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手有些抖,他深吸一口气,看向了镜中的自己——猜想是真的。
镜子里是一张陆正非喜欢了十年的脸,这时的他还没有瘦的不成人形,脸上的酒窝,漂亮的眼睛,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陆正非一件事——他变成了陈千卿,他最爱的,被他亲手害死的陈千卿。
站在一旁的陆正非见床上的人露出惊愕失神的表情,眉角微微挑起,似乎在询问怎么了。
陆正非——不,应该是陈千卿,默默的将镜子抵还给了陆正非,便不再说话了。
“说话。”陆正非很不喜欢陈千卿沉默的模样,每到这时候,他总会觉的眼前这个人离自己越来越远,于是干脆利落的伸出手掐住了陈千卿的下巴:“你有胆子跑,没胆子说话?”
陈千卿下巴被掐的很痛,要是真的陈千卿,估计已经和陆正非吵了起来,但是现在不同,灵魂已经被替换成陆正非的陈千卿,只是微微皱了皱眉道:“很疼。”
陆正非瞬间撒了手。
曾经的陈千卿长了一副好模样,性子却是倔的不行,逃跑了无数次,始终不肯和陆正非妥协,而陆正非年轻的时候性格火爆,直接把陈千卿的腿打断了好几次。
是的,好几次。
没有人比此时的陈千卿更了解陆正非在想什么,所以他暂时妥协了。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可以么。”陈千卿道。
自从陆正非开始强迫陈千卿,他就再也没见过陈千卿这么温和的态度,更不用说这种商量的语气,所以在听到这个话的时候,他愣了片刻,才语气冷淡的说了句:“好好养伤。”
陈千卿点了点头,看着陆正非起身走了出去。
屋子里又剩下了陈千卿一个人,他将没有打点滴的左手举到面前,仔细的凝视着修长的骨节,白皙的皮肤,和粉色的指甲,然后用这只手,捂着脸呜咽的哭了出来。
他成为了他的爱人,将要为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将陈千卿尝过的那些侮辱,自己亲自尝一边。
陆正非走之后并没有走远,而是进了监控室,陈千卿住的病房有着十分完善的监控,几乎每个角落都一脸无虞。
陆正非离开后,本以为陈千卿会躺在睡觉,亦或者发会儿呆,却没有想到,陈千卿竟是捂着脸哭了起来。
陆正非第一次强迫陈千卿的时候,陈千卿没哭,不但没哭还差点用花瓶砸破陆正非的头,陆正非第一次打陈千卿的时候也没哭,可是今天陆正非却看见陈千卿佝偻着肩膀,用手捂着脸垂着头,哭的像个孩子。
监控顺利的陆正非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从兜里掏出一根烟,一口一口的抽了起来。
陈千卿哭了很久,停下来的时候,他沉默着擦干了泪痕,然后低头看着这双修长白皙,本该用来弹钢琴的手。
真正的陈千卿已经离开了,现在是来赎罪的陆正非,他只能发誓,在这一世将陈千卿的梦想实现,承受陈千卿曾经遭受的那些折磨。
陆正非是在陈千卿哭完后,才进了病房。陈千卿的眼眶还有发红,但是眼神已经恢复了冷淡,他看向陆正非,眼神里不再有陆正非不喜欢的那些憎恨和厌恶,只有一片漠然。就好像眼前的人已经不再能让他产生多余的情感。
陆正非感到了一种莫名的不安。
“我不会再跑了。”陈千卿道:“我想回去上学。”
两人正在沉默之际,陈千卿却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让陆正非有些措手不及,但是他什么都可能答应陈千卿,却唯独不会答应让陈千卿离开他。
陈千卿哪能不知道陆正非在想什么,他看着陆正非,就是在看着自己,仅从眼神,对话,面部表情就能看出陆正非到底在想什么。
陈千卿道:“你可以派人守着我,我不会再跑了。”——跑不掉的,陈千卿只是个普通的老百姓,想要从陆正非的手里逃出来,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陆正非沉吟片刻,居然点了点头:“你先把腿养好。”
“嗯。”陈千卿不再多说话,又闭上了眼。
陈千卿的第一次逃跑,是在他大三的时候,二十岁的陈千卿背着陆正非偷偷买了火车票,趁着夜色逃离了陆正非家,可是刚到车站,陈千卿就被逮到了。
被抓住的他直接被带回了陆家,然后被陆正非亲手打断了腿。
之后的日子里,断了腿的陈千卿始终不肯妥协,于是他被陆正非剥夺了上学的权力,然后关在家里直到再一次出逃。
陈千卿不说话,陆正非也安静了下来,他又坐了片刻,才起身离开,但看表情,却是轻松了不少,没有了一进来时的紧张。
陈千卿不想同陆正非说话,他一看到陆正非,就想起了自己干过的那些蠢事,而他现在才处境,则是真正的陈千卿,对他最好的处罚。
断腿疼的厉害,换药的时候,陈千卿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就好像他一点也不疼,唯有能从他苍白的脸色看出一二。
医生察觉了陈千卿的异样,急忙将情况告诉了陆正非。
“陈先生状况很不好。”主治医生是骨科的,对心理学实在无能无力:“应该是心理出了问题……不怎么吃东西,也不大说话。”
陆正非怎么会没发现陈千卿的问题,听到主治医生的话,只是点了点头。
“我建议咨询一下心理医生。”主治医生道:“这方便我帮不上什么忙。”
“我知道了。”陆正非道:“我会安排的。”
主治医生犹豫片刻,还是道:“陆先生……陈先生身体状况不太好……您还是节制一下吧。”
陆正非原本还不错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哪里会不知道这医生是什么意思,可是听他这么说,陆正非就是心里不高兴。
“管好你自己的事。”陆正非冷冷道:“别操心你不该操心的。”
医生脸色一僵,连连称是,便什么也不再说转身离开了。
陆正非见医生走了,才微微皱起眉头,小声自言自语:“……我技术就那么差么,怎么每次他都不喜欢。”——而且就算是***了,脸色也难看的仿佛上刑场,搞的陆正非大为扫兴。
☆、那个陆正非消失了
陆正非知道陈千卿情况不对,很快便依从主治医生的建议,为陈千卿找来了一个心理医生。
陈千卿很聪明,当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走进他的病房的时候,大概就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陆正非占有欲极强,若不非必要,根本不愿意陈千卿同其他人接触,这次若不是陈千卿断了腿又服了软,陆正非绝不会同意他上学的请求。
那医生很年轻,看起来十分的和蔼,询问陈千卿的全是一些很平常的事情,并不会引起人的反感。
陈千卿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医生的问题,整个人很明显在走神,但这并不是让人担心的原因,让人觉的不安的是,陈千卿身上前后的对比。
若是说断腿前的他是颗生命里茂盛的向日葵,那么此刻的他则更像是一株生长在角落里的蘑菇,沉默,冷淡,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无法引起他的兴趣。
漂亮的脸色也全是淡漠的神色,你同他说话,他也答着,可整个人却都像是在神游。
医生又问了几个问题,才起身走了出去。
陈千卿看着医生的背影,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情况不大好。”医生对着等候在门外的陆正非道:“轻微的抑郁症,还有其他的症状,需要进一步的诊断。”
陆正非面无表情:“严重么?会有自杀倾向?”
“不……”医生有些犹疑,但还是将自己观察到的情况说了出来,他道:“求生欲倒是挺强的,这点比较奇怪……”按理说一般的抑郁症患者,都会有轻生倾向,可是里面那个人,表现出的却是强烈的,对生命的渴望。
这个答案似乎非常合陆正非的心意,他嗯了声,便不再说话。
医生沉默了片刻后,才道:“那陆先生,我先走了,如果有其他情况您再给我电话。”
陆正非点了点头。
医生走后,陆正非找了个地方抽烟,他本来烟瘾并不大,可自从和陈千卿在一起后,几乎一天去半包,特别是最近陈千卿腿断了,总是一副冷淡的表情。
陈千卿不喜欢他,陆正非非常清楚,他知道自己对陈千卿所做的一切可能永远无法获得陈千卿的原谅,但是他一点都不在乎。
陈千卿想要的他都可以给,除了自由。
陆正非在想什么,陈千卿并不知道,这段感情时间太长,长到他已经快要遗忘,那时的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怎么会愚蠢的觉的只要打断腿,就会留下爱人的脚步。
陈千卿现在腿断了,完全没事做,只能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亦或者看看好心的护士为他带来的小说。
陆正非走进来病房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陈千卿捧着书在看的模样。
几个月没剪头发,陈千卿的头发有些略长了,他微微低着头,看着手里捧着的书,整个人都安静的像尊雕像。
“陈千卿。”陆正非道:“你妈给你打了个电话。”
陈千卿身体一僵,陆正非这句话提醒了他,至少在现在陈千卿的父母还活着,没有因为陆正非的缘故出一场严重的车祸,最后双双死亡。
这件事也是导致他和原主陈千卿彻底决裂的重要原因,陈千卿无法原谅他,两人一步步走向了无可挽回的深渊。
陈千卿抬起头,看着年轻的自己道:“我可以给她回个电话么?”
陆正非似笑非笑的看着陈千卿,道:“你亲我一下,我就让你回电话。”
陈千卿:“……”看着陆正非这幅样子,真想给两他巴掌。
陆正非见陈千卿微微皱眉,他也不说话,只是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这要是换了真的陈千卿,估计还真是两巴掌就上去了,但是此刻的陈千卿却忍了,他知道自己遇刚则刚的性格,于是安静片刻后,闭上眼睛凑过去,在陆正非的嘴角上轻轻的吻了下——说实话,吻自己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陆正非其实也没指望陈千卿真的啃亲他,但见陆正非真的凑上来的时候,陆正非也也没躲开,他看着陈千卿闭着眼,像只可怜的被欺负的小狗一样吻了吻他的唇角,这吻轻极了,只是碰了一下就立马离开了。
陆正非很想按着陈千卿的后脑勺来个深吻,但他的余光扫到了陈千卿还打着石膏的脚,好歹将冲动忍了下来。
不要急,他和陈千卿的时光,还很长。
亲完了,陆正非将陈千卿的手机还给了陈千卿,手机上显示的是好几十通未接来电,分别来自陈千卿的父母。
陈千卿接过手机,按了回拨键。
“千卿。”电话里传来陈千卿母亲的声音,陈千卿捏着电话的手心开始溢出汗水,他很想叫声妈,但怎么都叫不出口。
“千卿?你怎么不说话?”陈母似乎有些极了,几天前陈千卿失联,要不是陆正非给她了个电话,她几乎都快报警了。
陈母的声音很焦急,也听得出她非常担心自己的儿子。
“妈。”最终,陈千卿还是叫出了这个字,可是他在叫出的同时,却感到心脏的部分发出一阵剧烈的疼痛,他颤抖着嘴唇,几乎快要流下眼泪。
他对不起电话那头的人,也对不起电话这头的人,这一世唯有让他们幸福,才算是赎罪。
“千卿?你怎么了?告诉妈妈呀。”陈母有些急了。
“妈,我没事。”陈千卿道:“只是出了点小车祸,腿断了。”
“你出车祸啦??”陈母一听更加急了:“严重么?伤到哪里了?我明天就过来照顾你,你在哪家医院啊?”
一连串的问题,足以表现出她此刻的心情。
陈千卿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柔声道:“妈,你别担心了,就是小腿骨折,完全不严重,你就别过来了,我朋友在照顾我呢。”
“那怎么行!”陈母道:“我得过来看看你!你在哪家医院?”
陈千卿知道他拦不住他的母亲,于是把医院地址报了出去,陈母听后,又是好一通叮嘱,才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
“我是你朋友?”站在一旁的陆正非忽然开口道。
陈千卿低着头,把手机放到一边,几乎不带什么感情的说:“我以前的确是把你当成朋友。”
陆正非闻言笑了笑:“那现在呢?”
陈千卿抬目,看了他一眼:“你不会想知道我的答案的。”——此时的陈千卿,只会将陆正非当做敌人,还是最厌恶的那类敌人。
陆正非有自知之明,竟是也没有多问,只不过眉间充盈的笑意,却淡了很多,他道:“陈千卿,你把你妈叫过来,不怕她发现什么?”
陈千卿哪能不知道陆正非在想什么,他道:“陆正非,你舍不得让我妈知道。”
因为陈母和陈父,都是威胁陈千卿最好的人选,就如同当年的自己一样,说着陈千卿若是不听话就如何如何,实际上若不是气疯了,也不会去做。
“我这不是说到做到,打断了你的腿么。”陆正非道。
陈千卿:“……”居然把这件事给忘了。
陆正非见陈千卿脸色难看了下来,又笑了:“别担心,我不会让她发现的。”——她发现了,对我没什么好处。
陈千卿这才放了心,他道:“你可以带几本书给我看么?”
陆正非道:“你想看什么?”
陈千卿道:“什么都可以,金融,历史都可以,随便你。”坐在医院里实在是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