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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绝望不仅是对现实的无力,更是对自己的怀疑,在扉卿这种鲜少败绩又从不言败的人身上就是毁灭性的打击了。

当夜,薛睿快马赶到傅辰所在处,将邵安麟派人暗杀他的消息传过来。

“我在路上尽可能走荒山和崎岖的地形,他们对地形不了解,被我在路上伏击击杀,没有留活口。”

“留与不留并不影响,都是邵安麟的死士,也问不出有利的消息。”想要他死的人太多了,傅辰淡定极了。

傅辰目光微凝,肯定道:“你受伤了。”

薛睿自觉藏得挺好,不料还是被发现,“我们逃得惊险,他们人数众多,高手如林。”

“待会自己去随行军医那儿疗伤。”

“这是小问题,就不必…”

傅辰看了他一眼,“我这里少不了你,出了问题你负责吗?”

“您…觉得我不可或缺?”惊讶傅辰有时候直白的过分,又偏偏直击心脏。

“这不是当然的吗,我很需要你。”没薛睿,他这个小团体也运作不了那么好,傅辰深知自己甩手掌柜的性子。

一个人能力再突出,也抵不过团队的力量。

薛睿这个被世人称作狡狐的男人居然少有的兴奋起来,脸上展开了一个被承认的笑容。

他与青染还漏了一点,傅辰天生就有几句话就能让他们肝脑涂地的冲动,似乎自己的存在真的有那么重要一样,大部分时候他们完全不记得傅辰是个太监。

想到青染,眼中不由透露出甜蜜的味道,他们已经约好待一切尘埃落定后,他就去提亲。

“看你的模样,是得偿所愿了?”

这一脸的春意,实在让傅辰无法忽略。

“与您约好的,等回去就能让您喝咱们的喜酒了!”薛睿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一提到青染,薛睿就忍不住笑意,“若不是她身上还需要敷药无法兼程,她倒是愿意代替我。”

“让她好好养伤,京城的人不能都走了,我担心皇帝最后会反扑。”

失去一切的人,反扑才是无所顾忌。

薛睿若有所思,“皇上怎么会想突然对付您?”

“原因有不少,不过我想,最关键的是……,前些日子在宫中,我去了一次福熙宫,见墨画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对,便让邵华池留在宫中的暗卫查了查,查出一些有趣的东西,比如……新皇召见过墨画,或许是知道了什么吧,你说,对瑞王最大的报复是什么?”

“是……您”死。

只要傅辰死去,对七王党,对邵华池本人定然是灭顶之灾。

“不过,我没那么容易死。”

现在,也舍不得死了。

薛睿又将包袱交给傅辰,“这是瑞王让我给您的。”

傅辰接过,发现包袱里面有不少东西,首先是衣物,他粗粗一看,感觉与平时缜密的针线有些微不同,他忽然想到有时候他进主院,邵华池察觉到他进去就会将什么藏起来,难不成是针线活?

这些衣物,该不会是那个小傻子自己做的吧?

因为,实在是没有哪个绣娘的绣工如此粗糙。

傅辰想到那个威风凛凛的王爷,又觉得自己这个猜想不但不现实,还异想天开。

瑞王怎么会干这种失了身份的事。

只是脑中又回想起很久以前,某人说希望自己给他做个荷包的情景。

笑着将这些杂念挥去,又去看别的东西,还有十几块桃花糕,一封信,也只有一排字,就好像与他写的交相呼应一般:两个月。

意思是说,给你两个月,如果两个月还不回来,那么就不要怪我亲自出兵带你回来了。

傅辰哭笑不得,现在就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就算他日夜兼程,回去也快两个月了。

“心急的小混蛋。”傅辰宠溺地笑着。

最后,是一件金丝软甲。

“这是丽妃娘娘的家传宝物,前几日被瑞王找到。”

金丝软甲是宝物,据说当年皇帝之所以纳了丽妃娘娘,除了那张倾城美貌,就是为了这家传宝物,遗憾的是直到她死去这件宝物依旧下落不明。

这是薛睿带人根据丽妃娘娘遗书中的提示找到的,找到了后,瑞王甚至没丝毫犹豫,就让他带了过来。

只是这件宝物并非万能,使用的次数越多,功效也会一次次减弱,现在看着就有点陈旧感了。

摸着这件金丝软甲,又看向衣物等物,傅辰的心被进驻了一丝丝细微的暖流。

暗光中,傅辰端坐在烛光前,面前放着一枚光可鉴人的镜子,将人照得纤毫毕现,这是邵谨潭特意按照傅辰的吩咐打造的。

桌上是易容的工具,他正在仔细涂抹。

原本李派的易容术就几近天衣无缝,现在经过他的改良,难辨真假,傅辰也只需要能骗过李變天一人即可。

夜深人静的郊外,一群人围在隐蔽的洞口前。今夜,傅辰就要按照预定好的路线,从地下通道悄悄进入荔城内部。

他望向从他假死后就没有改变的星盘,思索着什么。

很快,就会改变了。

傅党的人自然是不愿意傅辰去冒险的,荔城目前是李派的核心,哪里有李皇哪里就是李派重点防守之处,管理的格外严密,这戟军哪是轻易能蒙蔽的。

可傅辰一句话就把其他人的意见给压下,“你们能比我更了解李皇吗?”

比傅辰更了解,这怎么可能?

他跟在那位帝王身边五年,不但没被怀疑,还能坐到高位,将李派的底细摸透,不着痕迹地瓦解李派的计划,他们这里任何一个人连其中一项要做到都难如登天。

傅辰暗暗计算着李皇的发作时间,李變天就是有再强的意志,也不可能那么快戒掉他特制的浓缩版阿芙蓉,根据夙玉提供的消息,距离上一次发作时间并不远,应该就是这几天,要再次发作了。

只要阿芙蓉的连锁反应没减退,就能一定程度影响李變天的判断,那就给他更多周旋的机会,“你们加强仪式的效应,这几天对他睡眠的影响越大越好。”

乌鞅族的族人操着一口并不流利的晋国语应答,看向傅辰的目光是全然的信任和敬仰。在边境的时候李派的人没有找到他们,傅辰就藏了他们许久,直到后面薛睿接手才把他们接回了地上生活,对于“拯救”整个部族的圣子傅辰他们有着盲目的信仰。

乌鞅族最擅长的莫过于诅咒,像李變天这样帝王命格极强的人虽是难以影响其运势,但让他做点噩梦,影响一下精神还是可以的,两者互相作用,就是李變天也不可能维持正常的精神状态。

在地鼠的帮助下,傅辰进了密道,薛睿还是觉得傅辰这次孤军深入实在太危险,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

“传我的命令,这次混入荔城的暗卫增加三倍,就算没等到公子的发出信号,只要出现骚动就行动,寻到他迅速撤退!”虽然傅辰身上缠着信号弹,可这东西带入城就很可能被发现,等到那时候傅辰能否发出信号弹,他们能否及时赶到都是未知数。

“这次危险重重,不是强制命令,愿意去的再去!”说着,含着紧张情绪望向那已经看不到人影的洞穴入口。

地鼠根据当地地形做了半个月的考察,才让挖掘队伍进行开凿,为了让洞穴足够隐蔽,这条通道只能供一人进入。

傅辰一手拎着油灯,一边保持着浅浅的呼吸频率前进,虽然地鼠做了几个简易的通风口,可洞穴太过狭窄,空气依旧稀薄。

一开始傅辰还能弯身前行,越到后面行动越是艰难,只能将油灯留在原地,在黑暗中匍匐前进,对于曾经在棺材里窒息过,有过对黑暗恐惧经验的他来说,首先要克服的是心理的慌乱。

颤抖着身体,在黑黢黢的空间里摸索着前进…

……

也不知过去多久,终于有一丝新鲜的空气钻入鼻中,傅辰狂乱跳动的心脏有了平静的趋势,他抹去密布额头的细汗,将情绪调整到最佳状态。

他一步步靠近出口,在确定上方环境较为安静,并没有明显危险信号后,才将出口处覆盖的花草枝叶挪开,灰头土脸地从里面钻出来。

才一抬头,就与一双惊恐的眼睛对上。

第284章

这条地道的出口是胖虎根据恨蝶绘制的地图最后确定的路线,必然是在安全上有所保证,并且极为隐蔽的。所以一出来就遇到人,就是傅辰也凝滞了一会。

刚才在地道里面的时候并没有听到外面任何响动,傅辰也是在确定安全系数较大的情况下选择离开,没想到这微乎其微的概率都被他撞上了。

面前的人看上去很邋遢,穿着满是破洞的旧棉袄,里面的棉絮都露了出来,已经染成黑灰色,袄子上沾着泥土和看不清颜色的污渍。那双目睹他出来的惊恐双眼藏在蓬头垢面的头发后方,见傅辰望过来,张了张嘴,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傅辰目光中暗藏一丝危险,表情却是最牲畜无害的,任谁看了他平和的眼眉都能心生好感。

傅辰觉得此人有一些古怪,缓缓靠近。

这人似乎在惧怕他,双手胡乱地挥舞着,但这人的背后是一堵墙,无论怎么后退都没有办法阻止傅辰,傅辰弯身,捏住了他的下巴,眼睛危险的眯起,细密的睫毛遮住了那看似温和的眼,说道:“你叫什么?”

乞儿“啊啊”地叫着,比手画脚,好像想说着什么。但喉咙就像是被棉花堵住一样,只有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傅辰流露出一丝了然,这人果然是个哑巴,从动作上也能看出没有武力。他并没犹豫,一手快速劈向此人后颈,另一手接过人,掰开嘴喂了一颗梁成文特制的令人昏迷不醒的药,确定此人吞咽后才开始观察周围。

一个感觉,很安静。

所以偶尔路过的士兵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间或夹杂着一些轻微的谈话声,谈话声离这里不远,应该是附近的屋舍里发出,脚步声的来源自外面的街道。

他修长的手指在胳膊上轻点,这点的频率与外头脚步声一致。点到第十八下才停下,傅辰确定了这是隶属于李派的第一军团,又名龙鳞。这个固有旋律只有当年李變天亲自建立的龙鳞军才有。

李派高层流行一句话,哪里有龙鳞军,哪里就有王。

李變天的确就在这座城了。

也幸好他一出来遇到的就是个哑巴,若是运气差一些,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不过意外与运气总是时不时光顾每个人,他也不会例外。既然进了这座城,就要做好随机应变的准备。

这里看起来是一座荒废的天井,杂草丛生,青苔密布在墙角边缘,从掉落在地的佛像上能够分辨出这里以前是寺庙。

百姓穷困到连信仰都不足以支撑,慢慢落魄成了草庙。

傅辰略带深意地看了眼昏迷的乞丐,又缓缓闭上眼,在李變天身边待得时间长,有些小习惯就被训练出来了。他的耳朵微动,计算着这群人经过这里时间点以及间隔点。

差不多是一刻钟,巡逻队会再一次经过。

他不能随意混进去,按照现在荔城的戒备,出现陌生人很容易会被当作目标,他目前需要一个在荔城的短暂身份做掩护。

身份……现成就有一个了。

傅辰刚才就观察到这个乞丐的身材高大,身形偏瘦,与他自己当然有些区别,但只凭肉眼观察这区别并不明显,更何况谁会在乎一个乞丐。

现在西北寒冷,这人身上也不知道裹了多少层棉袄,完全可以遮掩住这点差异。

傅辰为防止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快速将两人的衣物调换,看到自己身上缠着的几圈信号弹,又想到这周围每过一刻钟就有巡逻的戟国士兵,这些士兵对异常格外敏锐,难保不被发现。

一般人感觉不到,但他了解戟军,那里能人异士并不少。傅辰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信号弹给取了下来,他不能冒被发现的风险,他身后站着无数条人命,他如果失败将面对什么他很清楚,哪怕这个选择对他个人非常不利,也不会犹豫。

果然在进了荔城之后,如薛睿所想的,傅辰不一定能随时带着信号弹并在最后有机会通知他们。

傅辰取下信号弹,放入来时的洞穴内。

微叹一声。

…那个小傻子知道了怕是又要生闷气了,不过他没有更恰当的选择了。

才分开那么些日子,居然有些想念。

以前几年不见面也没什么想法,现在却比上辈子那会儿更像个冲动的毛头小子了。

想念这个词对于傅辰来说总是痛苦沉重大于快乐的,上辈子天煞孤星,死的时候他未尝没有解脱的感觉。

现在这个滋味终于不再那么痛如刀绞。

他残缺不全的人生,因为那个小傻子,有了改变。

傅辰将笑意抹去,不让那些情思影响自己。

将乞儿放入一间破旧的小屋里面,没有意外这人只能等他们晋军攻城后才能醒了。

傅辰看了下周身,长期在易容的熏陶下,对于装扮别人都会做到尽可能完善。

将手弄的更脏一些,指甲也太干净,傅辰将之插入泥土中,泥土嵌入指甲缝才放过,把身上差不多“整理”后,傅辰才慢慢往刚才听到人声的地方走去。

从刚才的细碎人声不难听出,这里聚集了不少人,这个乞儿应该也是从那屋里出来的。

庙里点了两个火堆,照亮了里面的情形,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人,老老少少都有,基本都是熟睡状态,偶尔有几个睡不着的就小声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