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MEET餐厅回到家后,陈见月表现得一切如常,照常洗漱、晾衣、打扫卫生。
安窈看她无甚反应的样子,吃不准她是真没受影响还是装没受影响。
“虽然培训班里的日子不是人过的,但帅哥是真的多,而且个个都是有脸有身材的硬货,要不要我介绍几个给你认识?”安窈趴在沙发上,抱着手机问她。
陈见月在她身边扫地,穿着睡裙摇头,“不用了,你留着玩吧。”
安窈翻过身来,仰头看她,“姐妹,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感情就像过眼云烟,今天有明天无的,人还是要朝前看,总不能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陈见月知道安窈是在安慰她,扯了下唇角,“放心吧,我没事。”
陈见月承认,刚才在地下停车场看到傅云归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有说有笑时她是生气的,既生气又难过还破防,可是等这股劲过了以后,回到家,她也逐渐冷静下来。
傅云归不是她的专属物,他要和谁在一起,和谁说说笑笑是他的自由,她所念念不忘的感情早已是十年前的事,十年时间,沧海桑田,他们早不是当初彼此记忆里的样子。
成年人的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是事事都要有个结果,更多的时候算了才是常态。
仔细想来与傅云归重逢的这些日子,似乎每一次都是自己先招惹他的,他或许是半推半就、或许是一时兴起,这才让她产生了回到从前的错觉。
说到底是她自己头脑不清楚,自欺欺人罢了。
算了。
陈见月甩甩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继续过自己的生活。
时间一晃,很快到了国庆假期,安窈在公司的安排下接了个短剧要去向海拍一段时间。
国庆期间,办公室里的老师大多有出游计划,所以安排陈见月值班。
陈见月无可无不可,反正她也不想回家,在出租屋里闲着也是闲着,值班而已,就答应了。
可能是觉得让陈见月一个新人连值七天不太好,易本正主动提出帮她分担几天,陈见月也没矫情,就答应了。
按照值班表,陈见月值1-4号,易本正值5-7号,4号那天傍晚,陈见月从办公室关灯出来,恰好在门口碰见易本正。
“易老师?你今天怎么来学校了?”陈见月惊讶。
易本正指指手里的营养液,“我来给我的盆栽浇水。”
易本正虽然是个理工男,却爱养一些花花草草,他们办公室的水仙、文竹、多肉都是他在修剪栽培。
陈见月正好没锁门,把灯重新打开,“你早说啊,我帮你浇不就行了?省得你跑一趟。”
易本正的房子就在学校附近,虽然离得不远,但大假期的,为这点小事跑一趟实在没有必要。
他摇摇头,“没事。”
陈见月等他把水浇好,将办公室的灯关掉,门锁好,跟他一起往外走。
易本正平常话不多,大多数时候也是有事说事,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又欲言又止。
“易老师,你是有什么事吗?”陈见月问他。
易本正停下来,似是鼓起了勇气,“陈老师,我想请你吃个饭。”
陈见月愣住了,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请自己吃饭,难道是有什么工作要拜托她?
凭良心说,陈见月入职到现在,易本正算是比较照顾她的同事了,其他辅导员之间如果碰到搭班不合的,互相推诿甩锅也是常有的,但到目前为止,她跟易本正的相处还算愉快。
陈见月虽然不爱搞人情关系那一套,但基本的人情世故还是懂的,立马说:“易老师,你都帮我值班了我哪好意思再让你请我,我来请你吧!”
易本正见陈见月没有拒绝,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我听说有家新开的餐厅味道不错,要不要去试试?”
陈见月也没多想,答应:“那走吧。”
陈见月是开车来学校的,明天也不用再回来值班,所以他们就开陈见月的车去了。当易本正把那家名叫MEET的餐厅名字报给她时,陈见月输导航的手不自觉僵了下。
“怎么了?”副驾驶上,易本正问她。
陈见月扯了扯嘴角,“没什么。”
她会如此敏感除了有傅云归的原因,还因为这家餐厅有点特别,他们店里从装潢到氛围到菜品的命名都有情侣餐厅的意思。
可是她已经答应易本正要请客了,人家点名要去这里,她也不好说换个地方。
往好处想,也许易本正只是单纯想尝一下这家新开的网红餐厅呢?
她希望是这样,但愿是这样。
到达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后,放在中控台凹槽里的手机响了两下,陈见月拿起来滑开屏幕,傅云归的微信消息弹出来。
“陈老师,根据你上次提的意见,云想修订了实习生管理条例,陈老师方不方便当面沟通一下?”
傅云归不知道她那天已经撞见他和别的女人有来往,他大概还以为陈见月什么都不知道吧,竟还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钓鱼。
陈见月没理睬他,编辑了条信息给云想药业负责实习工作的王老师:“王老师你好,打扰了,贵司的实习生管理条例如有更新还请发我一份,我及时通知到实习学生,谢谢!”
“怎么了?”易本正问。
陈见月按灭手机放到包里,“没什么。”
陈见月和易本正从车上下来时,被恰好也在此处正在车里等回复傅云归看见。
他一开始没看清脸还有些不确定,但直觉还是让他停下来,循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追上去。
电梯的数字自负一层开始上升,最终停在了八楼,傅云归按下上行键也跟着上到了八楼。
刚下电梯,他便看清陈见月和易本正两人的身影,而他们去往的餐厅方向正是之前傅云归向她推荐的MEET。
傅云归掏出手机,自己几分钟前给陈见月发的消息仍然没有回复,他沉下脸,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
随着通话键的按下,不远处,陈见月的手机响起来。
傅云归注视着陈见月的方向,亲眼看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滑开,挂掉,毫不犹豫。
“嘟——”的一声轻响,耳边响起对方已挂断的提示音,傅云归的心瞬间跟着那挂断的电话一起落到了深井里。
她不是没看到,她是故意的。
原以为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已经在慢慢打开她的心,殊不知从头到尾都是自作多情。
幽邃眸子染上暗色,莫大的失落笼罩着他,隐隐有一股妒火在胸腔里无声地燃起。
傅云归腮线绷紧,跟了进去。
进去之后,陈见月和易本正在店内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易本正递过菜单让她点菜。
陈见月有意避开了一些菜名暧昧的创意菜,选了一些诸如“碳烤牛肋条”这种普通菜名的菜。
“‘一心一意’要不要试试?听说他们家招牌菜。”易本正提议。
陈见月连忙摆手,装傻,“不了,我挺三心二意的,吃不了这个。”
其实从刚才在门口确定预约信息开始,陈见月就已经基本确定易本正邀请她吃这顿饭的目的。
这家餐厅的生意很好,上次非节假日她和安窈来都排了半个小时队,今天是国庆假期,还是饭点,易本正却拿着预约好的号带她进来了,可想而知是早就安排好的。
以前上学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男同学向她示好过,那时候陈见月可以毫无顾忌地拒绝他们,因为大家都是学生,迟早有毕业的一天,大不了毕业以后不相往来就是。
可她现在工作了,大家又都在一个办公室,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万一易本正听不懂暗示非要把话挑明,到时候双方都尴尬,光用想的都觉得窒息。
“那就先这样吧,不够再加。”易本正把菜单还给服务员。
猜出了易本正的意图,陈见月把嘴闭得紧紧的,没有像往常一样为了缓解尴尬找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跟他闲聊。
易本正见陈见月自打一进餐厅后就眉头紧蹙,缩着身子一副防御戒备的模样,与平常在办公室的随性放松截然不同,自然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即便明白,可有些话他还是想说。
“陈老师……”他深吸一口气。
陈见月心道不好,大脑飞速转动该怎么堵住他的话茬,下一秒便听到他说:“陈老师你不用紧张,我知道你对我没意思,我今天约你出来也不是要你做什么决定,给什么答案,只是想给你提供一个新的思路。”
新的思路?陈见月疑惑地看他。
“我不知道你对婚姻和家庭的看法,但在我的认知里,这是我必须完成的事,我今年三十一岁,距离我给自己定的成家立业的时限还有四年。”
“我有自己的房子、车子、存款,无贷款、无外债、无不良嗜好。我父母都是体制内工作人员,有自己的退休金和晚年生活规划,家庭和睦,不需要我操心。”
“在我看来,婚姻是一种契约,感情并非缔结的必要条件,合适才是。因此我一直希望找一个有独立人格、有清晰规划、门当户对的女性作为我的婚姻合作伙伴,作为合伙人,我可以将一切我有的资源投入到这场合作中。”
“当然,我知道你现在可能并没有结婚的打算,但是陈老师,我是诚心地希望你考虑我的提议,就当选择题中多一个选项,等你有需要的时候再做选择。”
他言简意赅地把话说完,留下陈见月在原地目瞪口呆。
学生们给他取外号“易本正经”,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她也觉得他行事一板一眼,风格一本正经,万万没想到,这么炸裂的话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陈见月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他的人生哲学,说他超前吧,他规定自己必须要在三十五岁之前结婚,说他落后吧,他能接受无爱的婚姻还愿意为之投入一切,他就像是一根麻花,从头到尾都是拧巴。
在卡夫卡笔下,人会异化成甲虫,在当今这个扭曲的社会里,区区麻花似乎也情有可原了。
易本正的人生哲学陈见月不敢苟同,如果她愿意妥协,愿意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稀里糊涂、无情无爱地过一生,那么中秋节那天她就不会从家逃走。
她就是不想,就是不愿。
曾经有爱的婚姻到最后都免不了互相折磨,更何况从未有过爱的,陈见月父母便是活生生的例子,她又怎么会去重蹈覆辙?
陈见月干净利落地拒绝,“易老师,你的想法我听明白了,我的答案是:我不考虑,现在不考虑,以后也不考虑。”
易本正没想到陈见月会拒绝得这么直接,脸上的表情僵了僵,只能接受这个结果,“好的,那你就当我没说过。”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见月有点想走,但易本正却说菜都点了,还是吃完再走吧。
想着以后还要在一起工作,陈见月忍了,有一搭没一搭地听易本正硬找话题尬聊。
傅云归就坐在离他们位置的不远处,因为餐厅的音乐声,他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看陈见月对面坐着别人,手便不自觉握紧。
终于,他们吃完了饭,走出餐厅准备乘电梯离开。
傅云归不知道他们会去哪里,但他知道如果他不追上去,他一定会后悔。
电梯门关上的前一秒,他伸手拦住。
“等等。”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陈见月抬头,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措不及防出现在眼前。
陈见月看见他,易本正自然也看见了,他本来就对傅云归没什么好感,故而没有主动与他打招呼。
迎面撞上,陈见月本想装无事发生的,可碍于易本正在,还是对他保持了基本的礼貌。
她往易本正身旁挪了挪,给傅云归让出上电梯的位置。
而这个举动落在傅云归眼里却成了她与易本正的亲近的表现,不爽在心中生根发芽,本就咬紧的腮线条更硬了几分。
他走进电梯,站到陈见月身侧,带些报复意味地在易本正看不见的地方去握她的手。
陈见月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甩开,可他像是赌气似的,偏不肯放,扣着她的手十指交握。
电梯里除了他们还有别人,陈见月不想引人注意,只好忍着。
见她不在反抗,傅云归得寸进尺,故意用一种暧昧语气说:“不是说好跟易老师吃完饭后一起回家?怎么不等我……阿月?”
陈见月素来不喜欢这种黏黏糊糊的称呼,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才许他这么叫,他今天竟然当众喊出来,还说一些莫名其妙引人误会的话!
陈见月瞬间气血上涌,震惊地看向他。
一直忍到电梯到站,跟易本正分开,回到地下停车场后,陈见月才一把甩开他的手。
“疯了吧你?”她忍无可忍。
“怎么?”傅云归竟然还当着她的面装傻。
“你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你想让整个电梯都知道我们那见不得人的关系?让我在同事面前抬不起头你很得意?看到我丢脸你很开心?”陈见月气急。
电梯门合上,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里唯余他们二人,带着怒意的质问回荡在其中。
一直以来,陈见月就像是只长满了刺的小刺猬,高兴的时候翻过肚皮来给你摸一摸,不高兴了又会竖起全身的刺。
傅云归看向自己被她甩开的手,错综复杂的情绪在眸底翻涌。
“见不得人的关系?”
“不然呢?你觉得我们的关系很上得了台面吗?炮友这两个字很好听吗?”
陈见月已经快要被他气得失去理智,过往的种种委屈、愤懑、不满此刻全部涌上来,爱与矛盾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傅云归面色铁青,俊美的脸微微扭曲,唇线紧抿,极力克制着怒意,“陈见月,你再说一遍。”
陈见月毫不示弱,“炮友,炮友,炮友!听清楚了唔……”
她话没说完,嘴唇已被堵住,猛然间,男人炽热的气息占满了整个口腔。
陈见月想要挣扎,她推他、踢他、打他,却被他搂得更紧。
他扣着她的腰,霸道地、失控地吻她,不许她逃离一寸。
陈见月被他弄得无法呼吸,不管不顾地咬上去。
“嘶——”傅云归吃痛,唇角沁出血珠,
他低头,抹掉,看一眼沾血指腹,而后不由分说地拉着眼前人就走。
陈见月被他拽着,拼命往后挣扎,“傅云归,你干什么!”
傅云归并不回头看她,黑沉着一张脸。
“不是说是炮友吗?去开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