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晕,一手撑住自己才免于狼狈摔落,晃了晃头,再看过去哪里还有那个幻影。
他明白是那个乌鞅族捣的鬼,可派出再多的兵也找不到那群地底的老鼠,而他没有那么多兵力专门抓这几只油滑的畜生。
几乎坚不可摧的李變天,在阿芙蓉和梦靥诅咒双重攻击下,内心出现了裂缝,而所有曾经压抑的忍耐的都疯狂涌入这裂缝中,将他构筑的坚固堡垒慢慢摧毁,他的精神每况愈下,到现在他自己也能察觉到力不从心,不断出现的幻觉时时刻刻折磨着他,他无法保持清醒思考。
他的目中癫狂,狠声道,“该死…李遇…何不出现在朕面前?”
很显然以前的雄主李變天是不会说出这么感情化的句子,他终于还是一点点的被傅辰的计划给腐蚀了。
这是心魔,只有去了心魔他才能无所畏惧这越来越严重的精神摧残。
刚克服了出现的幻觉,阿芙蓉的瘾又上来了,他立刻吩咐所有人都离开,还没等人离开就发作了,阿芙蓉几乎将他变成了一个疯子,他疯狂的在地上打滚,哪里还像是曾经神的化身,无目的的攻击几乎把自己所有的内力都耗光,所有精力都用在抵御阿芙蓉上面。
待再一次抗争后,他才感知了外面的动静,让人进来。
耳边听到到熟悉的第一军脚步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袍,从地上略带摇晃地站了起来,身上带着斑驳的血迹,坐在一旁的软榻上,开口问向门外人:“说。”
“陛下,有部分宫人染了传染病,无法过来伺候您。”
李變天听出了此人略带家乡口音的戟国话:“红狗?”
“是。”
“进来。”
傅辰一进去,藏在衣袖中的手捏破了一包粉末,这是乌鞅族制作的,能加深噩梦诅咒的效果,起到相辅相成的作用。能让人在现实中看到幻影,精神也会有影响。
他明白想迷惑李變天并不容易,也只能指望李變天现在低迷的状态。
而且只要李變天发作,所有暗卫都会离开,这也是他要等对方发作的原因。
他看到的是一片被摧毁的屋内,就与他曾经在戟国经历的那样,李變天也被他自己创造出来的阿芙蓉给折磨得痛不欲生。
想用阿芙蓉控制他人,那么你自己也尝尝被它控制的滋味吧,伟大的李陛下。
李變天已经不再坐轮椅,既然露出了真面目,他也不屑再伪装了。
他坐在一旁榻上,像一只慵懒而具有攻击性的豹子,只是这只豹子脸上能看出掩饰不住的疲劳,如果是以前的李皇,绝不会被人发现这一点,但现在的他已经累到没有办法再遮掩这些了。
傅辰与李變天分开最多只有半年,他却感觉李變天有些老了,不是那不变的容貌,而是气息。
李變天精神萎靡,并没有花心思去观察自己的贴身近卫。
随着傅辰的进入,他身后的那几个没被感染的仆从也一起走了进来,默默地开始整理这一塌糊涂的屋子。
可还没有整理到一半,原本坐在那边卧榻上的李變天,忽然抬起手,隔空发出几掌,那傅辰带来的几个人,突然口吐鲜血,接二连三地倒在地上。
傅辰身体僵住,他似乎听到那头李變天嗤笑了一声,像是觉得这些死去的人都是垃圾,好像他们不是活生生的人,只是一只只鸡鸭,让他出手都脏了手,“拉出去吧。”
李變天并不是每次都开杀戒,全凭心情,像是今天梦到李遇了,来伺候的人就难逃一死,哪怕无法发泄,也能在看到这些尸体时稍作缓解。
如果说傅辰原本还疑惑为什么要找那么多自己的替身,现在就彻底明白了,所有这些像他某个特点的,全部都是李變天的玩具,也难怪他们宁可假装生病,也不愿意过来伺候了,谁愿意白白地牺牲自己的性命呢?
他知道李變天有多么厌恶自己这个程咬金,但他没有想到,居然到这个程度,可以无所顾忌地去伤害无辜的人。
不,李變天原本就是这样的人,他不在乎牺牲多少,也不在乎这些人命,他心中唯一的追求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在他心里面,其他人能为他的大业付出,都应该感激他。
就算是以前的他也不过是李變天身边的一个玩意儿,只是恰好他被看顺眼了而已,要不是他最后判出,也许李變天也不会将他的重要程度提高到这个程度。
李變天无法接受一个玩意儿敢耍那么多花样,还让他被当作愚弄的对象,这是李變天一生中的奇耻大辱。
傅辰看着外面的两个把守人习惯地将这些尸体拖出去,地上留着一条一道道血痕,就像这些死去的人的哀鸣。
“既然来了,就说说现在城里的情况吧。”李變天慢条斯理地泡着茶,晃动的烛光让他的模样看着有些诡异。
傅辰根据自己记忆里的情况,又结合红狗的性格,向李變天汇报他们的巡逻状况,当然其中有自己的添油加醋和想象,身为曾经的红人他清楚用什么回答才能避开雷区。
李變天喝着茶,闭着眼,听着他的报告,忽然,犀利的目光看向傅辰,“我听说这座城里不少百姓都在提晋国的瑞王,可有此事?”
听到瑞王两字,傅辰的心微微一动,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杀气,哪怕他很快就回神收敛了,但是他很清楚李變天对杀气有多么敏锐,就像那次在黑水河边,哪怕深度昏迷的李變天都能对他的攻击产生反应,虽然这五年他潜心练习,让自己无论任何时候都没有杀气,但是在突然听到邵华池的称谓他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
李變天似乎还没有从阿芙蓉的的瘾头中缓回来,并没有注意到傅辰的异常。
傅辰不敢放松,只能时时警戒着,也不知道李皇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个消息,也或许是百姓对邵华池的期许太高,连李變天都听说一二,含糊的说道:“属下并不知此事。”
他现在正在控制自己不由自主发出的杀意,他能感觉到,李變天对邵华池的命志在必得,就算他们控制住了邵安麟,邵华池也随时处在危险的境地。
一想到这点,傅辰就有些破功。
李變天笑了起来,“看来安麟的皇位不稳啊!”
就如同傅辰所料,李派在栾京等地的重要情报点都被他们去掉了,李皇现在只能知道京城大概的情况,那就是邵安麟登基,其余想知道的可就难如登天了。
如今没有了这群在京城里的爪牙,李變天就是没了牙的猛兽。
等傅辰全部回答完,李變天一挥手,“下去休息吧,准备准备三日后攻下一座城。”
“但晋国这边派了徐清将军,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以前的叛变的隆将军……”傅辰犹豫地说道。
“朕会想办法,你让游其正来一趟。”
傅辰领命后转身离去,看着李變天的状态,他意识到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
跟在李皇身边那么多年,他能分辨现在的李變天虽然看上去非常的疲劳,攻击力也没有之前那么强,但是那药粉似乎并没有发挥作用,要完全解决,依旧要冒很大的风险。
如果是原本的他会冒这个险,错过了这次下一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而他也不能保证自己能藏那么久。但是现在有个小傻子在等他,他还是想用更万全的方式。
当他转身的时候却没有注意李變天忽然睁开了眼,定定的看着他,“红狗,你的腿伤怎么样了?”
李變天怀疑他了。
傅辰却出奇的平静,在那样黑暗的环境下他没有条件来查看红狗身上是否有伤,哪怕有条件也没有那个时间。
他回忆着红狗的脚步声,与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差别,于是他回答道,“属下并没有受伤,陛下怎有此问?”
这是一个1/2的概率,只看他的运气了。
倏然,李變天以肉眼都几乎无法看清的速度直接扑向了傅辰,就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傅辰掏出身上的匕首隐藏在衣袖中,用李變天教的隐藏术顺利瞒过了李皇的眼睛,李變天将他狠狠地摔在地上,背脊砸到地面产生一阵剧痛,随之而来的一掌拍向傅辰的胸骨,傅辰只来得及躲过要害,却还是被结结实实打中,眼前一黑,他似乎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李變天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一字一顿,“你不是他。”
第287章终章(上)
晋国
继傅辰被追杀失败后,邵华池又得到了新的消息,他的幕僚也相继被暗害,这些人就没有傅辰的幸运了,待他的人赶过去连残骸都见不到。
几乎不用去想,幕后黑手,也只有新皇了。
邵华池这一个月也并不好过,他被新皇分到了审问细作的事务,在其他人看来是个轻松的活,是新皇体恤自己,但这些细作与邵安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被反扑。也曾有细作扬言说邵华池是他们的内应,并以死为证。
虽然这些反扑都在强有力的证据下一一破灭,但新皇并不罢休,依旧动作不断,让邵华池防不胜防,他知道桂嬷嬷的事就是他们心里亘着的一根刺。
现在这根刺去掉了,新皇对付他就更难了。
去掉他的幕僚,是对他的警告。邵安麟是在告诉他这个晋国是他的,而不是你邵华池想来就能来的,要是现在邵华池没什么动作反击,那么新皇就会变本加厉。
邵华池堂而皇之地来到皇宫,哪怕现在是深夜,也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就像是宫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已经默认了这位瑞王的地位身份,也或者说在他们内心渴望的是瑞王登基。
他来到了养心殿外面,安忠海通报后,神色犹豫地走出来,“陛下并不想见您,您看要不改日?”
安忠海忠于先帝,邵安麟是先帝认准的皇帝,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是站在新帝这边的。从心理上也是觉得像邵安麟这样的天之骄子,落到现在人人离心的地步,太让人惋惜了。
但面对与他也有不少联系的邵华池,他也不敢有所隐瞒,从很多年前他就知道这位王爷是一匹饿狼,在不经意间就能狠狠咬掉敌人一块肉。
“若本王一定要进去呢?”言下之意是,本王想进去你以为就凭你拦得住?
邵华池嗤笑着,眼中却没有一点笑意。
安忠海连怒斥对方在皇宫之地无礼的想法都没有,这人是瑞王,在宫里这么嚣张也不会有事,就是被人知道,其他人也会为他找尽借口辩解。
这样的待遇,也只有这位是非黑白颠倒的王了。
就在安忠海为难之际,里面传来皇帝召见的声音。
邵华池畅通无阻地走了进去,此时邵安麟还在熬夜批改奏折,抬头看了一下帝座下方的七子,静静的观察了一会,也许从小到大他都没有仔细看过这位皇弟。
他杀了这人这么多么幕僚,要是邵华池不来就不是那个战场上的杀神了,这锐气不会因为回到京城就消减。
“朕知道你会来。”
“那皇上知道臣弟来,所为何事吗?”
“朕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突然,声音拔高,怒斥道,“瑞王公然行刺,立刻把他拿下!”
邵华池甚至还没有说什么做什么,就被忽然涌进大殿的士兵给团团包围,他们以邵华池为中心,长枪直直的对着他。
邵华池明白了,这个养心殿之上,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无论他有没有做都不重要。
谁会对金口玉言质疑?
邵华池抬头,正视新皇,这个他从小到大都仰望的三哥,这个总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他人喜爱,就得到父皇最终认可的人,他曾经多么的羡慕和渴望,现在这人又那么可悲,在看到他被围攻就能露出一丝轻松的表情。
也许憋屈了那么久,对于一个曾经默默谋划的男人来说,实在无处可宣泄,也直到这一刻才让邵安麟有一丝慰藉,他希望看到邵华池落败的样子。
可惜邵华池没有给新皇太多愉悦的时间,他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禁卫军,不轻不重的吐出了两个字:“退下。”
刚刚还冲过来的士兵瞬间如同潮水般退去,而面对这一切的邵安麟瞠目结舌,他眼睁睁的看着韶华一步步的走向帝座。他一动不动,这一刻连心脏都快停止跳动。
邵华池隔着新皇几步才停下,欣赏了一会儿新皇目前的表情,才慢悠悠道:“皇上应该感谢他,如果不是他让本王暂时不要出手,您以为现在还可以在这皇位上高枕无忧吗?”
这时候的邵华池只给人一个感觉:嚣张。
嚣张到了极致。
可这样的嚣张让邵华池看起来张扬肆意,也是属于他的独有魅力,但此刻的殿内无人欣赏。
这话甚至比杀了邵安麟还要令人感到羞辱。就好像是这个皇位是邵华驰让给他的一样。
邵华池在傅辰离开后越来越烦躁,不耐与皇帝虚与委蛇,不如一次性解决了。
他步出养心殿,砰一声,腰间的玉佩滑落,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殿外的护卫刚要上前就被邵华池抬手阻止,他怔怔地望向地面,看着那块刻有傅字的玉佩从中间裂开,像在预示着某种信息。
这一对玉佩他与傅辰各一块,是他在还没意识到自己心意之前就从高僧那里开光过的,前几年这位高僧已经圆寂,玉佩就成了这世间独一无二的。
现在,玉佩碎了。
他将碎裂的玉佩捡了起来,唇微微颤粟,“傅辰……”
荔城街道,午夜。
驴头还是没忍住回想着刚才红狗的行为,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浑浑噩噩的,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