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蒙蒙亮,春桃就来小厨房取了膳食。
“主子爷急着上朝去,我得先回去了。”
“你要种菜的事,主子和爷都答应了,放心去做吧。”
丹青目送着她走远,没忍住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幸好张德海昨晚上来通知,她提前炖了一锅鸡汤做肉粥,否则非得误了事不可。
昨日把泥鳅端上饭桌已是铤而走险,若是再贸贸然煮上一锅皮蛋瘦肉粥,不知福晋能否还护得住她。
主子爷许久不在正院留宿,春桃一时手生,尽管时间充裕,还是有些许手忙脚乱。
“今日早膳比较丰盛,光主食就准备五种,有肉粥、素馅蒸饺、羊肉烧麦、油条豆浆,还有生煎包。”
苏培盛帮四爷踢上靴子后,朝着春桃竖了个大拇指。
平日里各种锅子吃着腻歪,爷不爱吃饭就饿着肚子,或者塞两块点心压一压,这一挺着就是大半天的日子,这么下去迟早要饿出胃病来。
吃点包子热粥好啊,他也能跟着蹭上一口。
春桃勾勾嘴角,有些笑不出来。方才她取膳食回来,刚好在门口撞见给福晋问安的钮祜禄格格和耿格格,二人住得前后院,约好一块来的。
想来是比东西苑得到的消息晚了一步,才迟了一日问安。
不巧主子爷昨日留宿,叫她们进来伺候用膳,反倒显得她们碍眼。
“主子......”
那拉氏拿起筷子,面色坦然:“叫她们候着。”
春桃长吁了一口气,等将主子爷送走以后,想掏出丹青给她的红薯干和柿饼治愈下心情,却早就不知道揣到了何处。
那些小零食是用丹青的手帕包着,女孩儿家自用的东西,若是丢了恐生事端,只是她这会儿来不及找寻,正请了钮祜禄格格和耿格格进屋说话。
“妾身给福晋问安。”
“多日不见,福晋的气色果然好了许多,您若不嫌我二人烦,我们愿天天陪着福晋解闷儿。”
姑且不论话里有几分真假,那拉氏总归不愿意让她们常来。
自己的日子好生过着,丈夫的小妾没事总来串门,搁到话本子里,不厮杀个你死我活都感觉不对味儿。
没接这话茬,那拉氏直接拿回话语权:“我病了许多时日,也叫你们受委屈了,耳闻不如一问,今日得此机会,你们也来说说自己的委屈。”
这话头起得突然,钮祜禄氏和耿氏却能听得明白,福晋拿回中馈,对她们而言是天大的好事。
平心而论,摊上四福晋这样公平公正,就事论事的人,比其他府上克扣月银,还要妾氏跪着服侍的主子,要好上太多!
听说三福晋常和妾氏争风吃醋,闹得家宅不宁;五福晋则事事不理,后面院日子过的稀里糊涂;还有八福晋就不说了,独断专权,府上妾氏一个有子嗣的都无,可怕程度堪比出门被雷劈死。
“你猜钮钴禄格格是如何回答的?”水墨捧着柿饼吃得满脸都是,瓜不说完整只等着丹青心痒痒。
“我猜她呀什么都没说。”告状者人恒恶之,她懂的。
水墨点点头;“你还真猜对了,要我说她可真是个老实人。”
丹青捏着帕子给她擦嘴:“是了,若换做是你,必跟含冤的窦娥似的,哭得六月飞雪。”
她虽是在打趣水墨,却打心眼儿里认可钮祜禄格格的做法,不见得是个老实人,但一定不笨。
说与不说,福晋都查得到,若是闭口不言,福晋兴许还会觉得她乖巧老实,是个不会告状的可怜人儿,这便宜占了两头,怎么都不算亏。
水墨听得起劲,突然陷入了沉思:“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是……”
丹青懒得再掰扯,她今日还有正经事要做:“别但是了,走,咱们去开荒!”
靠近东侧门有一片空地,原先种的茉莉花,后来不知怎的原因,尽数移栽到了别处,这里自此就荒下来,也没人管。
“我听说是钮钴禄格格名字里带莉,宋格格直言白花晦气呢。”这事水墨知晓一二,捂着丹青的耳朵嘀咕半天。
好家伙,后院不大,到处都是钮钴禄格格的瓜。
搁到现代,她若出道必霸榜热搜。
后院女子的纠葛越多,丹青反而越庆幸,以她这种玩宫斗游戏像来死在第一集的运气,非常珍惜现在做厨娘的生活。
她爱打工,她爱煮饭。
愿为福晋长胖十斤的计划扛大旗。
她奋力扛起锄头,发现根本用不上。说是荒地其实也还好,无非是有些枯萎的花根埋得深了些。
福来借了两把铁锹铲了一刻钟的时间,将其全部堆到一块。福达一把火全烧了,欲将草木灰重新埋回土里,被她拦了下来。
“少埋一些。”种花适宜碱性土壤,蔬菜一般则选择中性或弱酸性的土壤。
丹青拿着水瓢将土壤浇了个透,过几日再来浇上一遍,养个十天半月的工夫,她再种上绿油油的青菜。
如果能弄个豆角架子最好,绿油油的一片看着就喜庆。
福来福达先去送铁锹和锄头,丹青和水墨慢悠悠地往回走,正值午时,两张小脸被日头晒得红扑扑。
“翻地这么辛苦,你一会儿可要好好犒劳我。”
丹青心情不错,无论水墨点什么菜,都一一答应下来,吃乃是一天之中最重要的事,吃饱了快乐也就有了。
“锅包肉还是溜肉段?”
“炸鱼排还是炸猪排?”
“……”
两人蹦蹦跳跳穿过假山,忽见听水墨一声“嘘”,丹青忙提高警惕,悄悄将半个耳朵探了出去。
只瞧见两个十一二岁的姑娘,衣着朴素一些,头上的首饰勉强称得上贵重,仔细看看,是她不认得的人。
“是府上的大格格和二格格。”
四爷的闺女,岂不就是未来的公主?
还没见过真正的金枝玉叶长什么样,丹青屏住呼吸,好奇地打量起来。
“左边浅绿坎肩的是宋主子生的大格格,右边浅粉色坎肩的是李主子生的二格格,年龄相仿,只差了一岁。”
“大姐姐我真气死了,我好不容易磨额娘给做了一件漂亮的金丝旗装,可她偏偏不让我穿!”
“福晋身体好了,怎么我就不能穿好看的衣服了,这是哪门子的规定,我不服我不服!”
“你这丫头鬼精鬼灵的,福晋收回中馈意味着什么,若是继续张扬下去,对你对李额娘都没有好处,我不信你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可我舍不得......”
“我额娘说眼皮子莫要浅,等阿玛在朝中站稳了脚跟,咱们想要什么东西没有?”
丹青离得近,谈话声听了个七七八八,大概也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可她越听越纳闷,好歹也是四爷的闺女,连做件新衣裳都得藏着掖着的,到底是福晋凶名在外,还是有谁做了亏心事?
“你莫要再较真,我给你带了慕斯蛋糕,趁着奶娘没找过来,你赶紧吃。”
“就知道大姐姐对我最好......”
甜甜的奶油味顺着风飘到假山上头,水墨张嘴吸了两大口空气,而后甩了甩脑袋,这味道有点甜还有点腻,都比不上她姐妹晒的果脯和柿饼。
二格格吃得香甜,三两口解决了一块蛋糕,拉着大格格的手一直说“真好吃”。
“我下次再给你带。”
“就知道大姐姐对我最好!”
两人寒暄一阵便各自分开往回走。
两人的身影消失老远,丹青才喊着让水墨帮忙,将她压麻了的胳膊活活血。
她手上忙着,嘴上也没闲着,默默嘀咕了一句旁人听不懂的话:“好吃个屁,一股子劣质香精甜蜜素的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