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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手撑着地面不让自己倒下,这是作为武将的尊严,“若是能与你在战场上遇到,指不定是人生一大快事!可惜啊……太可惜……”

又一次呕了一口血,他渐渐虚弱,频临死亡。

“可惜……我堂堂骠骑将军,居然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输在你这个黄口小儿身上,死在这让我午夜梦回的宫殿中,哈哈哈哈……”

还没等傅辰思索蒋臣最后一番话时,蒋臣已经阖上了眼,轰然倒下。

傅辰走过去,确定对方真正断气,才闭上了眼。

“我叫傅辰。”轻轻地说道。

声音在空中飘散开去。

傅辰赶回点绛院,如果计算无误,沈骁已经抽不出时间来对付自己了!

最让他庆幸的是,蒋臣最后说的那段话,也同样证明了沈骁的极度骄傲,并没有将他的名字说出去。

只要将这群人全部……

一声长长的鸣叫,不止一声,而是重叠的很多声……

熟悉的声音,就在不久前还听过。

那清鸣,就是发现他的犀雀。

傅辰猛然抬头,刚刚安心的双眼渐渐凝结成冰和浅浅的绝望,迫在眉睫的时间里他已经做不了任何安排。

划过圆月的是一群,没错,一群犀雀。

看着小小的一只,但速度相当快。

而它们正向他的方向飞来!

沈骁被安忠海带去附近宫殿的偏殿换衣服,见都准备好了,才一抬手,衣袖在空中摆出浅浅弧度,“都下去吧。”

“驸马爷,请让奴才等伺候您更衣。”

“不必。”沈骁淡声道,“不让人服侍是我的习惯。”

“这是圣上的指令,请驸马别让奴才们难做。”安忠海依旧笑脸相迎。

沈骁蹙眉,他周围已经围了好几个太监,对危机的意识让他已经感觉到不对。无论是今天洒酒到身上,还是安忠海看似恭敬,实则强势的态度,全都透着一股不一样的味道。

“海公公。”沈骁只喊了安忠海的名字,但警告的意味十足。

“驸马爷,您别为难我们,实在是……皇命难为。”

“这是怎么了,吵什么?”瑾妃略显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出现在殿门口,身边还跟着担心驸马而来的咏乐公主。

“母妃,公主。”驸马弯身行礼。

“本宫与乐儿担心驸马,便随着来看看,海公公,既然驸马不习惯,就先退下吧。”瑾妃无论身居任何位置,总有种说不清的华贵气质,令人臣服。

“但皇上那儿……”安忠海对瑾妃向来有些好感,比起其他妃嫔而言多了几分善意,这是自然的,别看妃嫔平日多有打赏给他们,但骨子里谁又瞧得起奴才,瑾妃却是其中比较让人舒服的一位。再说之前早已被流放的祺贵嫔闹出来的恶犬事件,让他在皇上面前涨了脸,还是平日里对他的多番照顾,那份荣辱不惊的气质,在宫里恐怕也只有瑾妃了,所以她来了,安忠海态度就软化了一些。

只是他不明白,这事情由瑾妃提出来,事到如今,怎的反悔了?

“本宫会与皇上说的,皇上这也是担心驸马,定会通融一二。”瑾妃微微一笑。

“谢母妃。”驸马行了礼,走入殿内,所有人都被挡在了外边。

“娘娘,您这……”安忠海小跑过来,犹豫了一番问道。

“在过一会,海公公就带人进去吧。”瑾妃是南江的水润女子,就是摆出再刁钻的表情,那也是赏心悦目的。

但现在她的刁钻中,还夹杂着心痛,沈骁是真的还好,若是个假男儿,她的女儿可是被真真切切蹉跎了那么多岁月,女孩儿最宝贵的青春都献给了如此居心叵测之徒,如何能不难过。

安忠海暗道一声好!

不愧是瑾妃,这先礼后兵,还怕驸马不显出原形吗?

“乐儿,无论待会发生什么,都要记住,你还有母妃。”瑾妃拍了拍咏乐的手背,语重心长。

咏乐公主长在宫廷到及?,出嫁后与夫君感情较为淡漠,虽贵为公主之尊,却并不自由,但她为人温柔大度,像极了瑾妃在为人处世方面,只是相比之下还带着些天真和纯善。

咏乐愣了下,表情有些脆弱,“您说什么,女儿听不懂。”

皇上也从国宴中抽身离开,驸马这事可大可小,端看真相如何,当然如果晋成帝看到蒋臣以及那一群七人的尸体时,大约也不会如此气定神闲了。

安忠海已经带着人悄然靠近那扇殿门,猛然抬手做了一个手势。

一群人撞门而入。

沈骁在发现不对劲时,只换了外套,在屋内想办法联系外面的人,早作打算。

所以无论他们何时开门进来都无法看到沈骁衣衫不整的模样,但既然晋成帝都来了,自然不会管这些,他本来就是个相当随心所欲的帝王,干过的混事数不清,唯一的清明大概就是他还是太子的时候。

皇帝、瑾妃与公主三人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已经穿好外套端坐在椅子上的沈骁,就好像在等着他们来。

“把他抓起来,扒了衣服。”皇帝下令。

太监上前,却没有马上动作,因为沈骁太从容淡定了。

那气质好像不是被抓到,而是皇帝请他喝茶一样,无论谁看到都要赞一句不堕了文人气度。

“皇上,士可杀不可辱,臣虽非栋梁,但从官以来兢兢业业,未作过任何对社稷不利的事。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但臣只想知道是谁构陷于臣。”沈骁轻轻一回头,被他的目光慑到,两旁太监松开了他。

他整理了一下衣角,缓缓跪下行大礼。

被这番做派影响,皇帝也有些犹豫。

瑾妃说的只是可能性,若沈骁是真男儿,那么他们今天的做法就有些太过,他也将失去一员良臣,历朝历代少有驸马能身居高位的,说到底还是担心外戚干政,但晋成帝可不管这些,他看得上沈骁这个人,就愿意给许多便利,就是连自己的女儿都许配给他了。

瑾妃一愣,凑到帝王身边,本来不欲把公主与驸马的私房事告知帝王,她一开始只说两人成婚多年却无子嗣,有些怀疑驸马是否有问题,她还是想为女儿保存最后一点颜面,但现在也不得不说了。

听完瑾妃的话,晋成帝横眉怒目,“扒了他的衣服,还等什么,需要朕重复第三次吗!”

他不想再听沈骁任何狡辩。

帝王的怒火,让太监们快速给人换衣。

沈骁眼皮一跳,知道今日是躲不过去了。

今日的事,七煞完全没出面,但几乎每一次对方都能这样对付他们,将自己摘掉,若非如此他如何到现在才得知其真身。

忽然,窗外传来烟火绽放的声音,那声音与普通烟火不同,只是仿造的,在音节和频率上,分明是他们的信号弹。

蒋臣,他……

死了!如果不是快要凭死,蒋臣绝不会如此行事,发出最后的信号。

他们虽说多有过节,但也合作多年,一时间沈骁因为激烈呼吸而产生强烈的心悸,面色苍白痛苦。

在晋朝十余载,从没败得如此彻底。

七煞,天下之士,计算到微末的细节,环环相扣,透彻人心!

扉卿,你是遇到对手了。

此人,绝对有资格让你重视。

咏乐见到驸马的模样,闪过不忍,就要上前阻止,却被瑾妃拉住,“乐儿,若是冤了他为娘的下半辈子都会给驸马赔罪,但此事由不得你心软,今日必要水落石出。”

几个太监动作很快,他们皇帝信得过的太监,也是心腹,不用担心消息走漏。

晋成帝蹙着眉,坐在坐榻上,他自然希望驸马是真非假,不然他不是眼瞎这十来年,甚至还把女儿嫁了过去,守了那么多年的活寡,这种事光是想想,晋成帝就有些承受不住。

太监们动作很快,已经将驸马的衣服几乎都剥除了。

哗啦一下,沈骁第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被见到了身体,这样的奇耻大辱即便是他也被气得晕过去。

他身材相当不错,白皙纤长,胖瘦合度,很有成年男子的魅力,但下边就令人瞠目结舌了。

对于安忠海等太监来说,这并不陌生。

那下边,与他们一样,空荡荡的,那是被阉割了后的。

“这,皇上……”

晋成帝猛然站了起来,怒不可遏地大步过去,拉住沈骁的胡子,又观察了一番他的喉结,“好个以假乱真!很好,沈骁,你该死!!!”

一个阉人,居然娶了他们大晋朝的公主!耍了他那么多年。

瑾妃倒退了一步,有了自己的判断和真正看到是两回事,但她不能倒,现在最为伤心的是咏乐公主。

咏乐的脸上是满满的茫然,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像是一个迷了路的孩子,她笑了起来,轻轻的声音像是呢喃,“母妃,我看错了,对吗?这不是真的……”

“对不起,咏乐……”瑾妃猛地抱住咏乐,公主出生至今,懂事得让她这个做母亲的都自愧不如,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自己女儿这般模样。

“啊……”泪如雨下,咏乐一开始只是轻声啜泣,而后慢慢变大,“啊……啊!”

女儿的痛苦,像是一把把生锈的刀砸向晋成帝,让他难堪也无言面对这对母女,“沈长史欺上瞒下,图谋不轨,当处以极刑,革除所有官职,贬为庶人。念其曾是公主夫婿,送入棣刑处等候发落。”

皇帝这段话中,只提了沈骁欺骗他人,却没说是骗了什么事,又加了个“曾是”,意思就是让两人和离。

当然,他们皇家的面子必须要保住,更不能让公主受到双重伤害,驸马这事自然不能大张旗鼓,知道真相的人越少越好。这也是傅辰一开始揣度帝王的心理后给瑾妃做的提示,再者就是他自身也不希望瑾妃的女儿被千夫所指。

古往今来皆是如此,人们对女子大多苛刻,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对女子本就不公平,还要受到莫须有的揣测和流言,有时候留言才是一把利刃,比如之前传出无孕的消息,大多人不认为是驸马的问题,而是推到了公主身上,若是可以,他也愿意多帮衬一番,让公主风风光光和离。

晋成帝对儿子也是不怎么上心的,女儿也只有几个宠妃的才会略作关注,但那父爱被分摊了后,实在所剩无几。

但现在对这个女儿,他却是愧疚到了极点,特别是看到那对母女已经哭倒在地上的模样。

晋成帝痛苦捂了下脸,“今日之事不得被他人知道。”

晋成帝几乎是跌跌撞撞冲进了明粹宫,这是他每每遇到烦心事唯一的清静地儿。

他屏退了左右,只想一个人在这里调节心境。

他是帝王,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晋朝这大片疆土都是他的,但到头来他到底得到了什么?他也只是个肉体凡生,他也需要将脆弱的一面缓下,才能再次出现在人前,那时候他还是那个至高无上的帝王。

当晋成帝来到明粹宫,却不料里边早已有人,是被他允许唯一可以进明粹宫吊念珍懿皇贵妃的梅珏。

梅珏似乎因为今日被封妃,极为不平静,眼底蔓延着哀伤,在看到晋成帝这样不管不顾冲进来时,吓了一跳。

“奴婢拜见皇上。”

“你……”晋成帝发现自己的怒气在面对那张对他就像面对普通人一样的脸时,竟然觉得这才是她,独一无二的她。

她定然怨恨着朕吧。

为何每每在朕情绪波动最大时,总能遇见到。

这或许就是缘分,她也许就是母妃派来在他晚年时安慰他的。

“奴婢这就退下。”依旧不卑不吭。

“不准!你敢走试试看,朕就把西十二所里所有宫女都杀了!”晋成帝忙拉住她的衣袖,今日那支舞曲后,他就没有再看到她了。

一是他脸皮再厚,短时间里也不好再去找,但现在既然碰到了,岂容她再逃离了。

梅珏脸上满是不可思议,“您怎可如此?”

她带了不少宫女出来,那些宫女不少已经被她当做亲人般的存在,这惊讶倒不是装的,甚至心底对皇帝仇恨更深一层。

对她来说,小央的事只是导火索,这是长年累月积压下来的,在傅辰默默为陈作仁报仇时,她就不想再忍下去了!

“为何不行,这天下是朕的,你也是朕的!”晋成帝猛然捏住梅珏的脸颊,威胁道:“你知道怕了?你不怕朕杀了你,却怕朕动那些和你无亲无故的宫女,梅珏啊梅珏,你真是个宝贝!”

也许是怕梅珏真的恨上自己,晋成帝还是柔和了下来,“只要你不抗旨,我就不动他们,君无戏言。”

也许邵华池的喜怒无常,也是遗传自自己的父亲。

梅珏的身体是微微颤抖的,晋成帝以为是她是害怕。

“别怕,只要你答应当朕的妃嫔,朕再不逼迫你。”他拥住梅珏,柔和了声音。

“若是我答应,您就不动西十二所吗?”她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抱着,像是一尊木偶。

“对……”朕明知你的不情愿,但已经无法放手了,梅珏,你给朕下了什么mí • yào,为何让朕如此欲罢不能,“朕想要你陪着朕,看遍这晋朝的山河。”

晋成帝静静等着她的回答。

“臣妾答应。”她改了称呼。

也是头一次,以妃嫔自称。

晋成帝喜出望外,喜悦浮于脸上。

梅珏被帝王拥着,望着漫天繁星。

她是在到了后台,接到小纸鸢递来的信息,让她今晚老地方等。

老地方,对她和晋成帝而言,那只有一个。

她知道,这是傅辰第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