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里面确实没什么事情,除去邻居里那些鸡毛蒜皮的,你拿了我一把蒜我摸了你一捧豆子之类的杂事,小偷小摸都是那几个赖皮惯犯,人家还很会踩底线。
其实许行知挺满意的,山清水秀,日常没什么大事,是养老的好地方,就是偏了点破了点穷了点,好吧不是一点,是亿点。
杨县令走的潇洒,带着心腹师爷,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许行知非常大方的把县衙里剩下的那只老母鸡杀了,给他送行。
因为现在许行知才是南新县当家作主的那个,所以那只老母鸡是他名下的财产,杨县令出于人道主义,委婉提醒,南新的日子穷,最好省着点花。
许行知咧嘴一笑,让他附耳过来,悄悄咪咪的说:“没事,我回头找我老爹给我送点钱来。”
杨县令瞪大眼睛,一副你原来是这样的许知行,然后完全没有任何愧疚之心的,把那只老母鸡给瓜分了,别说,这鸡还真他娘的香。
县衙里面留下的领导班子,人数不多,陈县丞手底下干的事情很杂,主要是劝农、管粮,但南新县的粮仓里干干净净,更多是做日常的文书工作;孙主簿管财政支出,大大小小的钱都要过他的手,是个算账的能手。
其余的小吏有八个,都是身上有点能力在的,县衙也需要一点人来撑场子,只想着混饭吃的,早就被杨县令为了省钱给踹走了。
之前来接他们的老张头就是其中一员,那头宝贝老黄牛只听他的话,平日里接送人的活就是他干,县衙里的那几只鸡也是他养的,偶尔打打牙祭,改善伙食。
知道新县令要来,大家伙其实都有些慌,和杨县令配合那么久,突然要这么一变,也不知道新县令是个什么性格,所以这段时间,大家都紧着皮子来,生怕成为‘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那只被杀的鸡。
陈县丞和孙主簿尤甚,要知道,县丞和主簿这两个位置,新县令肯定是想要安排他自己人来坐,虽然不能明面上换人,但把权力收归,让他们边缘化,却是轻而易举的,只能希冀新县令是个好相处的。
两人心里什么都过了一遍,只是没想到,开局就直接折戟沉沙,新县令是个二十多岁你年轻人,还是个身娇体弱的脆皮鸡,一来就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不过二十多岁就能成为七品县令,真的是年少有为了。”陈县丞感慨道。
孙主簿点头:“不知道是门荫还是科举上来的,若是科举,估计是得罪什么人了才来到咱们这,要是门荫……”
“那就更复杂了。”陈县丞替他补充:“这种一般家里都有关系,但是你也说了,到我们这,和下放没什么区别。”
“好歹是个官身。”孙主簿拨了拨手里的算盘:“还是先顾着我们自个,就怕往后的日子难过了。”
许行知身边就带了书白和书画两个从小伺候着的,其余的侍卫,送他过来之后,人家也是要回京城的,没人愿意跟他在这么一个地方熬着。
在县衙里摸鱼第一天,和原来下面的两下属友好打招呼,孙主簿瞧着面色淡淡,是那种不慌不忙的性子,陈县丞看起来倒是激情饱满,年纪更大,但是瞧着精气神却是更足一些。
“大人,这些是县衙近五年的账册,这本是最近的主要收支,大头是仓库里的那堆农具,近来也快到春耕了,县衙里会把这些农具租借给百姓,您要不要安排其他人来做。”
自己主动把手里的一点权给让出来,这也是孙主簿的示好,陈县丞闻弦知雅意,也跟着点头。
只是还没等他说话,就直接被许行知打断了施法:“原来该干什么你们继续做,不用有什么顾虑。”
许行知看懂了他们想表达了什么,但是拜托,他手底下阿猫阿狗没几只,经验老道的原班人马不用,自己瞎搞什么。
对于孙主簿和陈县丞两个干活的大头头想跑?想屁吃,他们不干活他许行知怎么溜。
两人面面相嘘,许行知不欲多说,只是简单的解释了几句:“我会慢慢了解县里的情况再看看要不要做什么改变,现在一切按照以前的那样不变就好。”
“我现在说什么保证都是空话,只有日久见人心,我也能看看你们身上到底有什么能力值得培养,跟在我身边,身上的担子只会越来越重,没有能力是撑不起来的。”
在星际,刚开始做基建官的时候,他几乎事事都要自己去做,成绩好不好另当别论,自己是累了个半死,后来观察其他的上位者学习,发现人家为什么又闲事情干的又好,还不是下面有一票能干的小弟。
提拔出能人出来替你干活,定制一个个小目标,做后方操控的规划者,自己舒服,下面的人有出头的机会,自然也会感激你。
许行知在这里面钻研了很多年,发现还是老祖宗留下来的经验丰富,想要让马跑,就得让它先吃饱,就其他上司就知道给下属画饼,他不一样,他大方,画饼打鸡血的同时,真给下属吃饼。
想到县衙现在的情况,许行知也知道,自己才刚来,公信力自然不足,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压低声音,像是在讲小话一般:“觉民,始兴啊,你们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吧。”
觉民和始兴分别是孙主簿和陈县丞的字,两人看着自己县令鬼鬼崇崇的样子,心中一跳,哪怕周围只有他们三,也不由得降低音调:“略知一二。”
”没错,我是从京城来的,上面有人,要我像之前杨县令一样,一个月就那么一顿肉吃,我受不了啊。”
“所以啊,就算为了一口吃的,好好跟我干,我保准你们以后,天天有肉吃,你们想想这几天吃的那两只大母鸡,那滋味,努力工作,升官发财不是梦。”
两人脸都麻了,谁家县令话说的那么直白,不都是委婉的表示看好你吗,还做的那么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做贼呢。
不过前两天吃的那老母鸡是真好吃啊,肉嫩汤鲜,要是能天天吃肉……打住,这不过是新县令画的饼,南新县穷了那么多年,可不算来一个纨绔二世祖就能改变的,不过新县令要是带着他们一起开小灶,咳咳咳。
不知不觉,陈县丞和孙主簿被自家县令有大又软的大饼给喂的晕了脑袋,面上已经做出心神激荡表衷心的模样,天天吃肉,谁没做过这种梦啊,但说着简单,要真正实现,可太难了。
县令要处理的琐碎事更多,许行知又不耐烦拘在县衙里,翻了翻文书,大多事都是没事做,闲惹出来的祸,趁着两人毫无防备的时候,狗狗崇崇的把桌上的文书塞过去,表示本县令非常看好你啊,你多干点活继续加油。
真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陈县丞肯定会来找他汇报的,作为单位老大,就是要合理整合下属资源,理所应当。
一套组合拳把陈县丞打懵了,最后看着自己案桌上的文书,又多了一大叠,而许行知的桌上,早已空空如也。
这种培养,怎么就不算看重呢,陈县丞认命的开始工作,年轻人嘛,就是不定性,不过他有一点确实说的对,他多做点,让自己变得无可取代,总比没事做好。
许行知乐悠悠的出门去了,老远就闻到一股馄饨的香味,绕了几个弯,还拉了路人问,才找到这个馄饨摊子,摊主是一对年老的夫妻,一个包一个煮,孙女边收碗边卖力的吆喝:“馄饨馄饨,皮薄馅多,热乎乎的馄饨,八文一碗。”
这摊子的生意应该是还不错的,沿路上不少人路过都会笑呵呵的打声招呼,也都有人买单。
“阿婆,我要一碗,这边吃。”
“好嘞,一碗鲜香馄饨,这边坐。”
大火烧起,空气中的鲜香味随着风到处飘散,这冷天气,吃一碗热乎的馄饨可真是太美了,原本还心疼8文钱的过路人,也摩挲着手坐下,“一碗馄饨,给我多来点汤。”
许行知面带满足的呼啦啦吃进去,能在这边屹立不倒开这么久店,果然很好吃,8文钱的馄饨,不可能给你包肉的,主要还是用各种菜混在一起,汤里沾了一点肉香味,轻薄的馄饨皮,足足的馅料,配上一点小料,好吃的舌头都要被咬掉了。
“大娘,你们这馄饨摊子开了多少年了。”
“那可长了。”隔壁桌吃馄饨的大汉笑着说:“我可是从小就在这吃馄饨了,怎么着三十年有吧。”
“当时是我爹在这开。”现在没什么人,大爷也闲了下来,凑过来唠嗑:“别看我们这馄饨摊子小,馅料的手法可是家传秘密,我从我爹那接手,我爹从我爷那接手,一代代传下来的。”
“这话你没说一千遍也说了八百遍了。”大汉大笑:“还有当初你太爷爷是怎么把这摊子给支起来的,碰见了多少人想要你们家方子,都没给,就爱在这开这摊。”
“就他爱吹牛,你就听听得了。”大娘过来把碗收了,毫不客气的怼着他们家老头子,大爷也不生气,自得其乐的开口:“你们知道,这后生可不面熟,一看就是第一次来这里吃馄饨,我可跟你好好讲讲。”
许行知含笑的听着,还特别捧场,跟着故事提出一些问题,大爷很久没碰见这么对胃口的人了,乐的回头大喊:“后生吃饱了没,老婆子再加三个小馄饨,别扣扣嗖嗖的啦。”
“就你充大方,我得了个抠门名声是吧。”大娘见怪不怪,嘴里骂骂咧咧,手下的动作却很稳,给他续上三个圆滚滚的小馄饨:“你别理他,每一次说起来就上头,好好吃。”
也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大娘,你就看后生长得俊,果然还是我人老珠黄,不得宠爱,就没这待遇了。”一个彪形大汉,这话说出口一点都不亏心。
大娘翻了个白眼:“小本生意,要天天这么送,明天这摊子就倒闭了,这下没什么人,人家第一次来才送几个。”
“当初你第一次来的时候,不也是续了三个。”
许行知从怀里摸出九个铜板放在桌子上,没顾后面的叫喊声,继续晃回县衙了。
陈县丞和孙主簿就这样,看着自家县令,每天定期来县衙翻翻文书,呆不到一个时辰,也不知道是不是乱翻还是真看了,时间一到,自动溜走,见不到他人。
不是他们没劝过,而是这个上司,每一次说他,总是嗯嗯嗯你说的对,结果第二天,该干嘛干嘛,主打一个虚心认错,死不悔改。
这个新来的县太爷,是个不管事的纨绔子弟,天天正事不干,就知道遛狗逗鸡,但有些事,不得不县令来啊,陈县丞看着一天天过的时间,盯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心态,找上了许行知。
“许大人,现在正值春耕时期,应山州那边给了命令,官员必须亲自去各村劝农桑,这截至时间也快到了,大人您还是得走一趟啊,不然上面怪罪下来,大家都吃不消。”
看着陈县丞恳切的眼神,许行知都不由得心虚三秒:“这行啊,你早点跟我说我那不就早点去了,不过整个县城可是有七十多个村落,每一个都要去吗?”
“当然不是。”陈县丞解释道:“我们这边大致分为东西南北厢,还有就是以县衙为中心的一片区域,除去东厢十七个村,其余都是十六个,一共六十五个村子,您每个厢挑一个村去,表示一下意思就行。”
“老陈你是哪个厢的?”
“我是南厢陈家村的。”
许行知笑眯眯的拍板:“那我们第一站就去陈家村,刚好前几天我要的东西给做出来了,没迟呢,老陈,你去叫老张头把牛车开出来,我叫书白去拿个好东西。”
陈县丞惊讶于他的雷厉风行,点点头:“我这就叫老张头和孙主簿,再带两三个衙役吧,毕竟是您第一次出去。”
见他没有反对,陈县丞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安排了,孙主簿肯定要带上一起的,不然回头就要被记上一笔,至于许行知说的好东西,则完全不在意,他这个上司随意自在惯了,自己得稳住,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县衙就得散。
许行知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在意,他在县衙里这么久,可不是什么事都没干的。
仓库里那些租借给百姓的农具他都看了,都是简单粗糙的长直辕犁,回转困难,耕地费力,他聪明的脑袋瓜子一下就想起来贯穿整个华夏的神器,改良犁具——曲辕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