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锅吃,或者那个碗。”元午坐到了船板上,船上就那一张小凳子,林城步坐了,他就没得坐,好在桌子矮,坐船板上吃也合适。
“筷子是一买就一版吧,要不是不是连筷子也就一双啊。”林城步看了看他,把坐着的凳子拿开了,也坐在了船板上。
“嗯,一次五双。”元午拿过凳子坐了上去。
“……你能不能不这样?”林城步仰着头看他。
“怎么。”元午俯视他。
“这样还怎么交流?”林城步说。
“交流?”元午拿起筷子夹了块排骨放到嘴里。
“我好歹忙活了一桌菜呢。”林城步说。
元午咬到排骨的时候才有一种恍然的感觉,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到过正经的饭菜了。
非常好吃,意外地完全贴合了他的味觉,好吃得舌头都想抽筋。他拿开小凳子,坐到了船板上。
“味道怎么样?”林城步开了一罐啤酒放到他脚边,小桌子已经容不下任何东西了。
“你活着的时候应该不是小餐馆的厨子吧。”元午喝了口啤酒。
“以前是在那种挺牛的酒店,后来跟着我师父跳槽,”林城步笑笑,“现……变鬼之前就一直在一个私房菜馆做着。”
“难怪。”元午又夹了一筷子包菜。
菜好吃,元午对林城步的态度暂时也缓和了一些,烦躁还是有,但被食物压住了,他可以吃完了再烦。
林城步吃饭的时候话倒不算太多,只是吃的也不多。
“你可以告诉我你们这种新派鬼是正常吃饭的,毕竟你们都会呼吸呢,”元午说,“不用这么敬业。”
“我真吃不下,”林城步喝了口啤酒,“自己做的菜,闻都闻腻了。”
元午没再说别的,慢慢吃着菜。
小冰箱的容量不大,放在里面的啤酒也没多少,没多大一会儿就都喝得只剩了最后一罐。
元午感觉这么喝酒也是挺久以前的事了,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最后一次这么喝酒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跟谁。
离群索居这种状态像是突然而至,又像是久得无法再找到第一天。
“我看了你今天写的那一章,”林城步一下下捏着啤酒罐子,“我之前就想问了。”
“嗯。”元午应了一声。
“你写的那些故事,那些鬼,”林城步看着他,“为什么都是……窒息?”
元午夹菜的手顿了顿,夹了最后一块排骨,沉默地嚼着。
“上吊,溺水……”林城步说,“为什么?”
“因为过程长,可以体会死亡。”元午说。
“那也还有很多别的方式也不是嘎嘣一下就死的啊。”林城步说。
元午放下了筷子,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窒息最绝望。”
第6章
因为已经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再拖延时间,加上林城步这顿美味的饭,元午只得答应了他,去给前面排队的那几个鬼送行。
但是该怎么弄,该是什么样的一个步骤,他却完全没有头绪。
林城步这个演技浮夸的偶像派鬼显然也没有提前准备好剧本,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该是怎么个流程……
于是在元午答应了这周末就开始之后,他俩都沉默了,坐在船尾一块儿看着水面。
十分钟之后元午回了舱里:“先回去跟你们新派鬼老大商量一下吧,就你们这发展趋势,不弄个章程不好混啊。”
林城步被赶出来之后挺郁闷的,回到码头坐在车里半天都没发动。
这的确是个问题。
他去找元午的时候本来就没有想得太深入,就想着能搭上话就行。
元午写鬼他就是鬼,也许就像元午说的,演技太浮夸,但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入手的角度了。
搭上了话,等着元午对他没有那么防备了之后再想别的办法,但现在剧情并不完全由他控制,所有的事他都只能见招拆招。
唯一牢记在心的就是不能急,有些事不到时候不能说。
他要往前走,还不能让元午跑,对于一直以来脑子里基本只有菜谱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艰苦了。
手机响了。
他拿过来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才接了:“姐。”
“今天回家陪爸妈吃饭吧?”那边是他姐姐林慧语的声音,“妈说一会儿就去买菜了呢。”
“我……今天不回了,”林城步捏了捏眉心,“我有事儿。”
“什么事儿?”林慧语马上问。
“就是……普通事儿。”林城步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林慧语紧追着又问。
“我还不能有点儿隐私了啊?”林城步皱了皱眉,林慧语平时不这样,现在这种反应基本能说明她知道了。
“城步你放弃好不好?”林慧语说,“放弃好不好?所有人都放弃了怎么就你还死追着不放呢!他家里人都不管了……”
“我又不是他家里人。”林城步很平静地说。
“那你是他什么人?”林慧语提高了声音,“你告诉我,你是他什么人?”
林城步没有说话。
“你这样有什么用,有用的话,”林慧语叹了口气,“那么多的疯子……”
“他没有疯。”林城步打断了她的话。
“是吗?好吧,我算他没疯,他现在没疯,以后呢?”林慧语的声音里都听得出来她眉头拧紧,“以后他也许会像他……”
“他不会的。”林城步继续打断她。
“哎!”林慧语用力叹了口气,“你这样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是……”林城步清了清嗓子,“一个圣父。”
“啊?”林慧语那边啊完了之后半天都没有声音,估计是给气得说不出话来。
几秒钟之后电话直接被挂断了。
林城步吹了声口哨,把手机扔到旁边,正想发动车子的时候,驾驶室的门被拍了两下。
他转头看了看窗外,没有人。
见真鬼了?
紧接着车门又被拍了一下,他愣了愣,往后视镜里扫了一眼,看到了一个脑袋和一只挺肉乎的小手。
“小朋友什么事儿?”他放下车窗,探出头去问了一句。
车门外面站着一个小男孩儿,四五岁的样子,正一脸严肃地仰头瞅着他。
“你压到我的花了。”小男孩儿指了指他左前轮。
“嗯?”林城步看了看,车轮下面乱七八糟一堆杂草,他看不出来哪一株是这个小孩儿的花。
“这个。”小男孩儿蹲过去指着。
“那……你往旁边站,我把车挪一下?”林城步在他指了以后也没看出来。
“不用了,你是小午哥哥的朋友吧,”小男孩儿说,“压了就压了吧,明天又会长好了。”
“哦,”林城步看着他,“你是不是叫大头?”
“是,”大头马上点点头,眼睛亮了起来,“他跟你说我了?”
“说你很能干。”林城步说,“你跟他熟吗?”
“熟啊,我经常找他玩的,”大头说,“不过我们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哦,这样啊,”林城步趴在车窗上,“那他人好不好?”
“挺好的,他给我买东西吃,”大头从兜里掏出一小包薯条,“你看。”
“那他是个好人对吧?”林城步笑了笑。
“嗯,”大头点点头,“不过妈妈说他怪怪的,让我不要跟他玩。”
林城步沉默了几秒钟:“他怪吗?”
“不知道,”大头撕开薯条袋子吃了一根,“我妈说小孩儿不懂。”
“小孩儿懂的,”林城步伸手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大人才不懂。”
离跟元午约好的时间还有两天,这两天林城步没法去找他,怕去得太频繁了会让元午反感。
其实现在就已经挺反感的了,元午看他的眼神里透着对一个神经病无限的烦躁与无奈。
林城步每周去店里炒菜只有四次,这两天他都空闲着,一直猫在家里翻看那个A4纸的本子。
到底该怎么办?
怎么弄才能一点点让元午看到真相?
怎样才能让元午开始去思考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不合理?
关键是还能不揍他或者不再次消失?
“我们从出生那天开始,就在为自己送行,我们哭着,笑着,陪着自己,一路掩盖着真正的情绪……渴望或者绝望……
他站在桥上,低头看着桥下平缓流过的河水,看着水面上若隐若现映出的那张脸,你是谁……
他站在水面之下,四周搅起纷乱的气泡,惊慌地向上散去……
呼吸消失了,胸腔似乎被一点点压紧,压实,每一个慌乱的气泡,都把他往最后的绝望里带得更深,一点,一点……”
元午猛地睁开眼睛,盯着船顶那盏小小的灯,大口地喘着气。
混杂着水草腥味的空气不断地进入身体,他感觉自己不用低头都能看见自己起伏的胸口。
一通大喘之后他缓过劲来,又被口水呛了一下,低头一阵猛咳,好容易吸进去的那点儿气又全被咳了出去。
“wǒ • cāo。”元午很悲伤地拿过旁边的杯子灌了两口水。
连续很多天了,一闭眼就是这样身临其境的痛苦。
他拧着眉看着电脑上写了一半的内容,到底是怎么了?
以前写这些故事的时候他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是因为太久没写了吗?
有多久没写了?
他瞪着外面刺眼的白色阳光,在眼前一片火树银光里他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来之前写故事是什么样的感受了。
有没有这样的经历,是什么样的感觉,全都不知道。
这些天他觉得自己有些混乱,平静得如同东湾湿地的生活变得不安起来。
他有些烦躁地打开小冰箱,想喝口啤酒,却发现啤酒已经一罐不剩都喝光了,只得拿了罐可乐。
这个林城步。
他一直不想去探求林城步是谁,要干什么,只想着能让这个人或者这个鬼安静地,迅速地从他的生活里消失。
这人倒底怎么回事!
持刀等更新:恭喜开坑!
笑尽一杯酒:都开了一天了才恭喜啊……
持刀等更新:太久没开坑了嘛,我高兴得忘了要恭喜你了[干杯朋友.jpg]
笑尽一杯酒:很久吗?
持刀等更新:一年多啊还不久吗
持刀等更新:对了我看了第一章,棒棒哒,更新要跟上哦,我就担心你这个断更的老毛病,老断更影响阅读,会流失读者的……
一年多没有写过新故事了吗?
元午有些吃惊,一年多?
他打开自己网站的专栏看了看,有些惊讶地发现编辑没有说错,最后一个超过十万字的故事完结的时间已经是一年多之前了,确切地说,快两年了。
到昨天他开这个新坑之间的时间里,只有零星的几个短篇。
他沉默地盯着电脑屏幕。
不知道盯了多久,脑子才终于开始转动。
他还这么年轻,也就够大头叫他一声叔的,居然已经老年痴呆了?
持刀等更新:这次还是保持以前的风格吧,挺好的,先不要尝试改变笑尽一杯酒:哦
持刀等更新:保持更新哦!要不然就杀过去找你!
笑尽一杯酒:嗯
元午盯着编辑的话看了一会儿,又飞快地打上去一句话。
笑尽一杯酒:你转六圈能换装备吗?
持刀等更新:什么?
持刀等更新:……不能,转六圈我能头晕
不是的,元午有些尴尬地发了个傻笑的表情,合上了电脑。
当然不可能是编辑,他快两年没有新坑编辑都没找过他,怎么可能在都准备开坑的时候跑来装鬼。
而且林城步也没有催更,甚至没有多问跟他新坑有关的事。
烦死了,赶紧把这个疯子送走吧。
不管投胎不能加塞儿这种设定是不是shǎ • bī,总之只要能让他走就行。
周末一大早,元午刚把新的一章发出去,还没来得及看看评论反馈,就远远看到了正从码头那边跳着板子过来的林城步。
“早啊。”林城步跳上船头,跟他打了个招呼。
“……早。”元午应了一声。
“你没睡吗?”林城步站在舱门外打量着他。
“没。”元午站起来去了船尾。
“通宵了吗?”林城步跟了过来,“为什么不睡一会儿?”
“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元午拿着牙刷转过头瞪着他,“我觉得我已经知道你死的原因了。”
“是什么?”林城步愣了愣。
“话太多招人烦被打死的。”元午挤好牙膏,蹲到船边开始刷牙。
“你以为我见谁都这么多话么,”林城步靠在舱门上看着他,“我跟别人没这么多话,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