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这周六的访企拓展会,你也跟着去一下。”
京南大学生命科学学院药学系辅导员办公室里,坐在办公桌前的陈见月闻声抬头。
她穿着一身草绿色连衣裙,外罩一件米白色薄针织,乌黑的长卷发用一根细细的绿发箍别着,露出光洁的额头,正在整理即将接手的毕业班学生名册。
听到领导这样的安排,白皙清秀的脸上原本就微蹙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但又不敢把情绪表现出来,只能装傻似的问了句:
“啊?我?这不合适吧?”
给陈见月安排工作的领导叫万保松,是个个子不高的小老头,也是她们学院的副书记兼副院长。
“没事,你刚来跟着去学习学习,对你以后的工作有帮助,时间地点我等会让高海发给你。”
小老头不在意地摆摆手,说完不等陈见月再推辞就直接出了办公室。
辅导员办公室的门刚关上,陈见月的脸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下来。
其实刚得知考上这个岗位的时候她还是很开心的,毕竟在当前的就业环境下,毕业没失业还能留校已经是很幸运的了。
京南大学是陈见月的母校,她在这里读了将近十年,本硕博都在这里,能在熟悉的环境里工作换谁谁不开心?
而且大学哎,朝九晚五还有寒暑假,既不是教师岗也不是科研岗,没有课时压力也没有论文压力,不要太爽好吗?
来了才知道,没有课时压力意味着没课上,拿不到课时费;没有科研压力意味着没有上升空间,卷不了职称;辅导员岗听起来只做学生工作,实际上还要兼职行政和一堆杂事,纯牛马!
三月考试,四月录取,五六月培训,七月她就被抓来干活了,暑假时间直接消失,从入职以来,她已经连干了半个月了,一天也没休息。
并且她还是她们这批新入职的辅导员里最惨的,被分到了屁事最多的生命科学学院,正好赶上药学系毕业班辅导员休产假,她直接被抓壮丁顶上了。
要知道,在各个年级学生里,最难带的就是毕业班!
一来学生已经经过几年大学生活,都是老油条了,不会像大一新生那么单纯听指挥。二来实习毕业事情一大堆,忙就算了还有就业率的KPI,一般老辅导员都要脱层皮更何况陈见月这种新兵蛋子。
各种不利因素堆起来,她光用想的都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就拿访企拓展这种事来说,跟她有半毛钱关系吗?领导带着实习秘书去不就行了,抓她一个辅导员干什么?
“我真服了。”陈见月小声抱怨。
不过抱怨归抱怨,活还是要干,周六上午一大早,陈见月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上了去向海的高铁。
她们本次访企拓展的目的地是向海的云想药业,主要是去谈学生实习实践工作。
陈见月不是医药类专业,所以不太清楚这家企业,但根据实习秘书高海发给她的会议材料来看,云想药业建企不到二十年,跟一些老牌的百年药企相比算是后辈中的后辈。
但云想药业近十年的发展势头很好,跟明海大学和明海大学第一附属医院都有深度合作,注重产品研发和生产效能,所以营收很可观,股价一路攀升,在东部沿海地区小有实力。
而且云想药业在京南的分公司园区已经建好,下半年就会投入运行,这次之所以特地大老远跑过来,表面上是谈学生实习实践工作,实际上是想谈今后更深度的合作,比如校企合作共建实验室什么的。
当然这些都和陈见月没什么关系,她只想赶紧把今天混过去。
云想药业向海分公司坐落在向海市偏西的位置,离市中心有一段距离,周围都是工业园区,没什么商业建筑,看起来虽不至于荒凉,但也不太热闹。
一下车,她们就被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请进足有十几层高的办公大楼,陈见月安静地跟在副院长后面亦步亦趋。
云想药业的会议室在十五楼,她们一行三人到时里面已经有人在等了。见她们进来,透明玻璃门里几个原本坐在会议桌前的人站起身迎到门口,跟万保松和高海挨个握手。
陈见月资历最浅,排在最后,这些人跟领导握完后也会象征性地跟她也握一下,陈见月全程半低着头假笑。
因为全程半低着头,所以她压根没看清楚那些跟她握手的人的长相,直到握到最后一个人时发现了不对劲。
视线里,那双手既白且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尖还带着微微的凉。
他穿着一身板正的黑色暗金线条纹西装,明明是夏天,西装的扣子却扣得一丝不苟,裁剪合度的衣摆下,两条长腿妥帖地包裹在泛着光泽的黑色西裤中,黑色皮鞋一尘不染。
觉得不对劲倒不是因为他穿得比别人贵,比别人帅,而是他握着自己的手一直不撒开。
陈见月尝试性地往后抽了两下,他都以更重的力道抓住了,正当她心想不是吧这么快就遇到职场性骚扰了吗?一个清润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陈见月?”
那人精准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尾音有一些上扬,似是惊喜、惊讶、不可思议。
陈见月抬头,撞进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视线里。
说熟悉,是因为这张脸陈见月见过!说陌生,是因为她是十年前见的……
浓眉深眼,柔和中透着英气;干净澄澈,清俊中带着儒雅。
傅云归!
陈见月的脑子里立马跳出这三个字。
傅云归,她的前男友,被她踹过的前男友。
像是炸烟花一般,陈见月的脑子里劈里啪啦!这场面,她甚至觉得还不如职场性骚扰。
要死了!
像是做贼一样,陈见月仿佛一只鸵鸟缩着头想把手赶紧抽回来,可这一次他握得更紧了,像是得到了某种印证,疏朗的嗓音带着确信道:
“陈见月。”
掌心里开始升温,肌肤相贴之处有细密的汗珠冒出来,沁湿了她的手和心。
陈见月看着那只紧握着自己,因用力指尖微微发白的大手,不知怎么的,记忆倏然倒回到当初。
傅云归是她的初恋,也是她唯一一个恋爱过的人。
十年前,京南大学新生开学典礼上,陈见月第一次见到了傅云归,彼时的他正在代表国际学生在主席台上发表演讲,陈见月跟在场的许多女生一样站在台下,对他一见钟情。
见陈见月露出痴汉的表情,室友安窈在旁打趣:“你要是能把他拿下,我操场直播倒立洗头!”
那时的陈见月才刚上大学,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当即挑眉,“成交!”
洗不洗头什么的倒不重要,重要的是傅云归完完全全是她的菜!
清俊温雅,琼林玉树,是标标准准的中式大帅哥,光是往那儿一站都觉得光芒万丈。
陈见月不自恋,但这并不阻碍她对自己的长相有自信,虽然算不上顶级大美女,却也是从小听着赞扬长大的,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
是以当天上午开学典礼一结束,趁着傅云归从主席台上下来,陈见月挤在十几个女生中间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同学,加个微信?”
因为同时递上手机等他回应的人太多,陈见月本也没想着一发就中,万万没想到,众多花样各异的手机里,傅云归唯独接过了她的。
“好。”他说。
陈见月微怔,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清俊疏朗的男生。
他背着光,发丝的边缘被阳光染成金色,秀气的桃花眼里瞳仁透着些许的棕,眼角下勾,眼尾波动,似春水般波光潋滟,又似山云般氤氲飘渺。
他在笑,唯独只对着她笑。
大概没有人能抵挡这种纵万山红遍,我独赏你一朵的偏爱,说实话,那一刻说不爽是假的。
陈见月上头了,把一整颗心都掏出来,她喜欢他,想要他,想把一切都给他。
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那天晚上,傅云归急促的呼吸犹在耳边,从脖颈,到锁骨,到身体的每一寸。
“阿月,你真的想好了吗?”
陈见月拥着他,顺着他的手臂摸到手腕,用行动代替回答。
年轻的身体相贴,紧张引发战栗,滚烫的肌肤交融着,带着青春酸涩的美好。
那时他们十指相扣,傅云归的手很大,轻而易举便能包裹住她。
一如现在,自己的手在他的掌心显得那么小,那么无力。
“陈见月……”
他再度唤她的名字,时隔十年。
正出神时,一个声音打断回忆。
“陈老师,你跟傅总认识?”
万保松听见傅云归唤陈见月的名字,疑惑地插了一句。
思绪骤然被拉回到现在,陈见月心里“咯噔”一下,飞快抽回手,本想跟万保松一样喊傅总装不熟撇清关系,哪曾想脑一抽,脱口而出:“大总好!”
傅云归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