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踩在木板上的声音。
在他快要走到门口时,那两尊门神都没让开的迹象。
更近了,依旧不动。
“你们让开。”
像没听到。
“我要走了!这生意我不做了!”少年怒了。
他隐隐地感觉到不对。
门神一动不动,他们的眼神似乎在说,这地方岂是你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
身后,传来李變天笑语:“不急,再陪我聊一会吧,半个时辰五两银子。”
你这是银子多的没地方花啊!
少年像是看怪物似的看着男人,没好气地又坐回了远处,在义肇区那样鱼龙混杂的环境中让他学会了趋利避害,知道自己走不了,也不硬闯,“您想聊什么?”
“就聊聊,你说下面有多少官兵?”李變天看了眼下方集市,就如刚开始那样,泰然自若,话锋一转,幽深冷淡的眼眉扫过来,好像什么都无所遁形一般,能射透灵魂的犀利。
“官兵,官兵怎么会在这里?”少年的表情从懵懂到莫名其妙,显然是不明白对方的意思,“难道是来抓我的!我只是偷了老王家的鱼给姐姐炖汤,打伤了一个轻薄姐姐的混球,凭什么恶人可以逍遥法外,我却连反抗都不行!”
他述尽了一个快要成年的少年,在被压迫时的痛苦和无助,真实而不甘。
李變天看着他,观察着少年每一个字背后的神态表情,寻着破绽,考虑着这话中的真实性。
少年来的时间点上的巧合,在整件事上起的作用,只是引路还是碰巧,亦或是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原因。
少年扑到门口,却被两个守门人给拦住。
“你们放开我!让我出去!!”瞬间,少年的声音叫开了,但奇怪的是,门外没有任何人应声,傅辰咯噔一声。
他做了布置,那么对方是不是也有可能做了布置,以动制动!
两把刀搁在他的脖子上,显然如果他再叫喊,就不是不让他出去那么简单了。
他转头,再看向那个气定神闲的男人时,“你到底想怎么样!放我离开,不然我不客气了!”
边叫嚣着,傅辰边寻找着契机,几乎余光扫过每一处地方,将所有摆设都记在心里。
李變天还是那副模样,悠然的好像从没把任何事放在心上,看着少年,声音依旧和煦如春风,“先坐吧,总归在他们进来前咱们还可以聊聊,你姐姐被我的人照顾着,我想你也不愿意自己的姐姐出事吧。”
“卑鄙,我过来只是想给你当向导,并非让你威胁家姐!狗咬吕洞宾,你要是不放了她,我定然与你拼命……啊!”少年才刚喊了一句,却不料阿一一个弹指,就直接打到了他膝盖,让他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这一刻似乎所有尊严一同落地,匍匐在这个男人面前。
傅辰咬牙,吞下所有难堪。
“没人能在主子面前如此大不敬!”
阿一走了过来,阴影笼罩在傅辰上方,像看着蝼蚁般,直接提起了他把他扔到李變天附近。
“阿一,不要对客人如此粗暴。”李變天开口训斥。
却不见丝毫要帮助的动作。
“是,阿一错了。”
看着脚下的少年,李變天目中迸射出刺目的精光。
即便少年不来寻他,在离开前他也定会花功夫找到这个少年。
若非如今扉卿消耗过度,还昏迷着,确定不了更多,他还希望能带去算算命格,如今时间紧迫却是来不及了。
各个细节浮现。
脚边的少年才十几岁,容貌俊秀,宫里曾有消息说,辛夷向晋国皇帝讨要过一个小太监,只可惜被拒了,以辛夷的性格有可能将其带出宫,却不会在晋国土地上临走了还做还生宴,这是无道理的,此为解不开的谜。
沈骁派出追捕杀害七皇子的计划失败,因几个死士留下的最后线索而出动,最后连同蒋臣一同全军覆没。
当晚,沈骁死于与疑似七煞之人的冲突,卒于护城河。
他又在护城河边,遇到了这个十几岁重伤后的少年,虽然当时视线昏暗,但他身上的伤口很是奇怪,如同被人挖了洞。
巧合……亦或是别有预谋?
一切的谜团在李變天脑中张开了一张大网,都隐隐指向着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指。
“呵呵,我来的时候和掌柜说过,若是一柱香的时间里我没出来,那么就带人进来,您是想闹得人尽皆知吗?”傅辰怒极反笑,嘲讽出口。
他被两个护卫摆成了大字型,躺在地上,任人宰割的模样。
外有官兵,内有布置,这时候杀了傅辰的确后患无穷。
“放心,我不会杀你。”
李變天移动了轮椅,居高临下望着傅辰。
那一刻,傅辰的呼吸像是被什么遏制了,男人的视线像是要把他扒光了。
“你,想要做什么!”他不能停,要装少年人就必须装到底,这一刻他不是傅辰。
一个人只有演的连自己都能蒙骗,才能蒙骗他人。
但眼底,已经泄露了一丝与以往不同的情绪,那是……对未知的不安。
李變天想要确定一个设想,而这个设想仅仅只是一个最细微最小概率的可能性,但却关乎全局的洗盘,容不得任何疏漏。
李變天手上一道道劲风,唰唰几下,化为利刃的风割开了傅辰的衣服。
肌肤从破裂的地方显露,衣不遮体,覆盖在少年单薄的身体上,透着稚嫩纯粹的气息。
傅辰万万没想到,李變天会这么无耻这么变态!
完全超出他对古人的固有印象。
他几乎克制不住滔天的愤怒与羞耻,全身颤抖着,最大的秘密被硬生生,毫无预兆地撕裂开!极端的恐慌和再也无法遮掩的杀气汹涌出来,更甚者,李變天要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细思极恐。
发现对方眼神看的方向,傅辰几乎要冒烟了,被气的。
今日之耻,来日必当加倍奉还!
李變天的目光笼罩在傅辰裸露的下方,他也只关注那地方。
少年的颜色还很鲜嫩,并未完全发育,性状姣好,是最漂亮的蘑菇型,从尺寸来说有些天赋异禀,不容错辨,想来成年后那方面控制起来要费些功夫。
居然不是太监……
的确不是宫里的人。
第89章
同为皇帝,就比他人更了解皇宫的规章制度,太监是否净身干净关乎后宫安宁,马虎不得。
像晋国这样等级森严的内宫,一道道程序下去,不会出现漏网之鱼。
李變天思维缜密,加上极度敏锐的直觉,让他避开一次次灾祸,险死还生。
一旦他有所怀疑,哪怕在他人看来不可能的概率,都有可能被寻到破绽。
这次,却是他想岔了,少年至多是个官兵派来的替罪羊,与七煞与沈骁甚至与内宫并无干系。
虽出现失误,但李變天心态并未被影响,这是老奸巨猾的男人的通性,他们往往不会因一时得失而影响心情失去判断力,反而会着眼于在下一个场次寻到机会连番扳回。
看向身下衣不附体的少年,那似遮非遮的衣料,倒让他看上去透着另类的诱惑,若是自己四哥看到这幅场景估摸着是要饿狼扑羊了,他四哥那人,向来偏爱这个年纪的少年人,如曾经的沈骁,后来的沈彬。
少年愤怒的双眼赤红,却比之前那张牙舞爪的模样更吸引人,如同一团火,耀眼极了,李變天弯身,似笑非笑道:“很美的眼睛,我听闻在兰宁拍卖场上曾高价卖出一对眼珠子,由遥远的泰纳族人身上活取,血丝犹如密网分布在剔透光泽的眼白上,如夜空布满血藤,最特别的就是它们能在黑暗中散发光亮,好似夜行动物。可知,再美的东西,若无保护这份美丽的能力,就只有任人宰割的命运。”
这段话,在隐射着什么。规则由强者制定,弱者执行并遵守。
若是不乖,李變天也就没必要留下他了。
这是李變天身边人的生存法则。
少年的眼闭上了,再也看不到那双摄人心魄的魅惑之瞳,从割裂的碎布中显露的肌肤白得晃眼,细微的颤抖出卖了少年的心情。
“不甘,愤怒?这样的情绪毫无用处,愤怒只能说明你还无法控制好自己,不能自控就容易犯错,但我的耐心总是不太好,不喜欢犯错的孩子,你只有一次机会,我这里还缺一只宠物,你愿意吗?”
虽是疑问句,却更像已经做了决定了。
也许从那日在护城河边遇到,他就该把这个聪明的小鬼收入羽下,又何至于今日添了乱,任何不可预测的情况都应尽早遏制。
目前,他需要少年学会顺从以及乖,把那些小聪明与叛逆骄傲都收起来。
少年渐渐恢复了平静,他看着李變天的目光不再充斥着仇恨,因为他很清楚,违抗男人毫无益处。
对少年这样快速控制自己的情绪,李變天略微满意,“你做了正确的选择。”
留你的命,你就要表现出让我留你的价值。
“能给我一件衣服吗。”少年提出了一个要求,却不回答是否愿意,当宠物,难道他还该感激涕零?
他余光看了一眼始终没有走过来的两个侍卫,牢牢守在门口,以防任何突发状况。
催眠时有一个非常糟糕的前提,需对视。
另,面前的男人,让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催眠,可能会失败。
即使这个人不显山不露水,却给予他从未有过的压迫感,好似面对的是一座山,压得人透不过气。
“觉得羞耻?”李變天命人为他准备新衣服,边哂笑道。
“该觉得羞耻的不应是我,而是将我变成这样的人。”你都没为自己的行为羞耻,我又为何要羞耻?
少年的言下之意再好理解不过,也体现了他桀骜的性格。
这不是一只猫,而是被惹急了就会吃人的狮子,即使还是一只幼狮。
李變天闻言,唇边溢出一丝笑意,自从他登基称帝二十来年,从未有人在他面前出言不逊却丝毫不令人反感的,这一刻他是真的有些欣赏这个巧言善辩的少年,就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傅辰从阿一手里接过衣服,看了眼开着窗的外面,就收回了视线。
他想要穿上衣服,但周围没有一个人避嫌,李變天火烫的视线看着少年的背后,格外细致而犀利,滚烫了肌肤。
他是在看那日国宴后他身上的伤,也就是那些看起来并不像啄伤的伤疤!
傅辰感受到那视线,眼皮一跳,干脆就着这套破碎的衣服套了上去。
幸好邵华池拿来的药膏,让疤痕淡了许多。
倏地,这时候有什么从窗外被抛了进来,咕噜噜,滚落地面的声音,雾气几乎瞬间蔓延整个空间。
“关窗!”李變天的命令已经晚了。
已经有两个烟球被先后投入,如果不是他的命令还会有更多。
“是烟球!”阿一离窗户最近,几步就关上了窗,烟雾滚滚而来,迅速造成他们眼睛的刺痛,这烟球被做过手脚!
“阿一,你守在窗口!”李變天下了第二道命令。
穿好衣服的傅辰心思一沉,知道这是变相堵住了他最方面的出路了。
这个房间,门、窗两个出口都被李變天的人堵死了,形成了一个无法依靠傅辰个人能离开的环境。
这时候傅辰被堵住了最大逃生口,并不平静,而李變天这伙人更是惊怒异常。
谁都没想到,戟国造出来的烟球会被用到他们自己人身上,也不知是哪个缺心眼的,居然还在烟球里加了其他东西,他们只要一睁眼就刺痛难当。
雾气越来越浓郁,同时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李變天喊了一声,外面没动静,他猜,那群人不是现在消失的,可能从一开始出去时就被什么人给制住了,看来是想将他们困死在里面!现在出去更有可能落入其他陷阱!
好计谋,他是太小瞧京城的人,果然藏龙卧虎。
李變天耳朵动了动,他能感到少年在移动,但少年走的很乱,毫无章法、好似故意混淆视听。
“你要去哪里?”想趁乱逃跑?
“当然是离开,等在这里被你们抓吗?”根据之前记住的家具摆放方位,少年走的很顺畅。
“你是离不开的。”李變天闭上了眼,从容说道。
“言之过早吧。”烟雾中他们都看不到对方,只能以声音判断方位,所以傅辰说完后,就不再开口。
“那就赌一赌吧。”这句话,振地有声。
似乎无论什么时候,这个男人都没有做不到的事。
而傅辰的态度,激起了这个男人的掌控欲,他不喜欢所有超脱掌控的事,但凡发生,便会产生不可抑制的摧毁欲望。
傅辰站在原地,他没有逃,障眼法给人造成心理上的错觉,实则,他在等。
等什么?
是声音,来了!
这时候,外面才响起了嘈杂的喊叫,是外面的房客发现了四面八方来的,才冲出来了。
时间计算的刚刚好,无论是制造骚乱还是烟雾。
只除了……
傅辰想到李變天出格的行为,还有那行为背后的深意,凉意从背脊无端端地窜上来。
在外面混乱的叫喊推搡声响起,傅辰才真正开始行动,想要在唯二的两个房间出口被堵住的情况下消失,他必须走得没有破绽。
无人发现就在头上的木板悄然开启了一块被切割好的洞,黑洞中溜下了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被人牵着,傅辰就着几个家具的位置,跳着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