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把面拌了拌开始吃。
面条很好吃,元午蹲在船尾吃了几口之后抬眼瞅了瞅站在他旁边的林城步。
看样子他只煮了这一碗面,现在一直就靠着船舱,叼了支烟也没点,就那么愣着。
“你一会儿要去投胎了,”元午说,“没给自己弄点儿吃的吗,饱死鬼什么的。”
“死的时候喝了一肚子水,现在撑得慌,能管一年了,”林城步说,“我煮的面条好吃吗?”
元午没说话,林城步的问题他没注意,他吓了一跳的是前面那句,能管一年。
一年?
元午突然发现他有个重要的细节没落实就答应了林城步。
轮回要怎么轮?
要轮多久?
如果要轮一年……他感觉自己直接划个船到东湾去深造算了。
“你要怎么轮回?”元午问。
“我们这种死了不肯马上走的鬼,”林城步挨着他蹲下了,“蹲着吃饭对消化不好。”
“你又不吃,你管我呢?”元午说。
“我们这种死了不肯马上走的鬼,要不就是横死了阎王不收,要不就是卡着什么事儿过不去不能走。”林城步点了根烟。
“这套理论跟鬼没影子鬼没实体鬼没腿鬼没胸是一个体系的,”元午扫了他一眼,“怎么,你们这种能呼吸的新派鬼没有自己的配套理论?”
林城步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说吧,你有什么事儿卡着过不去了,”元午懒得再跟他纠结这个,“是要打火机吗?还是大冒险没完成。”
“我要知道我是怎么死的。”林城步站了起来,走到旁边,手撑着船帮,一脸深沉地说。
“淹死的,水草缠……”元午边吃边说,但被林城步打断了。
“不是,”林城步猛地转过身,蹲到他对面,声音压低了,“我不是被水草缠住淹死的。”
元午一口面条咬着挂在嘴上没有咽。
林城步说这话的样子并不吓人,这种人要去演戏估计只能往偶像派发展,让元午一口面无法下咽的,是他这话的内容。
俩人面对面蹲着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元午低头继续吃面:“我还要去破案么,我顶多帮你报个警。”
“知道我是怎么死的,我就能轮回了。”林城步说,转身靠在船帮上,继续一脸深沉地看着他。
“你这个样子,”元午用筷子指了指他,“戏过了,特别假,你知道吗?”
“帮我吗?”林城步问,“不帮我的话,我只好天天来,反正我用的是旧体系,旧体系里鬼看中你了就会一直跟着。”
元午吃完了面,慢吞吞地把碗洗了,再把船尾的厨具收拾好。
回到船舱里给自己煮了一壶咖啡之后才叹了口气拍了拍笔记本:“你再游荡几天吧,去别的地方游荡,我写完这个就想想怎么帮你。”
“好。”林城步很通情达理地点了点头。
元午看着他,他也看着元午。
半天他才问了一句:“怎么?”
“你走啊,”元午无奈地说,“游荡去啊冤魂。”
“哦,”林城步这才离开了船头,从甲板上绕到了船尾,脚都踩上木板了,他又转身从船门那里探进脑袋,“对了,有个事还没跟你说,我觉得要先说明。”
元午回头瞅着他。
“就是,我们是排队的,”林城步说,“你不把前面的那些鬼送走,我就走不了,阎王说加塞儿的都投猪胎。”
元午瞪着他,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就是你得先把……”林城步大概以为他没听明白,想继续解释。
元午手里的咖啡杯连带一整杯摩卡飞过来砸在了他脸旁边的门上。
“滚!”元午吼了一声。
林城步缩回脑袋,转身跳上木板跑了。
元午靠在垫子里,用了各种意念内力才把拿着刀追出去把林城步剁成小包装的冲动压了下去。
闭着眼睛好长时间才他哑着嗓子说了一句:“cāo • nǐ大爷投他妈猪胎去吧你……”
持刀等更新:亲爱的,时间不等人哦[滴血菜刀.jpg]
笑尽一杯酒:……知道了
元午叹了口气,过去把船板上的咖啡收拾了,趴在原地闭目养神了十分钟才慢慢地撑起身体爬回了电脑前。
“他加快脚步猛跑了几步,拐过墙角之后停了下来,狠狠地往后靠在了墙上,也许是因为太紧张,他甚至觉得后背被墙撞得隐隐生疼……
拐角那里有一盏路灯,不算多明亮,却让他稍微地安心了一些,如果有什么人跟了过来,他能先看到影子……
而这声音再次响起时,他感觉到了绝望……
这声音带来的寒意像是从墙里透出来,一点点从后背涌进了他的身体里……
没有影子,也没有东西过来,什么都没有出现,拐角一片寂静,只有渐渐包裹住他的刺骨的冷……
被扼住咽喉的痛苦和恐惧让他弯下了腰,张大了嘴,无声地努力地呼吸着……”
“啊!”元午从垫子上弹起来又摔回到垫子上的时候听到了自己短促的一声惊叫。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或者睡没睡着他也并不能确定,就只觉得脑袋发沉,还有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热的一身汗。
“靠……”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天太热了,脚边的那个小电扇搅起的热风除了让人发闷之外没有任何别的作用,唯一能期待的只有水面上偶尔吹进来的风。
元午到船尾去洗了个脸,摸到自己头发的时候又叹了口气。
的确是挺长的了。
但是不想剪,他们天然卷一族完全信不过小镇上理发师的手艺,以前在市里花一百多都能剪出说唱歌手范儿来。
他回到舱里摸了半天,找到了一根皮筋,把头发胡乱抓了抓,在脑袋后边儿扎了个小辫子。
“啊——”远处码头上传来了大头的哭声,“我的屁股碎啦——爸爸——爸爸——妈妈把我屁股打碎啦——我错了我不离家出走啦……”
“谁说你是离家出走啊!你离家出走就去村里啊!”大头他妈嗓门儿比他大,“你说你去村里干嘛了!”
“我不撵鸡了——”大头喊。
元午笑了笑,大头热爱的事业就是没事做的时候跑村里去撵鸡玩,村里的鸡让他撵得都快把他写进基因里了,连小鸡见了他都是扭头就跑。
大头他妈打了他一会儿就休息去了,大头也很快恢复了生机,元午听到了他越来越近的歌声。
“哎。”元午站了起来,正想着该用什么招把他给拦在路上,一转头看到了岸上走过来一人一牛。
他赶紧回船舱把笔记本拿上,快步往码头那边走过去。
“你去哪儿啊!”大头一见他就马上喊了起来。
“写作业。”元午说。
“我陪你写作业啊。”大头很着急地过来,抓住了他的衣角。
“我去的地方小孩子不能去。”元午回手往他胳膊上弹了一下。
大头的手缩了回去:“哪个地方小孩子不能去啊?”
“你说呢?”元午回头看着他。
“啊,”大头的眼睛睁圆了,很小声音地说,“是东湾吗?”
“是啊。”元午也小声说。
大头没再说话,只是有些郁闷地跟着他往码头走,走了一会儿才又开口:“你为什么扎辫子。”
“热。”元午说。
“女孩儿才扎辫子,”大头似乎还因为不能去东湾有些不爽,“你是女的吗,你又不是,你为什么扎……”
“因为我帅,”元午弯腰凑到他眼前,“我帅。”
“我也帅。”大头说。
“那你扎呗。”元午跳上了码头。
“……我没有……我头发不够长,”大头揪了揪头上的短毛,有些伤感地在一条船上坐下了,手托着下巴,“你什么时候回啊?”
“傻子叔回来我就回了。”元午指了指岸上牵着牛过来的人。
“哦,”大头点了点头,又冲那人喊了一声,“傻子叔好!”
傻子住在村里,是个哑巴,他家的田在东湾那边的旱地上,去地里得带着牛划船过去。
元午每次去东湾,都是跟傻子一块儿过去,傻子回来的时候再把他捎回来。
“带我到南边那棵树旁边吧。”元午跟着傻子和他的牛上了船。
傻子点点头。
这人其实不傻,只是因为不能说话,有时候显得有些迟钝。
但元午觉得挺好的,傻子对他也不像村子里的人那么好奇,一般他说什么,傻子就是点点头或者摇摇头。
这种天天坐船的牛一上船就会在船中间趴下,很悠闲地看着主人慢慢撑着船带着它在芦苇之间穿行。
元午每次都觉得挺有意思的。
“抽烟吗?”他拿了烟盒冲傻子晃了晃。
傻子点点头。
他递了一根烟过去,傻子接过别在了自己耳朵上。
“你都拿着吧,”元午拿了两根出来,把烟盒放到了他兜里,“我一会儿也不抽了,我睡觉。”
傻子笑了笑,指了指他的笔记本。
“嗯,是想写点儿东西,但写一会儿肯定就睡着了。”元午说。
东湾南边有一小块因为面积小下种不了的旱地,上面有一棵槐树,孤零零地杵着,汛期这树有时候能被淹得只剩下树冠。
水不大的日子里,元午挺愿意上这儿来,经常在树下一呆就是一天。
发呆,或者睡觉。
有时候觉得挺忙的,其实也许就是在这里睡了一天。
看着傻子和他的牛在芦苇里慢慢消失不见之后,元午打了个呵欠,把笔记本打开放在了腿上。
“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晚上要用的豆腐还没弄呢,是不是不舒服?”林城步一进后厨,衣服还没换,老板娘就皱着眉过来了,很关切地看着他的脸。
“睡过头了。”他说。
“又熬夜了吗?身体不要了啊!”老板娘又说,递了瓶冰水给他,“跑来的吗这一头汗。”
“骑自行车来的。”林城步接过水灌了两口。
“歇会儿再弄吧,也不急这几分钟,”老板娘拍拍他的肩,“昨天那条鱼,杨老板说咸了点儿,你今天注意一些。”
“嗯。”林城步应了一声。
这是一家私房菜馆,不是林城步家祖传的手艺,不过是林城步师傅家祖传的,招牌菜是一道豆腐。
这道豆腐不能直接用买来的豆腐做,得从磨豆腐开始,每一个步骤都是保密的。
林城步每三天要做一次豆腐,这一天得一大早就到店里开始准备,否则客人点菜的时候就来不及做。
这两天他没太睡好,躺下瞪眼儿能瞪到半夜,刚一合眼,太阳就出来了。
他在休息室待了一会儿,换了衣服去了后厨。
因为做豆腐得用师父的秘籍,就像武林高手的秘码本,传男不传女传帅不传丑……总之后厨这会儿已经清了场,人都出去了,等他完事儿了才会让人进来。
不过今天他的发挥有点儿不太稳定,忙活了半天一看,居然失败了。
“啊……烦死了。”他弯腰撑着桌子,盯着地面。
定了一会儿神之后,他才又重新开始做第二次。
好容易弄完了,又折腾出了一身汗。
豆腐做好之后到有客人来这段时间,林城步是没什么事儿的,一般他都回家呆着,看看电视,玩玩游戏。
回家洗了个澡出来,刚把电视打开,手机就响了,林城步一个冲刺扑到沙发上拿过手机,看到上面的名字时,很失望地又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直到手机哭喊了好一会儿终于闭嘴了,他才叹了口气,从茶几上拿过了厚厚一本A4打印纸。
纸上打印着满满的字,很多地方已经被翻得卷了角,他翻开了第一页。
加塞儿轮回会变猪这种说法的确是太浮夸了,但有些事儿就不能急,急了会挨揍,还会把人吓跑。
所以浮夸就浮夸吧,他手指在上面轻轻敲着:“第一个……在哪儿呢?”
第5章
其实刑天这个名字虽然专门用来写鬼故事,但实际上写的并不算太多,他的故事不是纯粹的鬼故事,林城步数了一下,几本书里加起来一共大概8个鬼。
如果算上没写完的这一个,就是9个。
林城步一直不太看这种故事,什么鬼啊,怨气啊,倒不是害怕,是伤感。
特别刑天写的这些,每一个鬼,背后都有一段痛苦的过往,黑暗绝望,让人看了就觉得特别压抑,会感同身受地觉得死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不过虽说他不愿意看,却还是看了,不光看了,还不止看了一遍两遍,反正没事儿他就会拿出来翻几下,不知道想要体会的是写故事的人的心境,还是故事里的那些人的心境。
看了一会儿,林城步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
“妮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