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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乐想着该不会是看穿他的异世灵魂了吧。

傅辰没看坐在上首德妃,低垂着头,“奴才给娘娘请安。”

“起吧,可会蔻丹?”德妃娘娘声音轻柔文雅。

傅辰想到之前墨画在宫门外回复安忠海的话,平静回道,“会的。”

“哦?若是不会装会,本宫可是要惩罚的。”依旧不轻不重的语调,气度雍容淡然,让人也不得不感慨也只有这般人物才能有三皇子那样的儿子。

“请娘娘让奴才试试。”他恭敬回道,并没有看到墨画投来赞赏的目光。

几乎可以肯定,如果回答不会,那么现在他已经以欺瞒的名义被拖出去了,宫里头要的不就是这随机应变的能力。

这时候,便是不会也要会的,也幸好这步骤并不难,重点在于将花瓣的颜色搅拌均匀的过程。

蔻丹因常取千层红的花瓣为原料,故而又名千层红,在现代叫做美甲。这染甲的风潮是从晋朝乾平初年就开始流行的,宫内娘娘们的穿衣打扮,很快就传到了宫外,引得无数女子争相效仿。女子爱美,更是以此来彰显身份地位。这个年代的步骤和傅辰在书中看到的相差无几。傅辰庆幸自己的过目不忘,他躬身将桌面上的艳红色花瓣放入陶钵中,拿着器具将之捣碎,他手指纤长白皙,在红色的花瓣下居然生出一抹艳丽的魅惑。

德妃娘娘看着小太监将明矾加入陶钵中,用均匀的力道磨着钵里的花水,这是个细致的活,力道大了色泽就重,轻了就没浸透,要保持长时间一个力道需要很大的耐心和专注力。傅辰将丝绵制成的薄片浸入花水中,等待完全浸透。

整个过程,德妃身边的几位大宫女都看得瞠目结舌,没想到这小太监不但会,而且还像是行家的样子。平日里专职做蔻丹的宫女也不过这个模样,甚至都没有傅辰那一套行云流水的味道。

傅辰年轻时爱上茶道,这修身养性的艺术说起来也有互通之处,比如做事的气质动作与常人相比多了几分沉稳雅致,看着便赏心悦目,单单这动作摆出来,说不是行家都没人信。

“请娘娘抬手。”傅辰看到德妃伸出一双保养得当的手,心知算是得到认可了,古往今来这打肿脸充胖子的事也要具备一定底蕴,“奴才逾矩了。”

“无碍,看座。”德妃一手抬于桌面上,一手摸着怀里的猫。

“谢娘娘赏。”傅辰坐了下来,握住德妃微凉的手,傅辰开始仔细为指甲上色。

那猫有着一双冰蓝色的双眼,似对傅辰很好奇,它从德妃膝盖上站了起来,蹭进傅辰怀里。

傅辰不敢动,任由那猫在自己衣服上打滚,德妃身边的大宫女看到这一幕,轻笑出声。

“这小家伙平日傲得很,倒是与你亲近。”待傅辰做好了蔻丹,规矩站在一边,德妃说道。

傅辰冷汗落下来,忙称不敢。

德妃泛起温和的笑意,将猫递给墨竹,与墨画一样的大宫女。

德妃轻抬手在空中划出优美弧度,所有宫女躬身退下。

空气里还残留着方才沁人脾脏的花香,傅辰却莫名觉得有些忐忑,这屋里头只剩下他与德妃娘娘。

当然,这里里里外外都清空了人,就是有什么话也是传不出去的。

“坐吧,”看了眼拘谨的小太监,德妃温和的笑意似透着什么傅辰看不真切的东西。

这是德妃娘娘的地盘,傅辰自是知道刚才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下面才是让他来的目的,闻言道谢后又坐了下来。

“是不是想不明白,为何我让墨画给你送食盒?”德妃笑靥如花,声音越发柔和。

德妃语调和音色上有些变化,这变化说明在德妃单独面对他时,在确定什么,有些犹豫,她正在权衡利弊。

“奴才愚钝,请娘娘提示。”傅辰心道果然这食盒是德妃吩咐的,他能猜出却想不明白为什么。

如果只是要个人,像德妃这地位是件很容易的事,可以直接吩咐身边服侍的人让内务府划人过来,做个登记就可以。而且就像刚开始海公公问的,每几个月宫里的人都会有些变化,每个宫里都会定期选一些人给主子们挑选,完全没必要让宫女来频频交好。简单点说,就是一个小奴才是绝对没资格劳主子这般费周章的。

“那你觉得是什么?”德妃对小太监的进退得仪的话点了点头,似下了某种决定。

“奴才不敢妄自揣测娘娘的意思。”傅辰低着头。

宫里奴才都是不能直视主子的,除非主子提出来。

忽然,刚才那双芊芊玉手覆盖住傅辰放在膝盖上握成拳的手,傅辰心脏漏跳一拍,只觉有一条蛇钻了上来,将那冰冷的皮肤贴着自己的,第一次无礼而震惊的抬头,直勾勾看向德妃。

德妃嫣然一笑,也不斥责傅辰的无礼,那笑意出现在那张清丽的脸上,居然有些另类的妖娆,与平日里截然不同,任谁都想象不到这是那位端庄优雅的德妃,朱唇轻吐:“我身边缺一个体己的人儿,不知你意下如何?”

德妃甚至没有用“本宫”自称,似笑非笑得望着傅辰,让傅辰再明白不过这话语中的含义。

这话,是看上他了,不是能力,不是性子,竟是这副年轻的皮囊!

这是他以为的几百种可能性里最不可能的那种!

第10章

他想过德妃是想选他做忠奴,或者去别宫当内应,又或许只是看中他三年来某种特质,万万没想到是最浅显的那个答案,如果是这样,他似乎也有点明白德妃的大费周章了。

他忽然想到,那天送德妃回宫的路上,德妃很是温和的问了他的出生籍贯家人。

“奴才……不敢。”傅辰忽然跪地,咚一声,没任何犹豫,“娘娘万金之躯,怎可被亵渎。”

他上辈子一开始是心理医生,虽说搭了个医生的称号,实际上说是心理咨询比较贴切,见过不少污秽事,守口如瓶是他的职业操守,他很多顾客都是社会名流,但也是这些光鲜亮丽的人,总有些见不得光的事,兴许后来转行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他不想被同化。

当长时间生活在一个容易被腐蚀的环境里,有时连初衷都会渐渐失去。

宫里的贵人,都是把阉人当做奴才的,从骨子里就没瞧上过,这并非针对谁,只是历朝历代积累下的习惯。其他朝代倒是出过这样的事儿,就是得了势的太监会让低阶又不受宠幸的妃子为自己服务。

德妃也是不气傅辰的拒绝,她似乎早就预料到,反而越发满意,就是这份气节才是这个小太监最独特之处。带着指套的手,摩挲着傅辰光滑的脸蛋。

傅辰感到那指套的尖端,划过肌肤的滋味,若即若离,却像一把镰刀在心脏上起舞。

“人人都想要权力,你不想要吗?”

“知我为何选你吗,你有一双超脱你年龄的眼,那里藏着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欲望。”

“你这般模样,可以有更好的选择,而我,能给你。”

“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

一连串的话,能将人最潜在的欲望勾起来。

傅辰不语,听着德妃的话,句句砸进心里。德妃起身,雍容华贵,她的的气息,缓缓喷在傅辰的脖子上。傅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轻笑道:“我曾有个爱人,认识他的时候也是你这般岁数,你这般藏着秘密的眼睛,你这般谨慎的性子,你这般清秀干净的模样,当年我还是庶女被放在乡下老宅里无人问津,直到皇上一纸圣旨,家人感恩戴德地把我送入宫,后知晓我与他情投意合,竟把他送进宫。”

送进宫的男性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这德妃的家也是够狠了,这样一来可不是直接断了任何可能性。

傅辰才知道德妃的过往,他面露困惑,“那他后来……”

“死了。”

傅辰没有问怎么死的,而德妃显然也不想说。

“我给你考虑的时间,本宫自是惜得你这可怜见的,不会强迫与你。”

“今日之事,若本宫听到有任何传言,你在宫外的家人一同连坐。”

“下去吧,本宫乏了。”

最后他在德妃慵懒的驱逐中,浑浑噩噩地走出福熙宫。

他相信任何一个能得了贵主子眼的太监,都会迫不及待答应。

他没有马上应下,也许在德妃眼中是不知好歹。

德妃冒着株连九族的罪,也要膈应皇帝,这是多大的仇怨。

又想到平日里德妃在宫中的口碑人脉,皇上虽不过夜,但从来恩宠有加。

他顿时觉得从脚底窜上一股冷意。

这由得了他吗,做个女人的禁脔,靠主子脸面的男宠?

甚至还不如男宠,在所有人眼里现在的他只是个阉人。

一阵胃痉挛,他扑倒在宫道的角落钻入树丛中,还在胃里消化的食物都被他反了出来。

吐到没东西了,还在干呕,生理性的泪水弥漫眼眶,脸上和胸口似乎还残留着那个女人抚摸的触感,喉咙火辣辣的疼。他们的年纪相差几乎两轮,他想到现代流行的一段话,无论多老的男人,喜欢的永远是二八年华的少女。

或许,这个定律,对于女人来说也一样,这寂寞的深宫,总要找点乐子。

难道有幸当个乐子,他就必须感恩戴德?

这是什么道理!他甚至想撕了那女人言笑晏晏的脸。

傅辰踉跄从树丛后走了出来,并未发现身后一双沉静圣洁的眼睛,正是离开许久的三皇子。

邵安麟施施然从不远处走出来,望着傅辰离开的方向。

傅辰是个规矩的人,心中再多的郁气都没有任意发泄,他从福熙宫出来,就往监栏院走去。

却在经过一座宫殿时,听到里头嬉笑谩骂的声音。

“哟,傻子,还不过来爷爷的kua • xia。”

“哈哈哈哈,快来捡啊,傻子真傻了啊!”

一个衣冠不整,蓬头散发的人尖叫喊着什么从门口冲了出来,撞上迎面而来的的傅辰。

傅辰回神就注意到一双熟悉的眼,赫然是曾经罚他跪在烈日当空下的七皇子:邵华池。

听到后头的追赶声,而前头撞到人的邵华池似乎也没注意到傅辰,径自朝着前头奔跑。

傅辰压下心头震惊,几乎想都没想,转身躲入柱子后头,很快里面的两个太监追了出来,将状似疯癫的邵华池给带了进去,关上宫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傅辰透过墙上的镂空花纹望了进去,见邵华池目光涣散,神情呆滞傻笑,身上的衣服还有些泥泞,他似乎看到了看向这里的傅辰,朝着这个方向呵呵呵笑了起来。那副模样和之前见到傲慢隐忍的皇子简直判若两人,傅辰早在一个月前就听闻七皇子落水后发了热症,之后人烧得神志不清,太医也束手无策,后来虽救了一条命回来,却痴傻了。原本就不待见丽妃母子的皇帝,本想将之从皇子中除名,却遭到心善的皇后和大臣的阻止而作罢,最后将其给皇后代为抚养。

傅辰却是知道皇帝之所以这么狠心,恐怕还是认为七皇子非自己的孩子。

这座宫殿平日人迹罕至,想要怎么折腾又有谁会知道,而这几个太监,想来是皇后派来送饭的。

“他在看什么!那地方有人吗?”其中一个马脸太监看向傅辰的方向,发现什么都没有。

“哪有什么东西,你和个傻子有什么好较劲的?”身材较瘦的太监拉住了他,朝着外头看了两眼。

马脸太监响亮的巴掌就打向邵华池,力道相当大。

很快那半边面具打了下来,两太监因为一下子看到那如鬼般的一面,吓得拉住了对方。

“鬼啊!”

“太恶心了!”

“这鬼面,居然还有脸活在世上!”

“难怪丽妃进了景阳宫,定是这不人不鬼的东西害的,扫把星!”

“陛下实在太过仁慈,这样的鬼东西还放在宫里。”

他们在谩骂的时候却不知墙后头的傅辰,抓紧了衣角,扫把星,很耳熟的称呼,曾经他的人生就是扫把星,灾星代名词。克父克母克妻克子,妥妥的孤家寡人一个,就连他自己都会怀疑,是不是真的是他克死了身边所有人。

邵华池那半边鬼面,如今更是惨不忍睹,一半的眼睛已经被肿的脓包挤没了,那脓包似乎因为刚才的力道而划破,破出黑紫色的脓水流了出来,而另一边却美得犹如谪仙,这样落差过大的两边,也难怪能把人吓晕过去。

这两太监也不是没见过血腥场面的,忍着恶心又一次接近邵华池。

马脸太监撇了脸,恶向胆边生发了狠抓住邵华池的头发,“让你乱看,让你露脸,让你笑!笑笑笑,继续啊!”

邵华池痛得哇哇叫,看上去是真的很痛苦。

那马脸太监好像找了什么乐趣,作为个被万般欺凌的奴才有朝一日能凌驾于主子头上,都能将自己所有负面情绪倾泻出来,特别对象还是平日里就傲慢的七皇子。

马脸太监把那饭碗扔到了地上,一手按住了邵华池把他的头往里头按,青菜和饭粒被糊得满脸都是。邵华池背部被按着,双手在空中飞舞,嘴里“呜呜呜”出声,看模样是真的要窒息了。

“喂,你也差不多点,娘娘只让咱们试探他是不是真傻了,怎么说都是皇子,要是太过了可是要罪责下来的。”旁边瘦太监拉了拉他,以防他弄出人命,无论怎么说那都是皇子。

“怕什么,他现在可不是什么七皇子,连咱们都不如。”马脸太监有恃无恐。

这话说的也是实话,听说丽妃被打入冷宫后,皇上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