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痕迹其实并不深,只是肌肤太过白皙,便衬得如雪地红梅一般惹眼。
浅浅的红明晃晃地昭示着,新鲜且刺眼。
赵元承虽未曾经历过男女之事,但有些痕迹并不难辨认。
他伸手拦住了姜扶笙遮掩的动作,狭长的黑眼睛盯着一点红痕,似要将她那处烧穿一般。
姜扶笙从未见过这般阴鸷森然的眼神,阴曹地府的阎罗王不过如此吧。她咽了咽口水,绵白细嫩的手指死死掐着衣领,努力想遮住那些痕迹但却无济于事。
少顷,赵元承指尖落在她锁骨上。指尖下的人儿仿佛被火灼了一般闪躲。
他垂着漆黑的长睫点着一处痕迹来回摩挲,嗓音微哑:“昨晚才弄的?”
姜扶笙睁大泪眼不敢置信地看他,红透的脸颊顷刻间褪去血色。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不要脸的?面不改色对她问出这样的问题?
“滋味好不好?他那副病体残躯能满足你?”
他眼尾泛起点点殷红,手中不自觉加了力气,似乎要擦去那些痕迹。他微偏着头望着她,眼底似有讥讽,又似在认真和她讨论一个很正经的问题。
姜扶笙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脸再度烧起来,他的问话让她几乎羞愤欲死。她咬唇低下头终于忍不住泪珠子不停地往下掉。锁骨处传来灼热的疼痛,心似乎揪成了一团,也跟着一下接一下的酸痛,比之身上的痛更甚。
她以为再重逢他们至差也不过会是陌路人,却不想他恨她恨到这般地步,要用这般极尽之言羞辱她。
“哭什么?”他低头凑上前,离她极近,温热的呼吸打在她脸上。
姜扶笙无处闪躲,浑身紧绷着贴在门上,额头出了密密一层汗。耳中听到剧烈的心跳声,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赵元承的手终于离开了她的锁骨,却在下一刻落到她脸上,略微粗糙的掌心贴着她额头抹去她额头的汗水,再次替她拭去泪珠。
温热的指腹处薄茧一点点蹭过肌肤,惹得姜扶笙抑制不住颤抖。
“不是说好‘此生不渝’么?”
赵元承似乎叹息了一声,勾起她下巴漫声质问。
姜扶笙早已泣不成声,从前他们曾许下海誓山盟,却走到了如今这种地步。她断断续续求他:“你别这样了好不好……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往事不可追。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偿还你……我对不起你,也没有脸面求你原谅,我只想我们都好好地,求你朝前看吧……”
她已经嫁人了,还做了他的嫂嫂,今生今世他们都不再有可能。
然而,任凭她哭泣哀求,赵元承仍是一言不发,也不知听进去她的话没有。她哭得不能自已,仰起脸泪眼迷蒙地看他。鸦青长睫湿透了,柔嫩的唇瓣饱满红润,像一枝沾着清露玉兰,我见犹怜之态更叫人生采撷之心。
“怎么不能偿还?”
赵元承盯着她泛着珠色的红润唇瓣嗓音嘶哑,呼吸也粗重起来。大手握住她脖颈将她带到跟前,狭长的眸中暗色犹如潮涌翻滚,仿佛要将她吞噬一般。
姜扶笙心剧烈地跳动,下意识后仰避开他:“别……”
他们曾那样要好过,她自然清楚他想做什么。
赵元承似乎被她的反应激怒了,眸底泛起点点猩红。双手牢牢锁住她纤细的脖颈,不许她再躲。
姜扶笙呼吸急促起来,两只手隔在他胸膛处,却也不起什么作用。她察觉自己的颈脉剧烈地跳动着,一下一下撞在他的掌心上。
赵元承大拇指落在她唇瓣上用力蹭过,本就红润的唇瓣更是娇艳欲滴。他低头抵着她额头,喉结上下滚动。
姜扶笙僵在那处,唇瓣上传来微痛和酥痒使她整个人都麻了,心跳如擂鼓一般。眼前那张矜贵清绝的脸逐渐放大,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气息。她无法抗拒,唇瓣半触不触之间带起点点酥麻让她心悸,紧张窒息仿佛要昏厥。
千钧一发之际,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
赵元承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眉头紧皱,手里依然禁锢着她没有松手。
姜扶笙则如闻仙音,小口喘息着怕生被外面的人听到。
“主子。”石青在外头禀报:“陆主事快找到这边来了。”
姜扶笙闻言心中一慌,脸色一时都变了。陆怀川寻来了?要是叫陆怀川看到这般情景……她顾不上多想,大力挣扎想摆脱赵元承的掌控。
赵元承面色骤然一沉,大手捏住她下巴,不再给她任何退让的机会,低头吻在她锁骨处。
滚烫的唇落下来吮住那一块被他蹭红的皮肉,温柔地舔舐仿佛是对方才粗暴擦拭的弥补。
温热的呼吸打在她脖颈上,她脑子空白了一下,战战兢兢险些失声尖叫……陆怀川就要寻来了,赵元承他怎么敢!
她死死咬住唇。锁骨处传来的酥麻令她浑身战栗,无力的挣扎更像欲拒还迎,若不是那只铁臂一直箍着她腰身,她几乎要软倒在地。
时间漫长到好像静止了。
赵元承抬起头来,望向自己方才忙碌的成果。雪白锁骨处几点红痕鲜明如红豆,早遮盖住了原先的痕迹。他唇角微微勾了勾,似乎甚是满意。
姜扶笙靠在门上悲愤地望着他。
陆怀川若是发现了这些痕迹会如何,她不敢细思量。想到他那样好,她却……当真羞惭难当。
赵元承就是想这样报复她吧。让这些痕迹被陆怀川察觉,让他们夫妻分崩离析,用以报复她当年的背弃。
“主子?”石青又敲了敲门。
“遮好了,被表哥瞧见就不好了。”
赵元承嗓音清润,这一瞬仿佛变回了三年前那个舒朗磊落的少年郎。他十分好心地替她拢好衣领,又整理了发髻,像是真心在为她着想。
姜扶笙心有余悸,警惕地看着他。这样惺惺作态给谁看?若真是关心她,便不该强行对她做出那样的事。
“怎么?得了滋味舍不得走?”
赵元承轻抚她面颊,贴到她耳畔轻啄。
姜扶笙羞恼不已,顾不得害怕抬手便要挠他。已经冒犯她了,还要这样羞辱她,他怎么这样恬不知耻?
赵元承握住她纤纤玉指摩挲,偏头看她:“表嫂若是不在意表哥的看法,我更不在意……”
姜扶笙自知不是他的对手,挣脱他的手转身拉开门。
这一回赵元承不曾拦着她,理了理衣摆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夺门而出。
石青让到一旁看着姜扶笙掩面跑出门去,回头看自家主子:“姜姑娘哭了?您……”
他想问“您把姜姑娘如何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不是他该过问的,问了估计也只会换来主子一记眼刀。
赵元承瞥了他一眼。
石青赶忙低下头,转过话头道:“属下是想问您,那两位姑娘的尸身要如何处置?”
主子昨儿个给的药粉,他给姜姑娘的两个妹妹吃下去了。那药粉好生奇怪,那两个姑娘昨夜一直好好的,睡得还挺香。直到今天早上手下的人才来告知,说那两个姑娘没了气息。
“放着。”赵元承利落地回了两个字。
“放着?”石青讶然,又担心道:“这么热的天会不会……而且容易被陆怀川的人发现……”
那陆怀川挑唆的目的不是就达到了吗?虽然主子和姜姑娘本来也不好,但不必要让陆怀川如意吧?
“就是给他看的。”赵元承笑了一声。
“是。”石青应下,又道:“侯爷让您早些到前头去,要开席了。”
他向来捉摸不透自家主子的心思,也不打算深究。
*
姜扶笙跑出叙兰院寻了个僻静处,将衣裳好生整理了一番,平复了一下心绪,直至自觉没有破绽了才走了出去。
未曾走多远,便见陆怀川步履匆匆迎面而来。她心中发虚,不由停下脚步。
“扶笙,你去了何处?叫我好生担忧。”
陆怀川加快步伐上前拉住她手。即便焦急,他对姜扶笙也没有半句埋怨之言,语气依旧温和。
炎炎夏日,他身上汗透了,向来苍白的脸上热出了红晕。
姜扶笙不敢直视他,只转开目光道:“我想去找三妹四妹……”
这倒也不算撒谎。遇见赵元承不在她的预料之内。
“不是和你说了,这些事我来就好。”陆怀川牵着她往回走:“下次别乱跑了。”
姜扶笙乖顺应他:“好。”
“你是不是哭过了?”陆怀川望着她神色关切,眼底暗芒涌动。
他早生了疑心。
赵元承方才也不在前头。
姜扶笙失踪这么久,眼睛红红分明是哭过了。如若她不承认哭过,这里头只怕有猫腻。
“嗯。”姜扶笙点点头:“我很担心三妹四妹。”
她到底是尚书之女,只是看着乖恬娇软,实则也是个聪慧的,很多事情心里有数。譬如陆怀川虽然没有说过,她依然很清楚陆怀川心中很介意她和赵元承有接触。
眼下若是她不承认哭过,陆怀川定然不信,反而会越发怀疑她和赵元承……只有承认为了妹妹们哭过,才能打消陆怀川的疑虑。
“莫哭了。”陆怀川心疼不已,取出帕子替她擦眼泪:“我会尽快想法子。”
虽是如此,他仍是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姜扶笙好几遍。没有瞧出什么不对来,这才暂时放下怀疑。
“表哥,表嫂,好巧啊。”
赵元承信步走近,负手招呼姜扶笙和陆怀川。他生得清隽,笑起来时清清朗朗,叫人想起海上初升的明月。
与方才锁着姜扶笙时判若两人。
“表弟,姑父正找你呢。”陆怀川应了一句。
他看着赵元承和煦地笑着,将警惕和怀疑深藏在眼底。
“嗯,表嫂怎么眼睛红红的?可是这府上的人慢待了?”赵元承偏头看着姜扶笙,目露关切。
姜扶笙看了他一眼,缓缓摇头:“没有。”
她心中气恼,这人怎么这样恶劣?对她做下那样那样的事还好意思当着她夫君的明知故问?
“你表嫂是担心两个妹妹……”陆怀川温声解释,想借机问他。
“不是府上怠慢便好。”赵元承打断他的话,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目光在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上打了个转,最后意味深长地落在姜扶笙脸上。
姜扶笙心中一颤,假借着擦眼泪将手抽了回来。赵元承如同疯了一般不可理喻,她要是不依着他,他不管不顾发作起来要如何收场?
陆怀川身子也弱,经不住他气。
“既遇见了,便一起走吧。”赵元承甚是满意,当先而行。
开席后,姜扶笙一直不安心。好在赵元承并未再有别的举动,也不曾再望向她。
即便踏出了良都侯府大门,她想到脖颈处殷红的痕迹。借口想在坊市逛逛,拉着陆怀川一起在成衣铺买了两身直领寝衣,可以完全遮盖脖颈处的痕迹,她才算完全松了心神。
*
“少夫人,醒醒。”
翡翠轻声唤姜扶笙。
“唔……”
姜扶笙自睡梦中惊醒,瞥见窗外已然天光大亮,恍得她睁不开眼睛。
经过昨日之事,她大半夜都辗转难眠。加上前一夜也没睡好,只觉疲乏得很。
“今儿个月半,得早些去老太太那请安,晚了二夫人又要借机说您了。”
翡翠扶她坐起身来。
陆怀川的父亲陆士平有一个嫡亲的弟弟陆士安,兄弟二人同朝为官,也算兄友弟恭。只是陆大夫人和陆二夫人两妯娌性子都要强,平日免不得有龃龉。但老太太尚在,分家未免太不像话,因此便分东西院住着。
陆老太太年迈,平时爱清静。只在每个月初一、月半两日才让晚辈们去她那里聚一聚。
姜扶笙若是去晚了,西院二夫人不免抓着这点漏洞说话。
她困倦得很,闭着眼睛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两个大婢女替她穿戴梳洗。她没什么胃口,也不曾用早饭,整理妥当之后便往松鹤院去了。
松鹤院坐落在陆府的东北角。
院内绿意盎然,幽静宽敞,婢女们做事都轻手利脚的很有规矩,瞧见姜扶笙纷纷行礼。
姜扶笙颔首应过,抬步进了屋子。四斜挑球纹轩窗敞开着,黑金描山水屏风半遮。绕过屏风可见紫檀木的桌椅摆放整齐,紫金香炉青烟袅袅。
几人正坐着与上首的陆老太太说话。其间笑声不断,听起来很是融洽。
“祖母,婆母,叔母。”
姜扶笙上前一一与她们见礼。
“川哥媳妇来了,坐。”
陆老太太抬抬手。
她已年近古稀,头发花白,额头戴着五珠蜀锦的抹额,金棕色团福纹褙子,内里衬着一件秋香色软绸圆领中衣,面有沟壑气色却好,通身的大家老夫人风范。
西院两个与姜扶笙同辈的媳妇都笑着和姜扶笙打招呼,其中一人怀里抱着个才几个月的孩童。
陆大夫人坐在下首,朝姜扶笙招手,笑容慈和:“扶笙,到娘这处来坐。”
姜扶笙依言走到她身侧坐下,两手放在膝盖处很是乖巧。
她这婆母从前待她很好,时常会拉着她的手说“我也没个女儿,一心只拿你当女儿看待”。她从前也一直以为陆大夫人是真心疼她。
此番她娘家出事之后,陆大夫人生怕被连累,处处拦着陆怀川,不让陆怀川过问她娘家的事。她才看清陆大夫人的嘴脸。陆大夫人不过是看她背后有娘家撑腰才待她好,如今要不是陆怀川不愿意,她恐怕早就被陆大夫人扫地出门了。
此时,两个小娃娃打闹着跑进来。
“大郎,二郎,还不来见过你们伯母?”
陆二夫人见状扬声招呼,笑着瞥了陆大夫人一眼。
她想想便得意。她的两个儿子都比陆怀川年纪小,却已经给她添了三个孙子了。再看看陆怀川,到如今膝下还颗粒无收呢。
这么些年,掌家之权一直落在长房手里。她丈夫官职赶不上大伯哥,两个儿子也不如陆怀川有出息。一家子就这么被大房压一头。
好容易在子嗣上胜过大房,她自然可着心意地显摆。
陆大夫人只能暗暗生气,面上还要笑着。
“伯母。”
大郎二郎齐齐朝着姜扶笙喊了一声。
两个孩子虎头虎脑的很是可爱,姜扶笙看着也是喜欢。但明白婆母定然不喜,是以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即便如此,陆大夫人看着她心里头还是生出气恼来。这么多年她哪一样不压邹氏一头?如今倒轮到邹氏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了,还不都是姜扶笙肚子不争气?
屋子里一静,气氛有些尴尬。
“呜啊……”
那最小奶娃娃在五少夫人怀中舞着小手,发出无意识的音节打破了沉默。
“你可是想要伯母抱抱?”五少夫人眼见扶笙不容易,将孩子递到她跟前打破了尴尬。
“真可爱。”
姜扶笙瞧那孩子粉粉嫩嫩,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煞是可爱,起身下意识接了过来。
哪知这么大点的孩子竟然开始认生了,一落到她怀中便咧嘴哭起来。
她没有带孩子的经验,手足无措地将孩子递了回去。
那陆二夫人便借机开口:“你把孩子给她做什么?她又没生养过,哪里会抱孩子……”
姜扶笙抿抿唇垂下眸子不甚在意,没有孩子并不是她之过。眼下她一心只在家人身上,更无心想这些事。
陆大夫人与她正相反,十分在意子嗣一事。不过为了维持大家夫人的体面,她并未和陆二夫人计较。
如此,一众人面和心不和地又坐了片刻才都散了。
陆老太太单留了陆大夫人下来说话。
“你生了三个孩子只余下川哥儿这么一根独苗。也不怪你弟妹说话膈应你。川哥儿他身子骨一向不好,姜氏又三年无所出,不能再让她继续耽搁川哥儿的子嗣了。”
陆大夫人愁眉苦脸道:“母亲,儿媳也不想耽搁。只是您也知道,怀川连纳妾都不肯,更别说是和离了。”
若是儿子点头,她有的是法子。可儿子一心都在姜扶笙身上,实在叫她为难。
陆老太太不慌不忙道:“他不肯和离你不能从姜氏身上入手?这点事情都处置不好,又如何掌管这偌大的府邸?”
陆大夫人心里一跳,低下头:“儿媳会想法子的。”
出了松鹤院,她步伐慢了下来。
花嬷嬷上前小声道:“夫人,老太太这是拿掌家之权威胁您处置此事?”
陆大夫人沉吟了片刻:“便是老太太不催,此事也要办。总不能由她就这么生不出孩子还占着正妻之位。如今为难的是怎么着手好些,不能叫怀川察觉。”
“如今正是要收麦子的时候,不如让二少夫人去庄子上查点收成?”
花嬷嬷给她出主意,眼神耐人寻味。
这么热的天,即便是那些做惯了粗活的佃户,也有热得中暑的,庄子上哪年夏天不死几个人?姜扶笙在陆府养尊处优惯了,细皮嫩肉的哪里受得住那样的暑气?倒时只怕很快就会病倒。
陆大夫人迟疑着没有说话。
“大夫人,您可不能心软。”花嬷嬷劝道:“二少爷重情意,不可能放手让她走。您想想,姜家如今是什么情形?她怎么也不会主动离开的,您只能走这条路。”
陆大夫人闻言终于下了决心:“嗯,你去给她传个话,希望她能知难而退吧。”
她也不想如此对待姜扶笙,是姜扶笙自己不识趣。姜家败落了还不知道让位,又生不出孩子,她只能下狠心了。
*
听荷院。
屋中摆了两个冰盆,却仍暑气难消。
姜扶笙脱去了外头罩着的褙子,只穿着松花绿宝葫芦纹纱衣,底下鱼肚白细绸褶裙,清爽又不失贵重。她捧着斗采莲花瓷盏抿了一口紫苏饮点点头:“有劳花嬷嬷去和婆母说,我会依着她吩咐去庄子上的。”
“大夫人也是想着慢慢将手中事务交给少夫人处置,才会有此安排。”花嬷嬷笑着解释。
“替我多谢婆母器重。”
姜扶笙含笑看着翡翠送花嬷嬷出门去了。
“少夫人。”珊瑚早气不过了:“这数伏的天能热死人,大夫人派您到庄子上去查点收成安的是什么心?”
“还能安什么心?”姜扶笙放下茶盏:“不过是在二叔母那里吃了瘪,拿我撒气罢了。”
翡翠也进来了,闻言面上生了愁绪:“撒气也不能这种天让您去庄子上,哪年外头没有中暑气丢了性命的人?这样安排岂不是想要您的命?”
姜扶笙沉吟了片刻问:“福伯几人都还好吧?”
爹为官多年,积攒了几个靠心之人,平日也有所准备。家中出事之后,爹娘流放,那些人自然也都交给了她。只不过眼下风头未过,不适宜他们出来活动罢了。
“老爷早有安排,他们几人如今都住在福伯名下的宅子里。”翡翠回道:“老爷的事情还没查出线索。少夫人是想让福伯他们去帮忙查点收成吗?”
姜扶笙摇摇头,思索片刻道:“让他们查父亲的事情时,暗中帮我打听一下大夫人年轻时的事,记得叫他们小心些,遇事先保全好自己。”
陆大夫人的往事她曾听过一耳朵,并未上心。但现在陆大夫人这样磋磨她,想将她逼走,她就不得不防了。
看在陆怀川的面上,她并不想和陆大夫人计较。但陆大夫人做得太过了,她也并不想过度忍耐。总要拿些把柄在手上才好安心。
“是。”
翡翠点头应下。眼见少夫人心思沉静下来,恢复了往日的从容,她心下稍安。
“扶笙,快随我走。”
主仆三人正说话间,陆怀川步履匆匆地进了屋子。他眉宇间皆是焦灼,身上月白色的襕衫前心汗透了。他上前便拉起姜扶笙。
姜扶笙伸手由着翡翠给她罩上褙子,随着他往外走:“夫君,出什么事了?”
陆怀川鲜少会这样焦急,能让他露出这样的神情,事情一定很急迫。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她不敢胡思乱想。
陆怀川顿住步伐看她,一脸不忍:“你心中要有准备。”
“什么?”姜扶笙额头上沁出汗珠。
“宁安方才禀报说,看到了三妹四妹……”陆怀川面露沉痛之色:“已经被元承毒杀了。”
此言犹如晴天霹雳,姜扶笙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这话是真是假?赵元承他有那么狠的心?
想想昨日他的神态,又觉得他能做出这种事。可一切都是她一个人的错,他为什么要牵连三妹四妹?
“你先别急。元承不是那样心狠手辣的人,或许是宁安看错了。”陆怀川扶着她:“我先带你去良都侯府看一下。”
宁安已然仔细探过,不会出错的。两个妹妹丢了性命,姜扶笙必然会记恨上赵元承,此番他尽可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