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来后,大半部分人吃完午饭去地里开垦去了,少部分热爱吃瓜的群众还在蹲着,想看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面对陈县丞和孙主簿询问的眼神,许行知言简意赅:“过几天,就要多一张嘴吃饭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陈县丞过去拍了拍陈玉芝的背,温声道:“县衙是个学习的好地方,望你怀鸿鹄之志,展骐骥之跃。”
陈玉芝长鞠一躬:“必不辜负大人好意。”
微风轻轻拂过面颊,带着点点湿意和树木枝桠的味道,但今日的天气却是很好的,许行知看着撒在地上的金光,拍了拍老黄牛的背,大笑一声:“走吧,我们去创造一个奇迹。”
拖着牛车上的犁,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到田边,看着在土地里拿着锄头,勤恳开耕的百姓,许行知跟村长说:“我这把犁是按照京城里珍藏的图纸造成的,三个时辰可以耕完一亩地,你问问有没有人愿意试试。”
村长一瞬间瞪大了眼睛,面上的橘子皮都一抽一抽的,这位县太爷知道一亩地有多大吗:“大人,寻常春耕,青壮年卖力干不停歇,五六日才能耕完一亩地,这犁……若按大人所说,一日便可耕两亩,不是我们不信大人,但这太过于神异,我们不敢信啊!”
若新县令说的是真的,这效率提升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可自古以来,大家春耕都是这样,突然之间换新犁具,说句难听的话,他们都不了解这位大人到底是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又怎么敢担着被耕坏田地的风险,去给他糟蹋。
村长沉默良久,委婉的说着拒绝的话,许行知没有怪罪,只是解释道:“我没有强迫大家的意思,只是想让您问问,有没有愿意试试。”
“只是问问?”村长浑浊的眼睛中露出一抹坚定:“如果没有人愿意,大人也不能强迫村子里的人试,要是真出了问题,这可是一家人的命。”
许行知非常认真:“不会强迫村子里的人试,并且我保证,要是真出了问题,我赔他五两银子。”
一般的良田也就2-3两银子一亩,再疯涨,最贵也就4-5两,这位县太爷倒是大方,村长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招呼出几个小娃娃,低声嘱咐两句。
原本看见村长和许县令过来,地里的村民那可是精神饱满,努力开垦,以图让新县令看看他们陈家村的精神面貌,只是没想到,还没挥洒太久的汗水,一群小娃娃就来地里,说了一个大消息。
“县令大人带来一架神犁,三个时辰可以耕出一亩地,有没有谁家愿意试试。”
所有拿着锄头在地里开垦的人都哗然了:“什么犁可以一天两亩,这吹牛也不带这样的。”
“这可是新县令带过来的。”
一个胸肌扎实的汉子不屑道:“别说新县令,就算天皇老子来了,也不可能拿地给他糟蹋。”
这话一说出口,立马有人阻止,这话可不能说,汉子脸憋得通红,却也没再说什么。
“前年干旱,去年虫灾,咱们陈家村在周围这一代都算富庶了,大壮和华子叔他们家都没熬过来,还有不少人卖身出去给人家当佃户。”
有人跟着附和:“靠着主家吃饭,这可比自家有田难熬,今年又来了个不知所谓的年轻县令,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今年大家再也禁受不起任何打击了。”
一片唉声叹气中,小孩想起自己忘了啥,补充了一句:“县令大人说了,要是耕坏了地,他赔偿那户人家五两银子。”
这下所有的牢骚一下就消失了一大半,大家倒吸一口凉气,陈二狗把锄头一扔,抓住小娃娃的手臂问:“真的是五两?”
“二狗哥,松手松手,你抓痛我了,真的是五两,村长爷爷说的。”小孩嘟着嘴,手里笔画了一个五,表示他说的是实话。
看着周围陆陆续续有人从田埂里往村长那边走,大家也停下手里的事了,不管成不成功,这可是一个大热闹,就算是陪着新县令闹一闹,但这可是五两银子,都可以买个丫头做媳妇了。
听见村长和县太爷的保证之后,立马有人报名了,是村子里带着两个儿子的寡妇赵菊花,家里有十亩地,虽然男人死的早,但性格要强泼辣,租出去五亩收租子,还有的五亩地自己一个人熬着种完,干活麻利,不比男人差。
“大人,我会骑牛,可以替赵菊花试这神犁。”有人自告奋勇,谁不想骑牛试啊,反正都是凑热闹。
许行知笑着拒绝:“第一个试的有人了。”至于这个人是谁,他看着旁边的老张头,摇着下巴示意。
这个汉子也不失望,新致勃勃的说:“那我在前面扶着犁。”
赵菊花翻了个白眼,一把把人推开:“我家的田,我自己还没试,你就知道你来。”
老张头绷着一张脸,赶着牛,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赵菊花的地里走去。
到了田地里,赵菊花麻利的扶好犁,喊了一声:“开始了啊。”老张头拉着缰绳,赶着牛开始正式犁地。
大家都不敢眨眼,凑在田埂上看着地里,倒是没什么人真的相信真的会有日耕两亩这样的神犁,就算有,也不会出现在他们陈家村,只是在心里念叨着:五两,五两,五两。
犁动起来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惊呆了,原本就瞪大的眼睛显得更呆了,村长哆哆嗦嗦的看着地里:“我没看错吧。”
旁边的陈二狗一把扶着老村长,怕把他给摔着,但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那犁,整个人都是飘忽的状态:“这犁的速度好快。”
“不仅仅快,你们看那地,翻的可比锄头深多了。”老村长激动的说:“而且赵菊花一个女人,操控起来看着都不费力,要是让男人来,是不是能更快!”
“也就是说,许大人说的一天可以耕两亩,不是在吹牛。”
老村长瞪着眼睛拍着陈二狗的肩膀骂道:“什么叫吹牛,许大人这么好一个人,别在这里说瞎话。”
说着屁颠屁颠的凑近许行知旁边,面带谄媚道:“许大人,我这个人没见识,刚刚眼瞎了才敢质疑您,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们全村都是非常敬仰您的啊。”
“回头我就叫他们去给您立长生牌位,日夜给您上香保佑您。”
大家都是种田的好手,这犁一下田,大概就知道这东西到底有多好,天佑他们陈家村,许大人是来他们地里试这犁,这种好东西,所有人都得争着强着要,要什么脸皮,拿到手的东西才是最好的。
许行知听着他越说越夸张,自己还没死呢,就要有牌位了是吧,赶紧制止他,曲辕犁不愧是灿烂的华夏农业文化中浓墨重彩的一笔,所有人都兴致勃勃的看着那犁,眼神比看自家婆娘还狂热,不少汉子直接凑到旁边,舔着脸问能不能换他来赶牛。
张老三牵着缰绳,看着这犁轰轰烈烈的在地里展现着它的优点,心里五味陈杂,既痛快这个世界上真正有这样的神犁,又骂自己真的浅薄,县令大人都拿出这东西来了,自己却没想过真的试试,而是一味觉得不可能,还骂了这么一位一心为民的好县令。
自己可真该死啊!
事实证明,县令大人没有说谎,赵菊花的地是良田,一路非常顺畅,只用了两个多时辰就耕完了,要是熬一熬,别说日耕两亩,三亩都不是不可能。
这犁在所有人的心里,已经不仅仅只是一架犁了,所有人小心翼翼的护着它,有些汉子还说,只要能让他用上这犁,心甘情愿给赵菊花犁完剩下的地。
大家都很急,心里念叨着,什么时候自家能用上这犁,背后是一片田地,朴实的脸上充满了渴望。
许行知也没卖关子:“两百八十文一架,县衙里面也提供租赁服务,借一天二十文。”
“不过现在还没有货,木匠做需要时间,只能先定,第一批犁产出来之后,再给大家用。”
这犁精细,他找木匠花了不少时间给搞出来的,初期研究浪费了一点,大规模产出的话,一架的成本加人工费大概两百文左右,整个县里面最多三四千架就饱和了,这个要价不过分。
两百八十文,有点贵,众人在犹豫之际,赵菊花作为最先感受到这把犁好处的人,再让她抗锄头,花六天锄完一亩地,她可不愿意了。
若是租的话,如果今年自己种完十亩地,借五天才能耕完,这样就得一百文,还不如直接买,视线往左右一瞟:“张桂花,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合买。”
同样是寡妇的张桂花干脆利落的点头:“行。”
旁边田比较少的一家眼睛一亮,亲情热热的凑过去:“赵姐,我们家也就几亩地,和你们一起合买怎么样。”
大家立马学有学样,和熟悉的邻里一起商量着买,要知道,这犁虽然贵,但它是真有用啊,而且买了之后,又不是只能今年用,以后年年都用不着那么累,这钱花的值当。
陈县丞和孙主簿简直就是惊呆了,自己一直在做着心理建设,知道这犁可能有用,但估算着两天能耕一亩就不错了,心里想着,怎么给自家大人找回点颜面。
真正看见这犁能一天耕两亩地,一瞬间,发觉自己才是小丑,不是大人,您这是来真的啊。
孙主簿没时间懊恼,看着火热的快要吵起来的百姓,心里头一算,感觉自己也要燃起来了,这还只是一个村,就要了十多架,要是县衙里面真有增收,别说养一个陈玉芝,十个都养得起。
陈玉芝一直安安静静的看着全程,只是看着许行知的眼神,在短短几个时辰内,不知道发生了多少变化,最后定格在狂热和庆幸中。
自己没有赌错,这位新来的县太爷这般厉害,跟在他身边学习,绝对是一个天大的机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