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可以什么?”他看向她。
“做吧。”
做吧,许念粥坦然地说。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如果不是手腕上逐渐加重的握力和他错乱的呼吸,也许许念粥真的会相信眼前的人如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平静。
空气凝滞了很长段时间。
周圻僵硬地咽了咽喉咙,撇开视线忍了几秒。
他松开手,看到她腕骨处的红痕轻柔地抚了下,拿过床边的玻璃杯,声音是想不到的喑哑:“早点休息,已经很迟了。”
看着他往窗边走,许念粥掀开被子下床,一路跟到了沙发。本意是身上出了些汗,她想把头发给扎上。至于其他……也可能是起了些小孩子般的顽劣性。
她半蹲在行李箱边,拉开拉链,勾出一次性橡皮筋。正胡乱抓着头发时,她偏头,发现周圻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许念粥的笑容染上几分无辜,明明她自己也是第一次,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没事,不可以就算——”
猝不及防,她抬起束发的手臂顷刻间被捉了过去,甚至于有些粗鲁和迫切地拉拽。蹦的一下,两指间的黑色橡皮筋瞬间被抻断,许念粥睁大双眼,还没呼出声,后背已经贴在了落地窗上。
蹲在地上久了,直接站起,许念粥有一刻的头晕眼花,感觉血液汹涌地冲上头顶。惊恐又兴奋紧张,她的身体忍不住轻轻颤抖。
“喜欢这样的?”他厮磨着她的耳朵。
“喜欢。”
她很久没有遵从自己的内心了。
凌晨两点,窗外一片漆黑,没有拉上的窗帘,两人相融的模糊黑影通过暖灯映射在玻璃上。
许念粥身上还是那件吊带,重新披落的长发挡了部分的冰凉,可还是难以忽略身前身后的双重冰火。
“嘶……”她倒吸了口凉气,尝试移动被困住的手,力量悬殊,又被牢牢摁了回去,但没有真正弄疼她。
难捱,浑身上下。
她微微蹙起眉头,额头冒出细汗。
身后的窗户上起了层薄薄的水雾,好像满屋子的栀子花香都带着热气。
周圻见她裸//露在外的肌肤泛起不正常的粉红,认命地卸了力气,往后退了半步:“有些话不要乱说,到时候害怕了想逃都来不及。”
他揉了揉太阳穴疯狂跳动的神经,感觉到头来折磨的还是自己。
“我没害怕,”许念粥脑子缺氧发晕,也没忘反驳,她举起手臂到他眼前,“你弄的。”
是真倔啊。
周圻淡笑着摇了下头,眸色翻涌,脑子里失了片刻的理智。他朝那一圈红印吹了口气,顺势弯腰一把将她横抱起往床边走。
“…哇……”许念粥心中一紧,这回真有点慌了,还没来得及勾住他的脖子,就被抵开双月退压在了被褥上。周圻半跪在她身侧,抓过枕头,欺身埋在她耳边:“抬头。”
许念粥现在哪里还能思考,听到什么照做什么。
右肩的肩带被扯下,她难耐地仰起脖子,面色绯红,双手揪着被角。齿间剐蹭,灼//热的湿濡感从耳廓向下蔓延,在周圻的唇游走到锁骨下方那片肌肤的每攵感点时,许念粥下意识地哼了出来,眼尾红了大片。
“呼……等,等下。”
她没太多力气,意识到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羞赧地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嗯?”周圻的眼瞳比如墨的夜色还黑,像个无底黑洞随时能把她吸得干净。
许念粥脸烫的不像话,还在逞强:“关灯吧。”
周圻微微扬眉,颇有些意外,他笑着低头看了许念粥一眼,去按开关。他手长腿长,根本不用挪动位置,只一秒,许念粥的视线变得模糊,心跳声渐渐猖獗。
“然后?”他碰碰她的鼻尖。
“吻我……”
他轻勾嘴角,手指抵起她的下颚,欲亲又止:“是这样吗?”
许念粥低低地出声,感知着身体的微妙变化。
她本能地抬手,环住他的脖子,呼出的气并不稳。
两人贴得很近,周圻手肘撑着床,没让自己全部重量压在她身上。
看着许念粥生涩腼腆的表情和紧张到微微耸动的肩膀,他闭上眼深深呼吸来平复躁动。脖颈络在跳,他极力压抑着将她的衣服整理好,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和眼尾。
“睡吧。”他压低声音,抱了抱许念粥。
这么好的人,他不想在她完全醉酒后这样对她。
周圻下床开了包湿巾,替她擦去水渍。
碰上肌肤的那一下,许念粥还是控制不住地战栗了下。刚刚那些话句好像耗费了她所有的精神气,现在整个人软绵绵的,她松了口气,可耳旁依旧轰鸣。
视线落到某处,她惭愧,鼓起勇气小声问:“那要我帮你吗?”
周圻起到一半的身子猛地顿住,他失笑:“不用。”
监督着许念粥躺回被窝,盖好被子后,周圻才从床沿边离开。
他把湿纸巾卷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走到窗边,开了个小窗吹凉风,应该是不久前下了阵小雨,打落了桂花,空气里散发着淡淡的木樨香。
周圻多呆了几分钟,再回去时,看到许念粥已经枕着掌心睡去,睡姿极为乖巧。想起刚刚她说的话和胆大的动作,是该劝她下次一个人少喝点。
他站在床边,拉过被子盖住她悄悄出逃的左脚,视线瞥到了床头柜上的那串十八籽和角落处被遮挡了大半,类似药盒的东西。
光线原因,周圻走近。
酒石酸唑吡坦片,一种比较常见的安眠药,也能压住部分情绪。
他定神看了会儿,想到了那时他从公墓出来,入寺请香时第一眼注意到的许念粥,一个人站在那儿,淡淡的,好像什么都淡淡的。
但再和她攀谈时,又好像换了个人,重新活了起来。
周圻叹了口气,重新靠回了墙边,情绪复杂难言。等室内凉爽了些,他把空调风速关小,把温度往上调了两度。
或许是听到了动静,许念粥挪动了两下,把脑袋往被子里面埋,只露出了毛茸茸的发顶。
是很别扭,会呼吸不顺畅的姿势。
周圻往前走了两步,俯下身,重新掖好被头,动作轻缓地帮她调整了个比较舒服的睡姿。他正要收回手时,被子里忽地探出只小手勾住了他的小拇指。
软软热热的指尖点在他的指节中,周圻身子一僵,心底拂过痒意。他转身回去,蹲在她的床边,瞧见她略略皱起眉,呼吸也快了些。
“做噩梦啦?”周圻不自觉地问出口,讲完他才一愣,反应过来她是睡着了。
也没再多动,他换了条腿继续蹲着,避免把她扰醒。
就这么借手臂给枕了一会。
估计最后是嫌热了,小姑娘口齿不清地呢喃了句,向下扯了扯衣襟,松开他,背过了身。
随着她的动作起伏,带过一阵淡淡的香味。
周圻身上的每块肌肉都是绷紧着的,他费力地撑着床沿站起。
借着手机的光,周圻拿了张纸,伏在书桌边,写完,压在了床头柜上的那张身份证下面。
知道许念粥听不见,但他还是低声说:“晚安,希望你今晚睡个好觉。”
……
——你也睡个好觉啊。
许念粥背对着她,强压下心里想转过身说出话的念头,她没怎么太睡着,只是身体累了,脑子很乱很沉。
直到听见关门声,她才放松开四肢,翻身平躺着。黑暗中,情绪变得很快,周遭寂寥,怅然感像是蜡烛被抽去烛芯,空了。
但她知道自己没有理由让他为了谁留下。
这样的患得患失感像是在寒冬只剩下了件湿透的棉袄,穿上冷,脱下也冷。
许念粥重新闭上眼,到底是醉的,席卷而来的困意很快覆盖掉了胡思乱想。
还真说不定明天会忘得干净。
这个时间点,走廊安安静静,倒衬得他的呼吸声格外沉重。
周圻在她房门口又站了好一会。他原本想着留在她那儿外面的沙发上,怕她半夜身体会有什么不适,但最终还是觉得不太妥当。
唇角还存留着凝住的血块,他尝到了丝铁锈味。是许念粥之前咬的。
他想起了她张牙舞爪的扑闹和离开前看到她的恬静睡颜。
这两个样子似乎很难联系起来,但不得不承认,无论怎样都非常可爱。
周圻垂下头很轻地笑了一下,边揉着有些发麻的手臂,边往电梯间走。
地毯很软很厚,脚踩压在上面更像是轧过棉花,但也莫名让他有些力不从心。
托那句今晚睡个好觉,许念粥难得一次很快入眠。
她梦到周圻了。
那是她来杭城的第二日,接连下了一周的雨,也是在这一天放晴。
八点一刻,入口处就已排满了人。许念粥请了十八籽,领了免费的三根香,跟着人流往里走。工作日,大部分是老一辈的人,坚定虔诚的双手点香,举至眉心,默念许愿,三拜四方,插香合掌。
许念粥默默注视着他们,她在想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个年纪。
灵隐寺的香火很旺,烟绕寺梁,阳光穿透过袅袅升起的香烟,那一刻似乎能寻到光的形状。许念粥一步一步迈上台阶,熟练地请香,脑子里很满,但最后也只求了个平安顺遂。
人生哪能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
她继续往里走,经过在红绸前祈愿的信客,经过在网红取景点拍照的年轻游客,再往高处登。
等许念粥停下站在栏杆边休息时,脚边出现了只不畏生人的寺庙小橘,肥嘟嘟的,毛发柔顺细腻,一直往她阔腿裤里蹭,同绸缎一般滑过。
她蹲下身摸了摸有灵性的小家伙,这里人少,猫叫声都显得格外悠长空灵。
顺着小橘的视角,许念粥仰起头——
庙宇灰瓦黄墙,檐角悬挂着青铜铃,落在墙面的光线斑驳摇曳变幻。
她一下入了迷,赶忙从包里拿出相机,向后挪了几步,眯起眼不断找角度抓拍。在准备按下快门的那刻,取景器中,她看到那面墙前走过一个人。
鬼使神差的,她连续按动快门,那人从画面的最边逐渐出现中央,从全侧到四分之三侧……
直到最后,两人在镜头中遥遥相视。
万籁俱寂。
许念粥想到了八秒法则,她没数,但肯定超过了八秒。
那一瞬,她感到宇宙正在流动,万物正在疯长,在他的眼睛和她之间。