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吩咐:“你来调,要淡一点的白色。”
元序照做,调颜料时抬眼张望的工夫,发现墙壁上多了两幅字画,想着应是殿下从扬州带回来的。扬州琼花闻名天下,殿下这对琼花的兴趣应该也是在扬州产生的。
太子作完画,自赏了片刻,交给他道:“去一趟司珍房,让掌珍按这个样式做一支簪子,用和田的青白玉做。”
元序恭顺接过,只见一朵绽开的琼花细蕊分明,九片花瓣儿洁白无瑕,上面还有一滴露珠,手一触就要破碎一样。
殿下的画技无可指摘,元序笑眯了眼睛,心想皇后娘娘和公主的寿辰还在几个月后呢,殿下今岁怎么这么早就开始准备礼物了,多嘴问出一句:“殿下是要送给公主还是皇后娘娘?”
太子一对眼神射过来,温柔却能杀人。
很显然,自己都猜错了。元序接过画,不敢再问,乖乖去了。
姬昙音回到家中,把姬府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又盘点了府里的人和钱财。
梦里姬家被抄的情景一直她脑海里徘徊,她决定将府里的下人遣一部分出去,于是和春兰一起整理好了下人的身契,又给要遣走的人每人准备了充足的银子。
可是下人们不肯接过身契和银子。即使姬府清贫,给他们的月钱不多,但父女二人仁慈和善,从不苛责他们,所以府里的人,都愿意死心塌地地留下来干活,并不愿意离开姬府。
姬昙音不能将梦到的东西讲出来危言耸听,也不好强制打发他们走,只能作罢,同时在心中又一次祈祷梦境不要成为现实。
当晚,她的父亲姬仝辅也回到了长安。一抵达姬府,姬仝辅就钻进书房整理薛让的案情,准备明日早朝时向皇帝呈送。
姬昙音听说父亲着家,想着得早些劝他收一收锋芒,以免梦境里的噩耗降临。她知道陛下生性多疑。叔父与薛让一案有关,陛下让父亲担任巡按使也许并不是信任父亲,恰恰相反,可能是想故意试探父亲,又或者故意让父亲心中不痛快。因为父亲过去谏言总是给陛下添堵,有一次,陛下怒不可遏,给他取了“姬迂腐”这个外号。
她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敲门,得到父亲的回应后,推门入内。
父亲在案前奋笔疾书,听见她的脚步声,没有抬头。
“爹,女儿有一些话想和爹说。”
“有什么话就说,爹听着呢。”姬仝辅依然没有抬头。
“渺渺近来做了一个噩梦,梦见父亲谏言触怒了陛下,姬家被抄。男丁流放,女眷入宫为奴。”
女儿的话并没有让姬仝辅上心,谏言触怒皇帝是常事,要是惧怕皇帝发怒就不谏忠义之言,那这个御史大夫他也没必要当了,回道:“一个梦罢了。渺渺不要胡思乱想。”
“可女儿总是重复做这个梦。女儿知道父亲谏言触怒陛下是免不了的事。只是……父亲能不能不要再参皇后?女儿害怕……”
姬仝辅放下笔杆子,抬头打断她说:“夜深了,渺渺先回房睡觉。为父明日早朝向陛下交差后,会主动提出辞官以回扬州侍奉你祖母,以后再不问朝堂之事。”
这样吗?这样也好。姬昙音点了点头,不再打扰父亲,轻手轻脚退出门外,又去厨房做了一碗羹汤送进书房,才回房歇下。
翌日早朝,百官久等皇帝不至,纷纷将目光投向太子。
姬仝辅也一样,随着众人的目光朝太子看过去。
昨晚,他整理案件资料一宿没合眼,进宫上早朝的路上撞见了太子,太子说自己回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向陛下汇报薛让一案,陛下已了解了不少。不过早朝还需他向陛下补充些扬州从犯被劫的经过,之后封起案卷交刑部和大理寺。
太子既然都这么说了,显然也是不知道陛下不会来上早朝的。而且此时,百官看太子,太子也是一脸疑惑。
在逐渐躁动的等待中,百官终于迎来了皇帝身边的内侍总管陈缇。然而陈缇却带来一个令人唏嘘的消息:“陛下龙体欠安,今日早朝就罢了,请诸位大人都散了吧,明日再来。”
殿内霎时议论声四起。
包括姬仝辅在内的朝廷官员,在一片唏嘘和议论声中先后退出了殿外。
太子最后一个出殿,没有回东宫,而是直奔皇帝的寝宫,不料陈缇从身后追上来,拦住了他的去路:“殿下留步,陛下龙体有恙,殿下还是不要过去打扰的好。”
太子不信。他的父皇身体一向康健,对政事也是十分勤勉。在他记忆里,像今日这样不上早朝还是头一次。可陈缇总是千方百计阻挠他的去处,神色又遮遮掩掩的,让太子更加笃定他在撒谎。
陈缇无奈,只好说出实情:“皇后娘娘,还在飞霜殿。”
太子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什么,不再前行,转了个方向,往凤仪殿去。
凤仪殿,是皇后的寝宫。
皇后魏檀玉已经三十多岁了,皇帝褚厉对她的宠爱不仅不减,反而是与日俱增。平时各地进贡的宝贝,皇帝总要第一个给她送去。她爱美,用了许多驻颜术,三十来岁的年纪,肌肤却如二八年华的少女一般细腻白嫩。
飞霜殿内,女人上了浴池,一边伸手拿衣裳一边指责身后的男人:“陛下真是越来越不知道节制了。”
“朕只是偶尔不上一次早朝,又没有荒废政事。”褚厉靠在浴池边缘,欣赏着美人出浴。昨天白天就想做的事情,因为一桩来自高丽的急报不得不悬崖勒马。
高丽王不久前死了,新王人选需由大越皇帝指定。然而,高丽王的三个王子分成两派争夺王位的局面愈演愈烈,两个王子结成了同盟对抗世子,已成了剑拔弩张的态势,高丽世子怕双方一旦开战自己不敌对手,于是发来急报求大越调兵支持。
褚厉便是为这事召集来几位将军商议调兵之计,一直忙到深夜才爬上龙床歇息。那时,他的皇后已经睡着了,云雨之事顺理成章地就发生在了天快亮的时候。
雾汽笼罩下的池水漂过来一朵粉牡丹,褚厉拾到鼻端嗅了一下,起身上岸,拥住正在整理衣襟的女人:“朕想念洛阳行宫的温泉了,好久没有和玉儿一起那样快活过了。”
魏檀玉制止他上下作乱的手,不断催促:“快更衣吧,答应臣妾的事情可不要忘了。”
“玉儿说的是哪一件?不让用力?还是……”
“当然是不把念儿嫁去高丽!”
凤仪殿里的红蓼出来迎接太子,说皇后还没起床,请太子晚些时候再来请安。太子转身离开,却在返回东宫的路上,远远看见自己的母后从飞霜殿的方向出来。
太子踏上回东宫的路。
元序取回了司珍房做好的簪子在等太子。
簪子完美地还原了太子的画,元序很是满意,他嘴甜儿,见缝插针地拍太子马屁:“簪子是司珍房的王司珍亲手做的,殿下瞧,连这一粒粒细小的花蕊都做得栩栩如生,能以假乱真了。不过啊,还是咱们殿下画得妙,没有殿下这能以假乱真的画,王司珍也不可能做出这么美的东西来。”
簪子被太子拈在手里转动着看,眼前同时浮现起姬昙音在琼花树底下阖目而眠的画面,以及马车窗里低头时簪子晃动的情景。
元序见太子嘴角流露笑容,知道他也很满意,心里欢喜极了,只等着太子打赏。果然,太子一高兴赏了他二两银子。吩咐他把簪子装起来,送去一个地方。
元序心里再次乐开了花,收这簪子的贵主一高兴肯定也会给自己打赏,元序的如意算盘打得正响,听太子道:“你不要送,你找人换身衣服去送,送去姬府给姬小姐,姬家的人问起就说,是还给她的东西,别的什么都不用多说。”
姬府?姬御史家里的小姐?难道不是……和杜探花有婚约的那位?元序像窥破了一个惊天秘密,震惊得无以复加。
“此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太子神情严肃,让元序更加相信自己的直觉。
“奴才明白。”元序是出了名的机灵,不然也不会打小被挑来伺候太子。拿太子的钱就为太子办事,当然只会忠于太子。太子的秘密,他一定守口如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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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收1:
定王捡回了一个乞丐,为了把她训练成一把好使的“刀”,给了她一个假的身份——王府侍妾。
她感恩戴德,旷野中为他挡刀挡枪,暖阁里为他红/袖/添香。她与其他女人最不一样的一点就在于:知进退,不索取男人的爱,很适合他这个不择手段的人。
他有时候在想:她这个女人啊,到底是有自知之明,还是真的傻,让她做什么事情,哪怕是下三滥的,她都愿意。
直到被她一刀捅穿的那一日,定王忽然明白:她只是不爱他,所以才不索取他的爱。她心甘情愿为了她爱的人潜伏在他身边十年,只为了今日这一刀痛快。所以,她还是傻啊,浪费十年青春。
而自己,也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爱上另一个傻子。
太子拿出了一千两,作为刺杀定王的赏金。
贺玉笺张开十指。
“你想要一万两?”
“十万两。”
太子一口血差点喷出来:“玉笺,你对孤的心意孤知道,孤给你名分,银子就……你意下如何?”
“我要银票。”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定王是个人渣,太子更是。 明明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这些臭男人却都以为她心甘情愿做他们的棋子,真是可笑。
拿了银票的贺玉笺连夜跑路,怕太子看出她肚子里还有个值钱的货。
某个饥寒交迫的夜晚,贺玉笺站在悬崖边上,走投无路,来人比太子的追兵更叫人瑟瑟发抖。
他到底是人是鬼啊。
男人的玉扳指在月光下格外晃眼,他勾起嘴角,步步朝她逼近:“玉奴儿,别来无恙。”
人渣,怎么还没死啊?
预收2:《一言既出,驸马难追》
燕国女子都羡慕玉璋公主姬瑶:父皇的掌上明珠,美艳得不可方物。
十岁那年,齐国送来一位质子,是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娇纵跋扈的小玉璋看不起,总是欺负人,可他仍对她千依百顺,唯命是从。
及笄那年,父皇一时脑抽竟要这病秧子做她驸马,小玉璋一哭二闹差点上吊,当着他的面说“吾宁死不嫁。”父皇没改主意。
不到一年,二人婚期将至,燕国亡了,驸马也不见了。玉璋成了亡命徒,一路颠沛流离,受尽委屈,直到和病秧子重逢,她激动地扑过去哭喊:“驸马!”
那病秧子咳嗽两声,面上血色尽失,连眼皮都不曾掀动一下地看着她,之后从容自腰间掏出匕首,将被她手握住的衣裳下摆无情割断。
侍从上前问道:“殿下,如何处置这女乞丐?”
“送去清洗干净,准备给孤……提—鞋—”
玉璋:?
后来才知:原来这病秧子病是装的,心思深不见底,早就运筹帷幄,图的是天下一统的霸业,从前对自己的喜欢是假的,只是想谋来驸马之位得到父皇的支持。姬瑶抹泪收拾行囊,连夜钻狗洞出皇宫。
狗洞外却被男人一把钳住大腿:“公主真是能伸能屈,说宁死不嫁的是你,喊驸马的也是你。此时又要对你的驸马始乱终弃了?”
“明明是你对我始乱终弃。”
“那今夜起,驸马会好好疼你。”
后来,驸马霸业铸成,权倾天下,不仅替她报了亡国之仇,还以故国作为聘礼,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果然是没有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