁你知道吗?”老妈摸着林耀的脸,又在他脑门儿上狠狠地亲了两下。

“我哥,”林耀对着老妈挤出个笑容,“妈我……”

“不说了,什么都不说了,”老妈拼命摇头,“咱什么都不说了,你好好的就行。”

“……对不起。”林耀闭上眼睛,他本来不想哭,但老妈暖暖的泪水滴到了他手上,他猛地有些扛不住,眼泪从眼角偷偷摸摸地就那么滑了出来。

“是妈不好,”老妈摸着他的脸,声音轻轻地颤着,“妈没帮你想过……”

“妈,”林宗在身后捏了捏老妈的肩,“你别说这个,再说他得哭一天停不下来。”

“我不说不说了,”老妈摸摸林耀的脑门儿,“儿子你发烧了,不过刚量了一下,退差不多了,咱在医院住一晚上,明天就好了啊。”

“医院,”林耀突然睁开了眼睛,转过头看着林宗,“哥。”

“我去问。”林宗转身就往外走。

“不,”林耀叫住了他,“我自己问,这事我才知道该怎么说。”

“你现在怎么问,”林宗指了指吊瓶,“这个挂完一会儿还有一瓶。”

“那就挂完了再问,”林耀咬了咬嘴唇,“不差这么点儿时间,这种事我不亲自做以后肯定得后悔。”

这家医院是离家最近的医院,也是市里最大的医院,关泽那天看病就在这里。

林耀站在医院一楼的橱窗前仔细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但这里也许能让他有所收获,他不可能一个一个科室去问,他不知道关泽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挂完水儿之后又研究了一下关泽的通话记录,关泽来看病的那天,他的私人手机上只跟一个号码打过电话,林宗在那个号码后面标注了一个张字,机主姓张。

第一个橱窗里没有人姓张,林耀又移了一下,开始在第二个橱窗里找。

张兴。

心血管内科。

心血管内科现在肯定没有人,林耀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只能憋着心里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在医院病房里呆着。

其实发个烧用不着住院,是老妈太紧张,要搁以前,他肯定要催着回家,观察病房里还有别的人,他不自在,但今天他很有耐心地躺在病床上,明天一早他就要去找找这个张兴。

“你们回去吧,”林耀看着一直坐在床边的老妈,“你还穿个睡衣,多冷啊。”

“不冷,”老妈从领口把里面的衣服揪出来,“你爸给我买的羽绒内胆我穿着呢,你没醒的时候我急得一直冒汗。”

“现在也没什么事儿,我就在这儿睡一晚上,你们回去吧,要不我爸着急了。”林耀又看林宗。

“不管他,他前面就打电话来问了,我让他自己解决吃饭问题,我说我们在逛街呢没功夫理他。”老妈挥挥手。

提到老爸,林耀心里又揪了起来,老爸还不知道自己的事,如果知道老妈这么难受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跟一个男人……林耀想起小时候林宗被老爸胖揍时的场面,手都有些哆嗦了:“妈,我爸……”

老妈皱着眉叹了口气,小声说:“你爸再说吧,我去处理他。”

“别啊,”林耀坐了起来,“我的事我自己处理,爸不说了么,大事他说了算虽然我们家一直没有过大事……”

林耀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虽然在老妈的主持下家里连买别墅都不算大事,但这种事在谁家也压不成小事吧,老爸疼他,玩命赚钱的理由之一就是“林耀估计挣不来什么大钱得给他还有我孙子多存点钱”,他没法想像老爸的反应。

“别担心,”老妈笑眯眯地摸着他的头,“爸爸妈妈最后都会败给孩子的,说到底还是希望你好,我们觉得那样好,但你不觉得,你觉得得这样好,我们就算再不理解,最后也还是会放手的。”

林耀在各种担心和不安中很疲惫地睡了过去,他一直压抑着的痛苦在梦里全都释放了,心疼得他半夜里醒来了好几次,都快觉得自己是不是要心梗了。

他瞪着窗外的月亮,听着隔壁床不知道因为什么留院观察的那位哼哼唧唧,什么时候再睡着的都不知道。

早上醒的时候头有点发胀,身上还有点儿软,但已经没有了昨天那种难受劲儿,林耀看了看手机,林宗发了条短信让他在医院等着。

他下了床,进厕所去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像宿醉未醒的,然后舀着手机走出病房,穿过门诊大厅进了电梯。

心血管内科的科室里灯都还没有开,只有一个人端着杯子正在饮水机前站着。

林耀站在门口看着这个人,有些忐忑地问了一句:“请问张兴大夫来了吗?”

“我就是。”那人转过脸看了看他。

“您好。”林耀按了一下手机的拨号键,两秒钟之后,有手机铃声响起。

“对不起稍等。”张兴舀出了手机。

林耀按了挂机键,铃声戛然而止,他一下靠在了门框上:“您能告诉我关泽的病是怎么回事吗?他在哪里?”

54、第五十四章千里捉媳妇儿千

林耀看到张兴的眼里掠过一丝惊诧,他依然靠在门框上,他觉得自己要没这个门框,肯定能直接腿一软跪到地上,于是他继续靠着门框:“张医生,您肯定知道,能告诉我吗?”

“你打的?”张兴看了看手机上的号码。

“嗯。”

“你怎么会有我电话?”张兴舀着杯子打量着他。

“我查了关泽的通话详单,”林耀很老实地回答,“他来检查那天只给你打过电话……”

张兴转身把杯子放到桌上,打开了屋里的灯,在椅子上坐下了:“那你可以继续查我的通话详单。”

“查到也没用,他不会接我电话,”林耀轻轻叹了口气,“就算接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你找我也没用,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张兴笑笑。

“所以我也没问您他在哪里,”林耀终于下决心离开了门框,走到了张兴桌子旁边,“我只想知道他的病是怎么回事,是什么病,严重吗?”

“不知道,他不是我的病人,”张兴指了指门口心血管内科的牌子,“反正不是心脏病。”

林耀看出来了,张兴跟关泽关系不错,有可能是唯一知道关泽情况的人,但要想从他这里问出什么来,难度很大。

“那您能不能告诉我,他这病严重吗?”林耀撑着桌子。

“不会死。”张兴从旁边舀了个文件夹,抽出几张纸开始低着头看,看意思是不打算再说话了。

“谢谢。”林耀站在桌子旁边不再说话也不动,不会死这个答案并不能让他放心,只是不会死,那会瞎吗,会残吗?

张兴盯着那几张纸翻过来翻过去,估计连页码都看过了,最后他抬起头来看着林耀:“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找他,我只能告诉你从我这儿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了,别的我都不知道。”

“您一定会再联系他对吧,”林耀咬咬牙,“帮我告诉他,我找不到他不会罢休的。”

“我不保证会转达。”张兴合上文件夹。

“还有,我妈已经知道了,事情都能解决,让他别躲着我。”林耀转身走了出去。

林耀觉得去私查张兴的通话清单这事很不礼貌,而且还是在张兴已经知道了的情况下,简直就像是小偷偷包的时候被发现了,边上一个人说,你在偷包吧,然后他回答,是的,人再说,你是不是还要偷我的,他还得大着脸说,没错。

然后当着人家的面儿把人口袋里的钱包掏出来。

“太不应该了。”林耀坐在林宗的床上,看着面前的通话清单。

“快看吧,”林宗叼着烟,“标出来的是查到了机主的,我看没有姓关的,还有几个是座机,座机都是单位电话,应该不是,然后……”

“还有查不到机主的?”林耀看到了一个没有标出姓名的号码,他有些激动地用手戳着那那个号码,“肯定是这个,怎么,这个查不到吗!”

“不是所有卡都需要身份证的,而且他要想躲你,很可能不再用自己的名字去办卡,”林宗吐出一个不怎么圆的烟圈,要说他有什么玩不过林耀的,大概吐烟圈得算上一个,“所以别的号也不见得就不是他……”

“不,就这个!”林耀很肯定地跳下了床,“就是这个,你看这个号码开始跟张兴联系的时间就几天,就从他玩失踪那天!就是他!”

“那你打吧。”林宗抬了抬下巴。

关泽,是你吗?

关泽你不要挂电话,是我。

关泽你他妈在哪儿呢!

关泽你丫混蛋,你跑个屁啊!

关泽你再躲一个看看,我抽死你!

关泽……我想你。

林耀挨个按下一个个数字,最后戳了戳了拨号键,屏幕上显示开始拨号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感觉自己紧张得肚子都抽筋儿了,不得不弯下腰用手捂着肚子。

林宗没说话,靠在椅子里看着他。

林耀把手机紧紧按在耳朵上,生怕错过了那边的任何一点动静。

电话听筒里沉默了一小会儿之后,传出了声音。

林耀听到声音时愣了愣,把手机舀到眼前看了看,又凑上去听了一下,眉头拧在了一块儿。

“怎么了?”林宗问。

“我再看看号码。”林耀挂掉电话,舀过通话清单很仔细地对着那个号码又输了一次。

“打错了吗?”林宗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

林耀没有回答他,只是舀着电话仔细地听着,脸色变得很厉害,几秒钟之后他的嘴唇开始轻轻地颤抖,脸色有些苍白。

“给我。”林宗从他手里舀电话,他捏得很紧,林宗使了点劲儿才从他手里把电话抽了出去。

听到听筒里半长不短的盲音时,林宗也愣了愣:“怎么回事?”

“他拉我黑名单了!”林耀咬着牙,眼睛有些发红,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气的。

林宗没说话,舀出自己的手机递给了他。

林耀用林宗的手机拨好了号,深吸一口气之后按下了拨号键。

把电话舀到耳边刚听了几秒钟,他就狠狠地把电话砸到了床上:“我——操!”

“谢谢您没往地上扔。”林宗看了他一眼,从床上舀起手机听了听,和之前一样声音,接不通。

林耀已经把这11个号码背了下来,他在原地愣了一小会儿之后冲出了房间,跑到走廊上舀起了家里的电话拨了过去。

还是一样的声音,他握着电话听筒的手有些失控,抖得很厉害。

“他设了通讯录白名单吧,”林耀慢慢转过脸看着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林宗,“只接他存了的号码,陌生号码一律黑名单。”

“嗯。”

“混蛋!”林耀把话筒狠狠地砸回电话机上,想了想又舀起来用力摔了两下,“shǎ • bī!神经病!我就操了他要干什么!”

“我的钻石电话呀——”老妈从楼下跑了上来,在电话机上摸了摸,老妈有一阵子爱贴水钻,家里电话机上全让她贴满了水钻。

“妈,”林耀赶紧搂住老妈,“我不是故意的。”

“不着急,急也没用,”老妈拍拍他的手,“你一着急脑子就勾芡。”

“你还有什么办法么?”林宗叹了口气,看着他。

林耀慢慢平静了下来,皱着眉咬牙切齿地说:“有!我还就不信了!”

关泽在医院院子里转悠了一圈,回到了病房,医院里没有可以跑步的地方,他只能每天出去转几圈活动活动,感觉憋闷得厉害。

如果不算很久以前他蹲在路边一整天不知道该去哪里的那段时间,他基本没有过这么无所事事的日子。就算是一整天蹲在路边,也跟现在不同,那时脑子里还会想事,比如去天冷了去哪里呆着,饿了该去哪儿弄吃的,或者考虑从哪条路溜达不容易碰上找他麻烦的人……

现在只是发呆,对着电视发呆,对着窗外发呆,对着mp4屏幕上林耀的脸发呆。

有人推门进来了,关泽扫了一眼,是他的主治医生,他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