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是被发现后自尽的。
“怎么回事?”李變天一字一顿道。
这其中一具,就是他的兄弟。
事情不难推测,不过是耍了一招狸猫换太子而已。
只是没人料到会有人那么大胆,进行这偷天换日之事,还是在戟国的天牢里。
这李烨祖一开始的确是在天牢里待着,但他待得无聊,没有任何娱乐。自从他下半身不能人道后,就一直在寻访各种名医来治疗自己,这时候鲁王府里出现了一个女子,说是能够帮助接上那半断不断的命根,说来也是巧,居然有时候还真的起效果,虽然很快又恢复了状态,却给了李烨祖希望,于是将这个女子奉为座上宾,在鲁王府的待遇相当高。
李變天对此事有所耳闻,他记得那女子叫闻绮。
唯一能在李烨祖面前活下来的女人。
在李烨祖被关押的这段时间,只有她被李烨祖答应相见,所以她几乎是唯一杀了李烨祖的人,也是她换了易容的替身进来。
戟国这些日子都在部署新的战略,李變天的情绪又格外起伏不定,根本没闲工夫再管这个害自己得了阿芙蓉上瘾的哥哥,这才到了一个月后,在自己离开前准备带李烨祖出来的时候,发现不对劲。
“那女人呢!?”
“全城都没有搜道。”
自然,她是逃了,都过去一个月了,恐怕这女人早就找到地方躲起来了吧,再找也是大海捞针。
李變天一拳打中天牢的铁栏,将那栏杆直接打歪了去,却丝毫没有降低他的怒意,“李遇,很好,你简直算无遗漏!就是死前,都要摆我一道!”
这样的连环计,只有可能是李遇做出来的,几年前就埋下祸根,到了五年后的现在才发芽。
他身边最重要的人一个个死亡,全是拜李遇所赐,若说李變天有谁欲先处置的,唯有这李遇了!
只可惜,此人已死,他连找罪魁泄愤都不行。
好似一拳头打到棉花上,格外憋屈。
晋国,养心殿。
晋成帝慢慢有了意识,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每次稍有意识的时候,还来不及说什么,就闻到古怪的香味,就再一次沉睡过去。
如果还是年轻时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是一定能发觉事情古怪的,但现在早已是拖着残躯苟延残喘的他根本意识不到这种细节,他与普通百姓没有任何区别,一样会生老病死,一样在自己弥留之际不舍得性命的流逝。
他感到一袭衣袖轻轻拂过自己的脸颊,淡淡的香味萦绕鼻尖,就好像仕女将满园的春色点亮。
好像所有力气又回到了身上,他睁眼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容颜,这个倾注了他后半生所有爱恋的女子,梅珏。
她正小心地给他的额头和脸上拭汗,看到晋成帝睁眼了,喜极而涕,“陛下,您醒了!”
“朕……睡了多久?”
“离上一次,已经足足有五日了。”
拉着梅珏的手,想到两人从相识相知到现在的相守,在他重病期间都是这个女人服侍左右,他又如何不感慨良多和感激万分,他期待许久的至情至性之人,一个老七已经让他足够失望,幸而还有个梅珏,叹了一声,“此生有你……朕足矣,唔!”
还没说完,晋成帝猛地朝着床边吐出了鲜血,梅珏大惊失色地用巾帛接住,惊喊道:“陛下!”
随着梅珏这凄厉的喊声,似乎预示了什么。
各个机要处的大臣连夜赶往皇宫,经历了几日前的皇城内外的攻守战,京城也是人心惶惶,但是如今皇帝身体有恙,无人把这个内忧外患的消息再提出来。
邵华池自然也接到了这个消息,甚至比其他势力都快。
但他并没有任何波动,甚至连一丝难过都没有。
皇帝一次次把他打落谷底,已经让他连最后一丝的父子亲情都被活活剥离了,他没有时间思考父皇的死期,他现在最大的困扰是,父皇一死,那些城外的士兵将一举突破城门,到时候又何止生灵涂炭。
现在正在为最后的守城做准备,与会人员包括徐清、郭永旭、冯蔺等,他们自然要立刻动身赶往皇宫,当看到邵华池凝然不动的脸色,“殿下,您不去吗?”
虽然他们能够理解邵华池的心情,皇上在众多皇子中立了他这么个靶子,为九子和三子挡了多少明枪暗箭,又被任意摆布多年,现在终于用完了这个皇子,皇上想要撤他就撤他,邵华池就是颗被丢弃的棋子,不听话的棋子当然会被收回所有权利。
瑞王到现在还能始终为京城中的百姓考虑,为城中局势考虑已是难能可贵。
邵华池冷笑,“父皇可不会希望我出现。”
却没想到一个安忠海手下的小太监急报,说是皇上想要见他。
“殿下,这次……”徐清还打算劝邵华池不要意气用事,免得让其他势力在这个时候钻了空子。
还没等劝什么,却不料他淡淡地笑了起来,“去,为何不去?”
既然到这个时候,他很想知道自己这位好父皇还有什么对他说的,也算他尽儿子最后的孝道了。
来到皇宫的时候,皇帝似乎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宣了所有大臣觐见,正式将皇位传给三子安王邵安麟,并废除皇后之位,令梅妃为四妃之一的贤妃。对大臣来说除了那些想博取功绩和史名的史官外,没必要在皇帝将死的时候还去和一个妃子的升迁较真,梅妃要升迁便升迁了吧。
但皇后乃一国之母,是国之根本,如何能撤。
几位大臣劝阻,皇帝似乎回光返照了一样,精神头也没先前那么萎靡,“你们真以为朕老糊涂了?现在蠢蠢欲动的反贼还在京城外头等着呢!”
而这反贼的头头,传说就是邵华阳。
有这样的儿子还怎堪一国之母?
废后,是必然!
只是这事情,也算是晋国的污点了,以后这史书上的记载估计也是精彩。
也只有在这弥留之际皇帝才会不顾及颜面的将这对母子狠心办了。
皇后本来听说二皇子起兵造反,而且已经快到皇城周围,以为自己只要忍到老皇帝死去成为太皇太后或是自己儿子继位就行,没想到被皇帝这一道圣旨直接罢黜,如何甘愿?
大喊大叫的她哪怕被拖下去口中也始终诅咒着皇帝以及这邵氏帝王家。
“吴胤雅!”皇帝第一次连名带姓喊出皇后的名字,“你若不想这样也行,那就与朕合葬,这殉葬的习俗到前朝还存在,你是不是也想试试!”
怒火攻心,晋成帝又吐了一血块出来。
活人殉葬,虽然本朝皇帝为了展现仁义早就废除,改为兵马俑和陶瓷金器等,但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地方只要下了圣旨,废除与恢复也不过是一句金口玉言而已。
皇后听到这句话,立刻闭了嘴。
皇帝让其他人退下,只让梅珏与安忠海随伺左右,梅珏扑到病床边,声泪俱下,“皇上,臣妾不要这荣华富贵,只想陪着您……”
“朕怎么舍得?”晋成帝苦笑着拍了拍梅珏的手背,“珏儿,朕不甘心啊……”
安忠海在皇帝耳边低语了几句,叹了一声,“让他进来吧。”
见邵华池进来,梅珏正要退下,却被皇帝制止,“没什么是你不能听的,你是这小子的母妃,正好一起。”
梅珏欠了欠身,与邵华池对视了一眼,两人目光中似乎都透着什么信息,细看又什么都没有。
晋成帝招了招手,邵华池才走近跪了下来。
“还在怨朕?”开头,就是这样一句,这种像是普通父子一样的开口是很少在帝王家出现的,也体现了皇帝对邵华池的宠爱并非全为了权利的制衡。
“儿臣不敢。”邵华池沉静地说道。
看着以前一言不合就打打杀杀的儿子,到现在沉稳干练的样子,皇帝也是欣慰异常。
“你要体谅朕的苦衷,不要想些不该你想的东西,好好辅佐你三哥,他会是个好皇帝。”到底是宠了那么多年的儿子,晋成帝语重心长地劝到。
邵华池缓缓闭上了眼,抖着唇,磕着头,“是,儿臣遵旨。”
他明白,无论如何说老三的问题,皇帝都不可能信,若是说了,他这个为排除异己而陷害别的皇子罪名注定会落下。
看七子终于接受,晋成帝点了点头。
孺子可教也。
他这个儿子从小受了不少苦,本来封王后日子可以轻松点了,却偏偏自请去西北防洪抗灾,又去边境防范外敌,然后又上了战场攒了不少功绩,可以说几乎没享过什么清福,要说他亏欠哪个儿子,非老七莫属啊。
“听听这一段吧。”若是邵华池最后还是坚持邵安麟有问题,这诏书也没有得知的必要了,现在迷途知返,还算没白疼这个儿子。
当邵华池听到安忠海念道:善待皇七子瑞王邵华池,保其瑞王府繁荣不衰。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心情,不表现出来。
这代表着只要邵华池不做大逆不道的事,无论上位的是哪个皇帝,他都是瑞王,他没想到应劭诏书居然是这个内容。
邵华池双拳紧紧握住,带着哭腔,哽咽道:“谢父皇恩典。”
似乎极为感动。
微笑的表情却全部隐藏在暗中,父皇,这是您亲自为我奉上的佳宴,儿子却之不恭。
只要邵安麟敢与戟国串通一气,我京城的大军等着他。
邵华池离开后,养心殿关闭,所有大臣与皇子皇妃们都留在殿外,场面一时悲恸万分,这是陛下的大限到了,只是这话大家都讳莫如深。
皇帝最终连安忠海都没有留,只让梅珏陪着自己走完最后一程。
看着梅珏一步步来到自己身边,皇帝还有些感慨,“朕总是想着你以前在点绛台跳的舞,那美的好似天上仙女。”
梅珏的目光透着皇帝看不清的嘲讽,“是吗?”
晋成帝根本没发觉梅珏的古怪,还在追忆曾经,“那时候你在明粹宫里不小心遗落的簪子还记得吗,朕着人去领了回来,你看……”
晋成帝从枕头下面拿出了一只梅花簪子,这才勾起了梅珏遥远的记忆,那时候她与傅辰演了那么一场苦情戏码,当时这个簪子不过是他们的一个道具,没想到这老皇帝不但找了回来,甚至还一直带在身边。
梅珏默默将毒包塞回衣袖内,接过这只她已经没多少印象的簪子。
笑了起来,“那时候,臣妾还是个姑姑,劳陛下挂念。”
“你或许不知道,朕觉得自己对你,也是一见钟情啊,而你的品性,你的知书达理,你的善解人意更是让朕好似年轻了几十岁……”晋成帝的目光开始迷蒙,他似乎想着那些美好的过往。
“那么陛下一定不记得小央了,也一定不记得小柳、真真……”梅珏忽然将一个个名字报了出来,缓慢又低沉,似乎每说出一个名字,都有一段故事。
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晋成帝这才从回忆中醒来,他望着悲痛欲绝的梅珏,“珏儿,你这是……”
梅珏凄厉地笑了起来,越说语气越激动,“您一定不知道,那染满血的布能铺上百米,她们一个个从您的宫里被扔了出来,或是沉塘或是被妃嫔陷害又或是被作践,被糟蹋了身体又被遗忘的她们甚至连自我了断的资格都没有,一旦自尽又会株连相关的亲人,她们的绝望与痛苦您一定是不知道的,因为永远都有年轻貌美的女人由您挑选,您很喜爱我?呵呵,您又何尝看得清我?”
“梅珏,你到底在说什……咳咳咳,唔!”晋成帝还没说完完整的一段话,就被梅珏捂住了嘴巴,塞入了一团布,让他再也发不出声。
她的泪水蓄满了眼眶,压抑了多年的痛苦,心底真正的仇恨迸发出来。
这让晋成帝根本回不过神来,他似乎也意识到面前的女人,并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梅珏。
梅珏看着现在无法动弹,几乎任由自己摆布的皇帝,笑了起来,温柔的声线此刻听起来是那么的毛骨悚然,她靠近被遏制住嘴的皇帝,笑了起来,“你现在也尝到了口不能言,冤屈无法申诉的痛苦了吗?远远不够……你得到的不过是她们万分之一的痛!”
晋成帝瞪大了眼,瞠目结舌望着眼前的女人,他的严重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似乎有太多疑问想要问。
“你是不是想问,我是不是真心与你在一起?”
晋成帝点了点头,她是他后半生心中唯一的净土。
梅珏哈哈大笑了起来,“陛下啊陛下,枉您还是一世君主,怎会相信这么可笑的戏,这场戏好看吗?是专门为您演的,您觉得如何?没错,从我们相遇,到后面我说年幼时遇到过珍妃,再到后面我推辞妃位,那都是假的,没有一件事是真的!”
晋成帝痛苦得摇着头,衰老的面容上除了痛苦就是不愿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皇帝觉得这不过是一场梦。
这世上怎么会有为了报仇忍耐那么多年的女人。
“你现在都要死了,我哪怕瞒着你也没关系,让你安安心心的瞑目,将这出戏演一辈子。但为什么?我忍了那么久就为了现在,我就是要你死不瞑目!你这个自私自利,永远只顾自己身前身后名,让所有人为你生,为你死,多少人葬在你的虚伪之下!你凭什么!!她们也是人,她们也有血有肉,看到了吗!她们来讨债了,那都是你欠下的债!”梅珏说着指着周围,好像真的有一群飘荡在皇宫内无法投胎的厉鬼向晋成帝招手。
“不呜……”嘴巴被塞住的晋成帝说不出话,身体也因为缠绵病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