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吓傻了,随后是拼命磕头。
好像在说,奴婢不敢,求殿下恕罪。
小宫女大约是被宫里规矩吓到现在的,牢牢记住奴才不得直视主子,严重的可是要杖毙的。邵华池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多么神奇,他不认识她,却好像能懂她的意思,奇妙的缘分。
本来的惊鸿,却真有那么点意思,以他现在的地位,要个宫女也不是什么大事。
“本殿不会罚你,我也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人。”邵华池声音又柔了一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也可以有耐心,对一个连容貌都不清楚的女子。
知道或是听说邵华池平日为人的宫女们,暗呼见鬼了!这还是那个煞神吗?
傅辰身体一僵。
邵华池,你是疯了吗?
邵华池见小宫女还怯怯地不抬头,径自上前。傅辰的视线中出现那双精致的金丝勾边蛟纹鞋,这人脚步还有些打飘,大约是酒还没醒。还没等人反应,趁着酒意邵华池俯身伸手捏住傅辰的下巴。
吓得一群人噤若寒蝉。
这动作实在太轻佻,太勾人了,就是看着也觉得心惊肉跳。
就是皇子们真看中了谁,也不会那么直接,遮羞布总要的。
傅辰身上的杀气几乎要凝成实质,忍耐着,他整个人气得发抖。
握紧了双拳,莫非被发现了?刚才短暂的时间里他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找到邵华池,再说他只是个奴才,邵华池贵为主子,又凭什么帮他?
既然没想过说,自然是会瞒到底,却不想如此意外遇到。他仔细检查过自己身上的穿着,无论是从四品的宫装,还是身上的首饰,发型,都是按照真正宫女的份例打扮的,他的身体还没完全发育,脸也偏秀气,扮成宫女问题不大。
为了没有破绽,傅辰甚至连妆容都是相当精致的,在现代一个女子上妆与否差别较大,有些甚至面目全非,傅辰没这本事,他只能尽量朝着与自己完全不同的模样打扮。
至少,乍看之下,他与那个灰扑扑的太监是完全不同的,恐怕沈骁也想不到他如此豁得出去。
所以,邵华池并不是认出他?而是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子?
傅辰忽然想起刘纵曾经的无心之言:总觉得这田夫人与你有些像,不是容貌,而是某些shén • yùn,说起来七殿下是偏好你们这种类型吗?这也是与傅辰极为熟悉的人才会隐约感觉出来,后来大约觉得自己的话太荒谬,两人也没再聊下去。
纸鸢眼看对女色极为冷淡的七殿下居然对傅辰有兴趣,将几个果子“不小心”推远了些,挡在傅辰前头,挪过去捡,顺利阻断邵华池的“捏”。
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傅辰要如此装扮,但从那块染血布条上就能看出,似乎有人要害他,她需要找到衣服,但她只是从四品,还没资格随便要到一件衣服。最后她找到了刘纵,也在最快速度、最隐秘的方式找到了宫女的衣服,有了刘纵的存在,让傅辰自然而然混入队伍里。
没想到那么刚正不阿,从来不偏不倚的刘纵居然为了包庇傅辰,破了那么多例。
一柱香前,她在尚衣局拿到了衣服,神使鬼差地问了句:“您知道傅辰为何要这么做吗?”
“小纸鸢,也许老八胡不舍得告诉你宫中的生存法则,现在我老刘教你一句话,在宫里别问为什么,不管看到什么,都要烂在肚子里……”这小姑娘很聪明,只从那几个字就能看出那么多,但还是太年轻太跳脱,待纸鸢离开,刘纵才似是欣慰似是叹息,“傅辰那小家伙,非池中物啊。只是,慧极必伤……”
他从没见过哪个才十几岁的小太监,有这般隐忍沉稳的性子,甚至不走错一步。
他曾看过傅辰那三年的记录,从进宫到现在为止,上千个日日夜夜,傅辰都过得安然无恙,任何一个有品级的,都能无理由罚无品级的太监,几乎不可能零惩罚,但傅辰做到了!
他被傅辰从地府门口救回来,能帮的并不多,但既然遇到了,自然会推一把。
“殿下恕罪,恕罪!”纸鸢不停磕头,边挤到邵华池与傅辰中间,让傅辰根本没机会说话。
邵华池面上有些被冒犯的恼怒,他不过是想看个宫女的模样,一直低着头也不知是什么模样,怎的就闹得他好像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再见那宫女,还战战兢兢地跪着,就像他是毒蛇猛兽。
他头一次有些后悔自己造出来的烂名声。
还没怎么的,就怕他。
越看,越觉得顺眼,有些心痒痒。
那安安静静的气质,虽害怕却不畏缩,并不因为他是七皇子就谄媚的态度,还有那动作和说不清的味道,因为弯身跪着捡水果露出的白皙耳朵,优美纤细的脖子…让他忽的心脏激烈一跳,这种不知名的心悸令他有些慌乱。
他越过纸鸢,强势地跨了一步,倏地拉住那宫女,“别捡了,你叫什么名字?”
一刹那似有一股细小的电流通过手掌传到心脏,噗通。
莫名熟悉的滋味,还有触感、温度、骨节的地方……
嗯?!
在他还想再仔细确认什么的时候,那宫女就抽出了自己的手,“怕”得颤抖更厉害。
他无礼在先,也怪不得这宫女被吓到,邵华池怜意更重,正要说什么,却被打断。
又来?
邵华池简直要吐血,他好不容易等到个不怎么讨人厌的女子,怎么一个个非要来打断!
混账,都不是好东西!
邵华池有些懊恼,冷着张脸。
“怎么还没送来?”刘纵可不管七皇子想什么,走出点绛台,指着她们一群人,“不懂规矩,是要咱家再回头教教你们吗?”
刘纵的威严那是出名的,这会儿他一瞪眼,宫女们吓得赶紧走进去。
刘纵和隰治府的管事太监张公亮负责这次宴会,眼见第三轮还没上来,就赶到了外面。
这时候,傅辰看到正从侧门出去的几个人,是沈骁身边的,他记得其中一个在与沈骁说话时,某几个瞬间眼神、神态有些不对,好似不怎么尊敬,显得不以为然,所以他们很有可能是平辈。
平辈为什么会被当作护卫…是以防不测,用来保护沈骁的?
出去的一共是八个人,傅辰知道,赌对了!
若是除去那位与沈骁平等地位的人,共是七人,皇城一共是七门。
沈骁预测他会出城门?
毫无疑问,能走出这步棋,代表沈骁也在思考他的行动。
这比的不仅是个人能力,还有统筹和安排,错一步都不行。
沈骁,你的力量,还剩一半。
傅辰从不敢小看任何人,不到最后就不能有丝毫放松。
只有一步步削弱对方的力量,他才有一线生机。
这边的动静让蒋臣看了几眼,扫了一眼,发现是皇子对貌美的宫女有兴趣的糟事,目露一丝轻蔑,这就是大晋朝的皇族后代,荒淫好色,与他们的父亲如出一撤。就这样一群人哪里值得你们重视,他觉得沈骁和扉卿太小题大做了。
就是真的出现了所谓的七煞,也不足为惧,一个人能翻出什么浪花。
刘纵见到七皇子,满脸对着笑,脸上的褶子堆成了花,“这不是殿下吗,刚才陛下还记挂着您,担心您喝高了。”
刘纵使着眼色,让他们赶紧走,那边在催呢。
在扫到傅辰时,指了指,“你再去膳食房换盆新的瓜果。”
“等等!”邵华池刚喊出来,那个被他轻薄了一番的宫女就已经行礼告退了。
“殿下,您这是看上了?”刘纵挤眉弄眼,心中却是暗惊,殿下可别真的有兴趣,忍不住道,“您对谁有兴趣也别对他有兴趣呀!”
他之前可是把那么多女子训练好,给七殿下送去好几批,甚至最后还是傅辰出马挑选了各有特色的七个人,但最后七殿下只选了田氏一人,若不是那日初精已有,他们还不知怎么交代呢。
这会能看上人,可不是奇观吗?
“什么意思?”他就不能看中谁了?
“奴才,只是觉得她身份低微,配不上您。”
“哼。”邵华池冷哼,算是接受这解释了,“倒是有傲骨,本殿下的垂青都置之不理。”
其实对方只是羞涩吧?邵华池觉得这点“她”很可爱。
“这……奴才是内务府的,宫女的事儿您可能还是要问女官或是掌事姑姑们,您也知道今日国宴,宫女实在太多了,记不清。”
那边已经有人喊刘纵了,邵华池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你去忙你的,本殿待会就回去。”
“奴才这就去了。”
“等一下,查那个宫女哪儿当差,把她调过来吧。”调到哪儿自是不必说。
“……”
“怎么,有问题?”邵华池斜了眼。
“奴才这就去。”这可捅了篓子了!
待无人时,邵华池抬起手,正是刚才那刹那的感觉,还残留着些许余温。
他出神地望着,慢慢勾起一抹释然的微笑。
我是正常的…不是异类。
这会儿诡子也出来了,就看到邵华池一脸诡异的笑,有些悚。
“殿下。”
邵华池脸色一肃:“联系所有人,找到傅辰,不要惊动他人。”
“是。”
“快去!”
等到点绛台外无人时,刘纵再次出来,来到傅辰之前暗示的巨石下,果然抽到了一张布条,一样是用血写的,所以傅辰现在是有多紧迫?看到上面提示的字,刘纵收入衣襟,迅速离开。
如果按照傅辰的要求,他现在就要去安排人手了。
那七个去皇城门的暗卫,当然不会真的到门口,他们只是在每个卡口前选择一个适当的地方等待。
三号是暗卫之一,他们的名字按照最简单的数字排列。他在门口静待,回忆着沈大人说的特征,容貌清秀,身材纤细,皮肤白皙…嗯?那个人难道不是吗?
他见到一个类似的人,穿着从三品的衣服,急匆匆往门口而去。一阵心悸,他没想到今天的自己这么幸运,居然被他碰到了!这可是大功一件。
上头要求将人直接击杀,他想也不想放出了信号,然后才慢慢接近目标人物。
那信号由普通宫侍传递,一般这些宫侍一辈子也少有晋升机会,但因为老资格在宫里跑得多了,不会被他人怀疑。
他小心等在暗处,再走五十步左右就能到他所在的地方,而每个皇城门都有禁卫军的人排查,他们的任何行为都不能被那群人发现。所以,他需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在来人经过他的方位时拖进来,让其没有出宫门的机会。
近了,越走越近!机会,来了!
但,来人在还差十步的地方,好似忽然想起忘带了东西,绕回去了。
最可气的是,这个太监可能很犹豫是否要回去,回几步,又走几步,再回几步,再走几步,每每离他的地方只有几步距离就停下,导致他无法出手。这让他挠心挠肺,又无法暴露自己,只有眼巴巴地望着,你倒是再来几步啊!
他们在明面上的身份都是宫里的太监,这时候不在自己的岗位上差,跑到城门这儿本就是坏规矩的事,更是不能被其他太监或是士兵发现。目标离得远了,为了不暴露就不能下手。
这样来回了十几次,在三号精神被折磨了一番后,那太监好像终于决定了,掉头,回去。
三号眼睁睁看着人离自己越离越远。
他是跟,还是不跟?
这种时候,没时间上报了,人都找到了,再让目标消失他就不好交代。
跟!
在路上见机行事,这是三号最终的决定。
跟着跟着,三号就越来越奇怪了,怎么离宴会的地方越来越远,人烟稀少。
而那太监始终往前走,三号犹豫了一番,若是对方发现了他,断然不会这么有恃无恐,他还是追了上去。
忽然,那个清秀的太监转头,对他微微一笑。
!
细小的粉末洒向空中,三号只觉眼睛一痛。
中计了!
宴会那边,沈骁面色凝重,看着来自属下的七个情报,这些情报是分别从宫侍的手势、动作、递来的茶盏下方刻字等等传递,每一种传递的方式都是经过几十年沉淀打磨,自然而然,不引起任何人注意。
在短短时间里,他已经接到了七个消息!
每接到一个,他的面色就越发沉重。
安排好那七个暗卫,蒋臣才回到会场,现在表演的是京剧,看到端正坐在原位的邵华池,他哂笑道:“真不知你们那么重视是为何,我看派几个绝色美人过去,就能把这里的老老少少全部拿下。”
这是国宴,沈骁神色一肃,见周围人还看着台上,喝酒说笑,并未注意他们这里。
“蒋臣,闭嘴!”沈骁低吼,他觉得七煞像是张开了一张网,想要把他天罗地网地罩住。
一个正在逃跑的猎物,居然向他挑衅!
沈骁向来是沉静的,那文雅中透着些许傲慢,并不让人觉得突兀,反倒理所应当。
很少见他出现这般慌张和愤怒,像是被激起了怒火的兽类,蒋臣也放下了平日的过节,这时候他们必须联手,因为几年的合作他很了解沈骁,不到出乎意料或是把握不了的时候,这人绝不会失态。
事情,也许严重了!
“你怎么了?”
“他出现了……”沈骁不断摩挲着手中茶盏,以缓解心情。
“那…”击杀了吗?
“是出现了,每个门一个!七个门,七个神似他的人!”在短短时间里,沈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